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知识：漫说书法的职业化

漫说书法的职业化

广义的“书法”从一开始便是职业化的。夏、商、周时期,执掌礼仪文字者为贵族,有“巫史”之类专门从事文字———书法工作。今日看到的甲骨文、金文,多为此类人所作。随着文字书写工作的日渐繁重,加之地主阶级兴起,非贵族出身者进入上层社会,专职文字书写的人员逐渐扩展,身份日益复杂。各类政府机构中,都有专职于文字书写者。

书法由自在进入自觉,社会文化需求使这门集实用与艺术为一体的技艺分流。书法家也大致分为二途:一为文人书家,一为职业书家。文人书家多为上流社会人士。他们或有寄禄官职,或有田地产业,故不必以寸田尺宅为生计,其书法多超脱于实用之上,涵养性情,玩味人生,成为其生命精神的写照。职业书家是指终日以书写为生计者。他们往往以写得一笔好字在政府机构和社会相应位置上服务。在朝廷,有低层的文牍吏员、楷书手,也有地位较高的,如楷书郎、侍书等,有职有业,衣食无忧。社会上有为商贾、贵族、寺庙、刻书业等雇用的书手、经生等。他们以书写为专职,觅食于砚田,故他们的书法多法度谨严、技巧熟练、书写工整。以上两类人的书法都以实用为主,自然也就少了些文人书法的个人风格创造与文化品位。

书法以其与文字的紧密关系,成为中国古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经艺之本,王政之始”(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叙》),书法在统治阶级和国家机器中占有比较重要的位置,职官中还设有专门的机构、职务和职称。如唐朝门下省中的弘文馆、中书省史馆、秘书省著作局、内侍省内教博士、太子习经局等属下,都有专业的郎官、书吏、抄手等。由于古代各有关文字工作的机构都需专门书写人才,职业书家需求量很大,故以书法入仕者代不乏人。明朝规定,善书者可不经科举一途入仕。由“楷书”一职入为中书舍人者,称为“楷书出身”,其中甚至有官至太常卿、翰林学士、礼部尚书者。

历代都有职业书家。待市场经济萌发,书法便也进入艺术市场,但主要是文人士大夫书家的作品;其余书吏、经生、抄手,因其社会地位低,只能挣点儿薪水和加班费。进入现代社会,书法脱离了实用功能,职业书法家大都归文博、画院、艺术教育系统和某些艺术创作群体中。当代书法在社会变革的风潮中迅速完成了审美主体、审美客体和审美价值的转型,生存状态有了根本性的转变,相应的机构、职务、职称也应运而生,如书法院、书画院、书法协会,高等院校中的书法系、书法研究所,及一些学校为了加强素质教育而配备的书法教研室。与之配套的便有院长、系主任、教授、博士、研究生、主席、秘书长以及更多副职,还有×级美术师等专业职称……一大批新兴职业令人怦然心动。

体制下的专门书法机构,如中国书协及各省、市书协,中国书法院、中国篆刻院以及高等院校中的专职人员,无疑是职业书法圈子中最令人羡慕的。而高等专业书法教育发展之快,除了教育事业本身的需要,经济利益驱动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1963年,浙江美术学院(现中国美术学院)首家尝试设置五年制大学本科书法篆刻科,开始招收学生(1966年暂停),1979年招收研究生。到2005年,全国已有中央美院、南京艺术学院、南师大、北师大、首师大等四十多所著名院校开设了书法专业。这对书法艺术的继承发展和书法创作、书法教育人才的培养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也提供了更多的书法职业机会,书法的职业化有着体制上的优势。同时也应该看到,急速上马、仓促扩招、师资力量不足、专业课程设置不尽合理、专业教材的缺乏和水平参差不齐等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其结果便是教学质量低下,学生毕业后就业无门……书法高等教育繁荣的背后,是一连串的隐忧。

另外一种书法的职业化,即自由艺术职业者。作为自由职业者,他们往往是既卖字又办培训。这在市场经济中是一种正常的选择与存在。而各种协会、书画院、文博等行政编制下的书法职务则多是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特有现象。自由职业者的劣势,正在于他们要面对这些编制下的行政职务的强势话语权。

由于社会大众认识上的错谬(往往将书法家的职务、职称甚至一些社会头衔当做其书法艺术水平的认证),书法的艺术性质被严重歪曲。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自由职业者纷纷效仿体制中的编制职务、职称,自办各种协会、书画院、研究院、画廊,然后自我标榜为主席、院长、总监等的根源所在。况且书法职业化的最大瓶颈,还在于当前社会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书法家”。

作为个体劳动产量远远大于其他个体艺术劳动产量的书法,有少量的职业创作者便足以供应市场需求了,粗制滥造而又产品过剩是书法艺术进入市场的最大危害。就当前而言,书法教育领域存在一个巨大的就业市场,尤其是基础书法教育层面。若能在中小学开设书法课,设置专业书法教师职位,全国就需要几十万名高等院校的书法专业毕业生步入这一职业。这对解决书法专业就业难,纠正目前社会上混乱的少儿书法培训,使书法艺术教育步入正途,也是一项有益的措施。

时代的发展,需要当代中国有一批职业书法家作为这一中国特有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承传者;中国人的文化教育和素质教育需要有一批职业书法家。作为有着特殊性质和内在规定性的中国书法艺术,书家职业化是市场经济下社会职业、就业结构发生转型后的一大趋势。同时应该清楚,艺术家在社会职业的比例中毕竟有限,而对书法家的职业供给量则更为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