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百科:杜军书画
物以貌求 心以理应
在中国,“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意足不求颜色似”,“聊写胸中逸气”……这些古代文人画家们提出的高论,不仅早已为人所熟知,且确实对有宋以来的中国水墨画的发展起了较大的影响作用。可以说自文人画出现,那种重气韵生动轻应物象形的现象愈演愈烈,其后的水墨画史几乎为文人画史所取代。固然,后世的美术史家和美学家们对这种文人画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但文人画后期给水墨画带来的程式化倾向和生命力匮乏现象,对于水墨画发展所起的阻碍作用也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水墨画传入日本时正值中国文人画的鼎盛期,在文化上最善于搞移植嫁接的日本人却没有全盘吸收,而偏偏选择了禅画为切入点。随后,伴随着西风东渐,西洋画的透视远近法和阴影法开始对画家产生影响。与此同时,中国画家伊孚九、沈南蘋、费汉源也挟带着明清绘画的新风从长崎港登上日本列岛。于是,以池大雅为首的文人画风和以圆山应举为首的写实画风便并驾于江户中期的水墨画画坛。然而他们的文人画总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后继乏力,且在表现形式上使人感到暧昧。而圆山应举揭起的写实主义大旗却为后来近现代日本画的改革作了技术上的铺垫。
《雪松图屏风》
从他的作品《雪松图屏风》(见附图,图为局部)中我们不难透过那依托于扎实的写实能力而表现出的娴熟笔墨技巧,感受到浓烈的生命气息。
圆山应举1733年生于京都附近的一个普通家庭,其祖上世代务农。应举在孩童时便时常端坐于京都一家玩具制作作坊那低矮的几案前,聚精会神地用稚拙的小手给那一件件刚刚旋制成的木玩偶涂抹颜色了,那时他才十一二岁。可以想见,在应举清澈的瞳眸中映照出的是一个何等神奇多彩的美妙世界。也许是以此为契机,其后便正式入石田幽汀门下开始了他以画为伴的生涯。
然而,真正对应举绘画生涯产生极大影响的还是他20多岁时开始的一种被称之为“眼镜绘”的绘画形式。由于这种绘画需要较强的写实能力,所以为他日后在江户画坛上率先树起写实主义大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圆山应举在东方艺术思想中对写实主义画风原本有着与西方截然不同的认识,对于写实主义所要求的写生也有不同的理解,其基本原则是“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是“搜尽奇峰打草稿”,而不是“坐对奇峰打草稿”;是被要求“写胸中之竹”,绝非仅“状眼前之竹”,故而对于重视描写具体物象客观真实的做法向来持非积极的态度。日本江户时期的文人画曾一度兴盛,那时,圆山应举在写生基础上创作的写实画作最早得到的并不是交口称赞,曾被有的美术评论家列入下品,而对应举作出中肯评价的当属日本近代绘画革新的首倡者———冈仓天心。
当然,在应举之前也有如狩野探幽、尾形光琳等人已在写生画方面做出了可贵的探索,但他们似乎没有很好地解决精密严谨的写生与大画面配置的整体协调统一问题。而应举则以其对造型概念的完整理解,比较好地注意到从写生画到创作间的技术处理。首先,他基于对立意与画面完成效果的深刻把握,正确地处理了物象细节的真实与画面感觉的平衡,并且对整体构图中个体写生物集合间的即兴组合有着极好的构成感觉;而最能体现他过人之处的还当属写实性与装饰性之间关系的处理。就这样,应举使本来很难协调的局部与整体的关系在那一幅幅大画面中变得相得益彰,形成了互为映衬的依存关系。这使他的作品既可远取其势,更可近观其质,举凡观者无不为之所动。
日本传统水墨画衍变为现在的日本岩彩画,其中固然还有许多其他的外来因素,但圆山应举所建立的写实主义画风在其中的作用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低估的。这种可以被称为东方写实主义的画法,与西方写实主义有很大的不同。以圆山应举为首的“圆山派”以及由其派生出来的“四条圆山派”画风,对后来的日本画革新有着直接的影响,比如被誉为现代日本画顶峰的东山魁夷便是其嫡传弟子。
研究圆山应举及其画派的沿革,对于有志于水墨画革新的画家来说,恐怕是不无益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