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记内蒙古画家彭义华
平平淡淡才是真, 刘昉
刘昉(?-1150),字方明,后改名刘旦,广东海阳(今潮州)人。刘昉是中山靖王之后裔,祖上世代为官。父亲刘允为绍圣四年(1097)进士,乃“潮州八贤”之一。刘昉是宣和六年(1124)二甲进士,授左从事郎,历任左宣教郎、礼部员外郎、太常少卿等,官至龙图阁直学士兼荆湖南路安抚使,“三帅潭州,一临夔府,遗爱在湖湘”,人称“刘帅”、“刘龙图”。在湖南任职时,他编成幼儿药典《幼幼新书》共40卷,剩下两卷时忽然病逝,后由他人续完。
刘昉这件《唐范隋氏懿宗诰命卷跋》(图为作品局部)为行楷书,纸本,纵29厘米,横36厘米,现藏南京博物院。这是岭南传世最早的墨迹。此作整体风格秀劲清朗、自然清纯。该跋内容主要是盛赞范氏功德。“文正、忠宣,盛德伟烈,忠言嘉谟,既卓然不可企及”中的“文正”、“忠宣”即范仲淹、范纯仁父子,也就是《范隋诰身》中范隋的第四、第五代孙。“诰命”又称“诰书”。“诰”是以上告下的意思。古代以大义谕众叫“诰”,是皇帝封赠官员的专用文书。明清时期形成了非常完备的诰封制度,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关于“保姓受氏,以为不朽”,“而鲁穆叔难之日,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是之为不朽”等语句,是有典故出处的。《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中记,公元前549年,鲁国穆叔(即叔孙豹)到晋国,范宣子(晋国名臣)迎接他。范宣子问穆叔古人所谓“死而不朽”之意,穆叔缄默不答。范宣子便举出“世代为官受禄”的例子,认为自己宗氏绵延不绝,就是所谓的“不朽”。“保姓受氏,以守宗,世不绝祀”属于“世禄”之列,也就是常说的家道功名富贵。
刘昉《唐范隋氏懿宗诰命卷跋》(图为作品局部)为行楷书,纸本,纵29厘米,横36厘米,现藏南京博物院
穆叔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以豹所闻,此之谓世禄,非不朽也。……豹闻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若夫保姓受氏,以守宗,世不绝世,无国无之。禄之大者,不可谓不朽。”他针对范宣子以“世禄”为不朽的思想提出了批评。范仲淹却不同,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昭示了他“三立”的人生宗旨。作品落款中的“绍兴壬戌中元日”,即1142年农历七月十五。农历七月十五为民间的一个重要节日,佛教称为“盂兰盆节”,道教称为中元节。宋代道教兴盛,影响广泛。按照时间来推算,此作应属刘昉晚年作品。揭阳属于潮州辖地,刘昉书法落款有时也自称“潮阳刘昉”。韩愈曾反对唐宪宗供奉佛骨而被贬至潮州,有“夕贬潮阳路八千”之句,因而和刘昉算得上“半个老乡”。刘昉曾搜集《昌黎先生集》旧本,重新刊印。
从题跋中的时间来看,当时应该是宋高宗执政。这时,南宋经济高度发达。据现有的史料来看,因为外贸出口,尤其是大量外销瓷器,维持了整个国家的经济,因而每当战败割地或巨额赔款之后,政权仍能苟延残喘。经济上的繁荣和政治上的虚弱以及军事方面的挫败交织在一起,人们“只把杭州作汴州”,“借酒消愁愁更愁”。宋代书法表现出多条发展线索。其一是“宋四家”等大家掀起一股“尚意”风,随后被缺乏才学的后继者衍变成了狂荡无法。其二是宋代理学思想得以发展,昭示出一种人生指向,书法也从北宋的“尚意”逐渐走向南宋的凝固。此作与同时期书家的作品比较,个性风貌不是很特别。
身处一个没有个性的时代,所有对个性的追求都已暗淡了:一方面表现出人生的谨小慎微、书风的端庄雅丽;另一方面不以艺术表现力为目的进行创作。今天所理解的创作行为,在当初都是极为平常的抄写行为。此作字的大小仅1厘米左右见方,瘦硬清利,无一连带,字字清古。从笔迹来看,书家使用的是狼毫硬芒。从第一行“自”、“虞”二字的起收转折可以看出来,锋颖弹力极佳,以至于今日仍然丝毫毕现。从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宋四家”的影子。如从第四行的“不”字、第七行的“德”字、第八行的“远”字可以会意米芾;第七行的“嘉”字、第八行的“可”字、第九行的“矣”字等有黄山谷之笔意。此作整体上又有蔡襄对唐楷法度的理解和过滤,以及类似“瘦金体”的清雅风姿,甚至还有些字流露出与《兰亭》的渊源。
这件作品中不乏精妙之笔,如第一行的“家”字及第三行的“之”、“有”二字等。“宋四家”书风在当时就很盛行,天下莫不从之,《水浒传》中就记载了几次有关模仿蔡京书信的事情。最初“宋四家”中的“蔡”应该指蔡京。宋代施行“文官政治”,皇帝自己也疯狂地喜欢书画,且身体力行,从而造就了整个时代的书法基调。宋代文化一直被视为中国文化的正统。虽然南宋只有半壁江山,但整个文化系统方面是一脉相承的,书法也是其中的一环。但在当时的情境下,宋代无法获取盛唐那样的博大气象。当时并存的辽、西夏和金国中虽然也有一些比较成功的创作,但从整体上看只是支流。宋代书法的辉煌期在北宋,南宋的书法创作只是一种余绪。
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古人书法不管水平高低,皆没有明显的弊病,所以才能耐人寻味。
其实不仅仅是这一件作品,凡是读前人的作品,无论年代久远与否,我们都宛如置身当时的情境中,可以想象出那时的创作环境和作者的创作心态。虽然不免有臆测的成分,但这种“思古”之情可以带给人美好的想象,甚至是深刻的感悟。书法有古今之别,但作品并无绝对的时间差,因为审美会拉近彼此的距离。这一切都证明,书法发展总是有一定惯性的。传统就是一根链条,进入书法史的人最终将会把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