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学术,学院的风骨
“院长访谈”的主角是西安美院院长杨晓阳。在这篇访谈中,作者引用了彭德先生对美术院校排名的新看法,即“西安美院的实力大致在中央美院之后,中国美院之前”,不管彭德先生的排名用意何在,标准为何,但这个话题却有着展开的意义。如果说,以前我们习惯的美术院校排名大体反映了各美术院校的整体学术水平,那么,近20年来中国的美术学院的实力有没有“重新洗牌”?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不妨一起来点评一下中国的八大美术院校: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鲁迅美术学院、四川美术学院、广州美术学院、天津美术学院、西安美术学院、湖北美术学院,给他们排排名,提提意见。来稿有话则长,万语千言我们欢迎;无话则短,三言两语我们不嫌,重要的是说出你的心里话。 点击投稿信箱
下文之中,“张”指笔者,“杨”指杨晓阳先生。
张:杨院长,清华之父梅贻琦先生曾有这样一句名言:“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您如何理解这大学之“大”?
杨:对于大学来说,这是一句永远也不会过时的名言。然而,大学之“大”还不仅于此。首先,大师之为大者的基准是学术,一所大学如果失去学术的风骨它就不会有大师,或者有了大师也留不住,故此,大学之为大者,首先当以学术为大,一句话,学院的风骨必为学术。其次,高楼之大亦很重要。唐人元稹曾有一首《遣悲怀》的诗,诗曰:“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了钱,没有了安身之所,即便大师也难有更大作为,所谓安身方能立命就是这个道理。目前,西安美院的教师不仅住房是一流的,而且人人有画室,这是世界上除我们西安美院之外的所有美院都未达到的。再次,我倡导大美院与大美术。一所美术学院不应该仅仅是一所学院,而且应当是一座艺术城,创造吸引国内外艺术家不定期栖居、交流、切磋、活动所需的一切条件;同时还应该是一所艺术公园,陈列有各种艺术品,向公众开放,并在适当的时候拆除大门,以敞开的姿态迎接每一位热爱艺术的公民。这方面我们后面还会谈到。
张:一所学院如果失去了学术的风骨,的确是不可想象的,而且,作为一名美术评论者,我和许多热爱美术的人们也都真切地感到近几年西安美院的确有了新的学术气象,学院的很多决策也都以学术为基点来展开,可以说,让学术成为学院的风骨已不仅仅是口号,而且是正在发生的事实。那么,西安美院主要实施了哪些措施?
杨:措施很多,但最主要的一条便是用学术意义上的宽松来培育学术的风骨。夏多布里昂说:“如果没有自由,世间便一无所有,自由赋予生命以价值。”所以我始终主张学术观点无胜负;学术之争采取无胜负裁决,并以此构筑宽松的学术空间。只有有了空间,才可能有学术;也只有有了空间,才可能使学术长大。但是,所有这些,还只是巢而不是凤,要引来凤凰还必须进行一系列的制度改革。经济学家以为,国际竞争的核心不是资金和人才的竞争———资金和人才都是可以国际流动的;也不是技术的竞争,而是制度的竞争。为此,我们首先打破僵化的用人机制,积极引进校外人才,大胆启用校内人才。著名批评家彭德、新学院派倡导人、版画艺术家杨劲松、版画家杨锋、美术史论系的两位主任王宁宇、程征先生都是从校外引进的。有趣的是,从1994年至今,我们共从校外引进了40余人,而流失的却仅一人。这在陕西高校是绝无仅有的。
张:对不起,杨院长,我插一句话,我曾听人说您为了引进某校三位青年教师竟在凌晨一点钟带着您从法国请来的杨劲松、浙美出身的焦也等人冒着漫天风雪把他们从其原来的学校叫出来,硬是在风雪中谈了三个小时,终于把他们“挖”了过来,有这事吗?
