书画展览:徐雪村和他的《溪山访友图》长卷
汤调鼎草书轴
一些书家在书法发展的历史进程中被人们遗忘了,尽管他们的书作在感觉上似乎并不逊色于同时代的书家。然而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有书作留存于世,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让后人评述,即使书法史没有为他们留出一席之地。
这里欣赏的辽宁省博物馆藏的汤调鼎草书轴(见左图),给人的感觉是书风如此熟悉,作者却又如此陌生。笔者试图去寻找更多关于他的记载,可遗憾的是,仅有一些只言片语———汤调鼎,生卒年不详,字轩辕子,江苏淮安人,著有《辨物志》、《兹堂诗文集》等。想想也只能作罢,姑且如此吧。
此汤调鼎草书轴为绫本,纵172.5厘米,横48.5厘米。内容为:“谏省清臣贵百寮,近香炉处接春饶。晨趋汉阙星三点,夜采星风雨六桥。天马人看鸣公厩,怨鸿声却到重霄。惟余一纸长物赋,欲献无因岁寂寥。”此书清劲酣畅,参差错落,颇有清代王铎草书的韵味。
“势”是长轴作品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因素。展厅效应、视觉效果,都源于“势”。“势”足,通篇气力弥漫;“势”弱,字满而零乱堆叠。汤调鼎对“势”的掌控收放有度,顺势而下,如高峰坠石。在创作中,为了避免“势”疾而使书作走向狂躁、粗野的一面,汤调鼎故意放慢笔调,并没有让“势”一泻而下。他以两字、三字或四字作为一组,胸有成竹地调控着书写速度,从容地转笔、顿笔、行笔,用笔婉转圆融,让“势”足而不滥、“气”满而不溢,避免了任“势”奔涌而产生狂野生硬的线条和杂乱无章的布局。
汤调鼎下笔按多提少,线质沉劲厚实,没有长枪大戟、横冲直撞,亦无老蛇挂树的缠绵繁复。其采取拓宽行距、收紧字距的布排,使得行气更加连贯,如线串珠子,神注其间。汤调鼎以笔断而意连的形式来处理字与字之间的牵丝连带,虚实结合,却丝毫不使行气松散。字与字紧挨着,反而减省了长线条的牵扯,变繁复为简洁。书家在纵笔时对字形、字态的处理比较中庸,中规中矩地依字形宽窄、胖瘦做微调,无夸张的变形和奇态,也不像王铎极尽变化之能事。其每个字的线条都安分地在各自的领域内回旋,不肆意展开,仿佛在微风吹拂中婆娑摇曳,少了王铎用笔的多变,削减了澎湃的激情挥洒,却增强了向下俯冲的纵势,多了一份沉稳。
此草书轴给人更多的是温润、雍容的感觉。其墨色没有浓、淡、干、湿、焦的渐变,凝重的墨色更增端稳之气,偶有枯笔引入些许空灵。整幅作品笔调一以贯之,没有渐舒渐展、逐渐提速的渐变趋势。可以想象,创作中的汤调鼎,情绪一直保持在一个平和的状态,不掺杂火气与激愤。明人陆时雍说:“善言情者,吞吐深浅,欲露还藏,便觉此衷无限。”或许这正是汤调鼎所崇尚的含而不露、显而不扬的境界吧。走笔生风的快速书写,如明代倪元璐以侧锋直折的快捷,锋芒尽露,险象环生,虽有了酣畅淋漓的快感,但也会带来笔法表现上的单一。直露、开张不如含蓄来得耐人寻味,一似老者已无盛年时的冲劲和锐气,然仍旧底气十足,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无尽的耐人品评的涵养。
在明清个性张扬、突显自我的主导潮流下,汤调鼎书风偏向规矩,然又与传统崇董书风格格不入,游移于二者之间,终被世人淡忘。直到几百年后的今天,汤调鼎也没有因明清书风的复苏而受到关注。然而,正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书家,往往才让后人思索更多。对经典的评价,人们往往附和前人的审美定论。相反,对无名氏或处于边缘的书家,反倒能忘却他们的身份、地位,而直接面对作品进行发自内心的真实赏评。那么,汤调鼎书法的意义是否也在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