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蒲松龄画像印章之谜
油畫家孔德林印象记
十来年前,在闽西北宁化这个小县城,我能够找到谈些艺术的还有画家孔德林先生。对我来说,那真是一个奢侈的、挥霍青春魅力的梦想年代。一个孤独的诗写者和一个闲散的油画家不谋而合。
那时他还是我们县城一个落魄的画家。蓄着貌似前卫的飘逸长发(如今人到中年他跟我一样也早就偏好贼短的、清爽的、简洁的平头)。那时他家的阁楼上简直就是宁化边缘艺术家们的热闹沙龙,开放式的——包括一些稍沾边的艺术渣滓们都汇集在那——有点群英荟萃、有点藏污纳垢,整日整夜把他的木梯踩踏得磬铃哐啷,不得安宁。
可以说是他收留了我们漂泊无依的青春岁月(让我蠢蠢欲动象初生牛犊一样的那些年不至于闯入歧途去挣扎,让我至今仍葆有火热的艺术心肠)。我们可以时常抬一箱啤酒上楼,在那弥漫着浓烈油彩味的画室里边听崔健、黑豹、美国U2、日本喜多郎,边四海无涯闲谈陈丹青、罗中立、梵高、谷文达、吕胜中、李小山,还有诗人里尔克、北岛、顾城、舒婷、海子等等。通宵达旦。
那时我们都还是焦躁不安又自由自在的单身汉。
那时的德老(我们都习惯这么称呼他)基本上是一只夜间的精灵——他的创作、阅读、聊天多安排在黑夜里,夜行昼伏。如果一些不知趣的卤莽之徒坚持要大白天去撞门吵闹是注定要遭到毫不留情的轰赶下场的。
我还感觉到孔德林骨子里天生有一股非常尖锐的、坚决与平庸作斗争的力量——这也许是作为我们相互友谊的基座和媒介。不象那些修炼到绵里藏针的政客或哲学家。这也决定了他具备一种与众不同的艺术倾向和美学趣味。这是宝贵的,也是一个出色艺术家与匠人之间的天壤之别。
那时我似乎读懂了他油画里的不安情绪、他内心的暴戾、生命里无所归依的抛弃感等等——从那些多向变奏的、形而上的作品里。
“我无时不在寻求一种混乱,而又井然有序的章法——整个过程,如挣扎、如性爱、如搏斗、如痴如醉,全无平日卑躬懦弱之态。”(摘自1991年《爆炸》创作手记)
后来他找到了他人世间的恩人——如花似玉的妻子,他的日常生活开始宁静下来。又后来他们有了一个给他带来无限快乐和福音的儿子——雨檀(多么诗意的名字)。再后来他去了厦门从事伪油画工作,并在海沧购房定居下来。经过几年的奋斗,令人欣慰的是他已经能把世俗生活和工作打点得得心应手了。
我常常想经营伪油画必竟还是一种沉浸在美感足足中的艺术生活(虽然大多数早期的行画过于俗丽)。但是一个写伪作文做表面文章的伪诗人他还能算是一个诗人吗?
前些年,孔德林还十分无奈告诉过我,他耕耘伪油画时并不舍得放弃自己内心喜欢的纯艺术,耿耿于怀的。果真让我惊异发现的是他近期的几幅作品——《随心所俗》、《融合》、《拾遗系列》,所透露出的恍若隔世的、诡秘的气息,已经摒弃了他早年的喧嚣、锋利、甚至那略带点哗众取宠的作秀。
他说,如今怀旧情绪占据了他很大的思想空间,总是沉溺于发黄的历史册页中,为传统文化——尤其唐宋五代的绘画以及古墓室壁画——啧啧称奇。
孔德林的回归——其实作为一个艺术赤子,他的内心何曾偏离过。作为多年来用微弱的艺术之火相互御寒取暖的知己,我深知他对艺术的忠诚,他不是那种贪图虚名功利的人。他的作品里渐渐闪烁出的出人意料的光芒和华彩——这跟一个画家的人品和学养是有关的。我们仿佛还读出了他正在努力把画画出娴熟深厚的功夫之外、超越技法、渴望飞翔的欲望,一种随心所欲,一种大境界、大自在。孔德林是一位画家,他丰富的内心更具一种诗人的热情和浪漫。
在艺术氛围浓厚的厦门,我想象朋友孔德林的生活那是一种纯粹艺术家的生活。而不会象我屈身上班族,天天奔走在迫在眉睫的紧张感之中。我也相信自由对一个艺术家来说永远是多么重要。
我这辈子最向往的就是做一名自由自在的艺术家、一个巴枯宁主义者,就象去年夏天我在美丽的康西理塘大草原上,遇到的那个自由牧民布布乌亚一样。然而今生我恐怕是不会有这个希望了,只剩奢侈地跟画家做做朋友的勉强份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