杨:有。
张:噢……您继续谈。
(当杨院长正要开口时,他的电话响了,这一接,我们的谈话被迫中断了近一个小时。原来,一位颇具影响的旅美艺术家要来西安美院工作,因为他在美国已通过各种信息渠道了解到西美的学术气氛非常好,希望回来。)
杨:在引进人才的同时,我们还以学科建设为中心,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我的思路是稳步提高纯艺术,大力发展实用美术。为此,我们把原来的17个行政处压缩为11个处;把原来的8个系发展成目前的19个教学、教辅单位。此外,自1995年以来,我们还陆续建立了标本陈列室、文物陈列室、民间艺术陈列室、古画陈列室。陶艺陈列室正在建设。施工中的电脑中心、电教中心的教学设备已经到位,这些设备都是一流的,某些设备甚至好于清华。新建的美术馆、大礼堂、室内体育馆、外国专家楼已使西安美院有了“大”的气象,但还不够,目前,我们又征地筹建西部国际艺术城,城内盖200套国际顶级画室,吸引国内外著名艺术家来此创作。日本著名艺术家后藤纯男教授在此已经有了1000平方米的工
作室。另外,很多人都注意到校园内陈列的拴马桩、柱础等,这都是我们从渭北高原、陕北收来的,保护古文物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当然,古文物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我多次告诉学生,陕西就是一本书,你们一定要认真读。
张:我听说西安美院在巴黎国际艺术城有画室,这是怎么回事?
杨:这主要是为了开拓视野,获取信息,增大国际交流的力度,我们不能光入不出。基于此,我们在巴黎艺术城买了一套画室,分期逐批地派我们的老师到那里去居住、学习。目前,我院已陆续有50余名教师去过巴黎,在西安美院,出国难的问题已基本不存在了。
张:曾听人说,目前在任的全国美院的院长中,您是从事艺术创作最勤奋的人,而且,从您画室里的作品以及您即将出版的大型个人画集的打样看,您不但创作勤奋,收获颇丰,而且作大画的能力非常强,因了这种能力,您的一些主题性创作、壁画创作,便不是形制上、感性上的巨大,也不完全是抒情的,更不是原始材料的片断流动,而是您作为艺术家主体在某一瞬间突入自身的宏伟,它使得您不仅有精品,更有大品。然而,繁忙的行政以及教学工作都要占用时间,比如,您曾同时任八位研究生的导师,那么,您是如何处理艺术家与艺术教育家的关系的?
杨:首先声明,我从未认为自己是最勤奋的院长。当然,我也不认为自己懒惰。应该说每位院长都很勤奋,只不过由于各种原因会出现有的人作品多,有的人作品少。尽管大量的行政事务会不可避免地占用我的艺术创作时间,但我依旧尽可能多地挤出时间搞创作,比如外出开会时,我就在路上画速写;看电视时,我就对着电视屏幕画速写,只要愿意挤,时间总会有的,你刚才看的那一摞速写大都是这样画出来的,大概有5000多张吧。我的创作大致可以分为主题性创作、壁画、小品以及写生四大块,人物为主,山水花鸟次之。其实,无论怎样分,我都主张创作必须和时代、和社会、和人生发生关系,否则,便有走火之嫌。文学史家勃兰兑斯说:“艺术的美是不朽的,这是真的,然而,有一种更加确实不朽的东西,那就是人生。”所以尽管我也常画些文人墨戏,但真正构筑我艺术空间的还是壁画以及主题性创作。关于艺术家与艺术教育家的问题,我是这样看的,这两种身份我都喜欢,事实上,没有一个艺术教育家不是真正的艺术家。这两项事业我都想干好,当年北京国安足球队的口号是“永远争第一”,这便是我所希望的“好”。此外,现代社会已进入拼底蕴时代,无论什么家都需底蕴,所以我注重读书,不是泛读,而是精读,仅一本《老子》我就读了七年。美院学生必须加强文史哲方面的训练。
张:目前大家都在谈素质教育,而且您在前面也谈过“要稳步提高纯艺术,大力发展实用艺术”,那么,您是如何处理这一关系的?
