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记内蒙古画家彭义华
笔下刀痕
魏碑在康有为的笔下大放异彩。康氏说魏碑有“十美”:魄力雄强、气象浑穆、笔法跳越、点画峻厚、意态奇逸、精神飞动、兴趣酣足、骨法洞达、结构天成、血肉丰美。他的评价将魏碑推向一个崭新的高度,学碑也就成了一条必行之路。
刻碑之前是纸本,或者说是用毛笔写成的,纸本烟消云散了,只好学石刻。石刻与笔迹相差有多远,没有人能量化,但肯定是有差别的,因为一个是笔写,一个是刀刻。笔写存真,刀刻则失真。每一个人学习这些失真之碑,没有了真迹对照,也只有将碑权当范本。
康有为书法
柔软之笔写刚硬之刀痕,肯定是差之千里。每一种工具都有自己的特性、功用,由于工具不同,才在不同工具下体现不同的体统、特质。魏碑中的圆笔者尚好理解,也比较适应毛笔的书写。倘若是洛派魏碑的方笔,写出刀削斧劈般的锋利棱角,则非毛笔能轻易为之。原因很清楚,笔就是笔,刀就是刀,笔就是不具备刀功。清人袁枚曾认为:“学如弓弩,才如箭镞。识以领之,方能中鹄。
善学邯郸,莫失故步。善求仙方,不为药误。我有禅灯,独照独知。不取亦取,虽师勿师。”其告诫是很有意义的,即必须“善学”,才不会失误。有一些效仿魏碑之作,棱角毕现,已逼近刀功,使人欣赏中感到刻削之力。可是这类作品也给人以刻意之感,远没有书写圆笔魏碑的轻松、自如。归结起来,为了体现碑之刀刻痕迹,苦苦研讨其用笔起卧、动作角度,生出许多心思才摆弄出一个方笔。书者累,观之者亦累。清人吴雷发说过:“不识路者,愈走愈远。”又说:“齐语楚咻,茫然莫识故也。”缘于非自如的书写,必然悖于笔法。
画靠画,写靠写。同样用的是笔,画、写概念不一,结果不一。如果写字如画,肯定是在用笔上出了问题。当一个人的书写动作、过程都不类书写要求,肯定是对书写的理解出了偏差。清人郑燮认为:“写字作画是雅事,亦是俗事。”雅俗有许多的分界,写字的过程可以区分,刻意为之、故弄惊奇就是俗,就是与书艺相去甚远的俗事,因为它违背了秩序。毛笔有自己的功能,中锋取妍,侧锋取险。也有自己的边界。它能达到的,刀达不到;刀能达到的,它达不到。硬求其达到,就勉为其难了。
如何透过刀锋看笔锋,这真是不易之事。
有另一些学洛派魏碑者,在纸面上的表现似乎未能达到,只是大致的一个意思———恰到好处,这也就够了。书写自然地进行,虽然写出的方笔非刀削斧劈,却更具有美感,这种美感更多地缘于轻松,这是笔力所能做到的。
碑与帖为古代书法范本中的两大类型,学碑得其阳刚之美、雄放大气,此为学书者不可缺失,却又更需得法。清人薛雪说过:“拟古二字,误尽苍生。声调字句,若不一一拟之,何为拟古?声调字句,若必一一拟之,则仍是古人之诗,非我之古诗也。”他说的是学诗,却可以为学碑之鉴。清人赵之谦的魏碑作品,就是求利求露而失之雕刻,不及他的碑体行书了。如果不敛约,以求其刀法痕迹,即便写到可以乱真,也非书写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