杨:古典教育注重求知,其基本形态是民间教育;而现代教育注重求职,其基本形态是国家教育,这两种不同教育形态的关键点是成人还是成材的差异。然而,许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相反,它们往往是兼容的。所以无论是成人还是成才,纯艺术还是实用艺术,都不是非此即彼、绝然而别的问题,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必是一块材,是材也就必有所用。所以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美术从来都不完全是实用的,它有纯的成份,它之所以被称为美之术,是因为它有能力在感性材料之外表现某些东西,这些东西又是我们客观现实的日常生活经验中所没有的。但是,它也并非完全凌空蹈虚。它的实用成份更是触目所及。可以说,我们身边的一切都与美术有关,所以我在《江苏画刊》上发表的《重说“美术与社会”》一文中,就主要论述了三个问题,即:(一)美术与生命同行;(二)美术与经济建设同行;(三)美术与素质教育同行。
张:西安美院作为西北唯一的专业美术学院,有地域上的优势与劣势,您认为西美应如何处理这些关系?
杨:这是一个大问题,一言难尽,但总的原则是不能仅仅从西安看世界、看全国,而应从世界、从全国看西安,扬己之长,亦取人之长。
张:在来西安工作前,批评家彭德在《江苏画刊》上发表文章说,西安美院的实力大致在中央美院之后,中国美院之前,当然,他也同时指出西美的弱势———评论休眠,信息不畅。
杨:排名之事,纯属一家之言,我不作评价,不过他所指出的缺陷我们也的确一定程度地存在着,但是,这种缺陷我们正在完善。目前,包括彭德本人在内的一批著名评论家已被我们调进学院,不久的将来,这方面肯定会有新的起色。蔡元培说:一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大学,把有学问的人团聚在一处,一面研究高等学术,一面推行教育事业,永远没有发展教育的希望。为了发展,我们必须引进。我将美院功能分为四项:继承、研究、创作、创新,而研究与创新这两项更是现代美院尤应强调的。
张:无论对于学校,还是对于学生,您都反对生产“标准件”,不知是否如此?
杨:是的。一些部门曾经想搞一套评定全国美院的评估办法,这办法的讨论稿在当时的全国美院院长会议上提出时,我就坚决反对。因为,目前的中国的美院都是西化或前苏联化,都是一个模式。而艺术创作又是讲个性、尊流派、求风格的,搞一套法定的评估标准,势必是把“之一”当“唯一”了,这就有背
艺术规律,所以,我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那套评估办法也最终不了了之。
张:今年贵院招生火爆,据我所知,仅河南、山东两省报名的考生就近5000人,这是不是因为这两个省距陕西较近的缘故?
杨:不排除这个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学术实力,当然,我们近年搞的一些大型学术活动的学术辐射力,也是不可低估的,比如1998年,我们搞了华夏纵横;1999年搞建校50周年大庆及系列艺术展;2000年又在我院召开了西部美术教育研讨会,全国美院的院长都来了;2001年我们又搞了“西部·西部”大型艺术系列展,这个系列展中的“两岸三地版画展”已结束,接下来的综合绘画展、黄土画派展、中国当代抽象水墨展、写意油画展,全国美院附中素描展都将陆续拉开帷幕。
张:真是好戏连台。
杨:是的,但所有的戏都是在学术的舞台上开演的。
张:能透露一些西安美院未来发展的长远目标吗?
杨:如果从1995年我主持工作算起的话,那便是用20年的时间创办一流美院。在1995年至2000年间,我们主要是从老美院的烂摊子中重建秩序;2000年至2005年是我们增强实力阶段,2005年,我们在校生将达到6000人的规模;2005年至2010年将是学校长足发展的5年,2015年实现一流美院的目标。但愿那个时候我们也可以青梅煮酒。
张:一定。
后记:采访结束后,我漫步在美院的校园里,突然有了普鲁斯特阅读夏尔丹作品时的感觉。普鲁斯特是这样描述的:“在看到夏尔丹的绘画作品之前,我从没意识到在我周围,在我父母的房子里,在未收拾干净的桌子上,在没有铺平的台布的一角,以及在空牡蛎壳旁的刀子上,也有着动人的美的存在。”当然,我不是普鲁斯特,杨院长也不是夏尔丹的作品,但是,访谈后,那种普鲁斯特阅读夏尔丹作品一类的美的感觉竟是如此强烈地撞了上来,所以也就写下了这段不关访谈的话以为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