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宝刀不老叶一苇
篆刻是在方寸之中创作的特殊艺术。如何调用文学的内涵,把这方寸之间的篆刻艺术营造成具有诗情画意的大千世界?叶一苇在《诗心造印》一书中作了充分的演绎和注释。他认为写诗须有丰富的内容,才可以概括出精美的形象来。一首精炼的好诗,应该是内容的丰富与表现艺术的洗炼的统一体。篆刻也是一样,诗心造印的创作思维是从文字内容到形式,又从形式回到文字内容,尽量使二者完美结合。
叶一苇 “山远湖平”联
叶一苇深入研究印艺并操刀篆刻一生,其根底深厚。吴昌硕运刀草而不率,自然豪放,神完气足,潇洒飘逸,使作品苍劲有力,古朴厚重;齐白石笔势纵横,运刀利落,单刀冲刻,对比强烈,闻名于世。这些精神风貌,叶一苇兼而有之。他的后期作品都是凭着“诗心”去“造印”。印中有诗,铁笔随诗。
叶一苇是幸运的,因为武义是浙江省南部一处人文艺术传统相当厚重的地方。小学时,他被送进壶山小学,接受新式教育。壶山小学的教育理念和吕祖谦的“讲实理,育实材而求实用”的教育思想与“有因有革”的历史观是一致的,并在厚重的传统基础上吸纳了近代的西学东渐,将二者进行了完美的重组。叶一苇进入这所学校就读,文凭虽然是小学的,但其接受教育的程度却达到了一般意义上的初中文化。
人生经历都是一个个脚印的累积,大到开疆拓土成就王业或著书讲课开宗立派,小至引车卖浆狗苟蝇营,或贵或贱都会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点滴蛛丝马迹。叶一苇则从武义小学毕业走上社会到杭州第十一中学任高中语文教师的这么长的时间段内全然空白。人生履历不应出现空白。他自我感叹“生不逢辰向老逢”,说经历了北伐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
叶一苇 篆刻 释文:淡兮其若海
叶一苇的人生轨迹似乎到杭州第十一中学任高中语文教师后才清晰起来。据师友们回忆,当年叶一苇一家住在学校分配的50余平方米的教工宿舍,在学校旁边的枝头巷。书房是用阳台改造的,名“不舍斋”,除了书桌、小书柜,基本摆不上其他物件。常常有朋友造访,书房最多只能坐下一位,其他人就站着,一聊就是大半天。那时,叶一苇在浙江篆刻圈已颇有名气。他靠临摹吴让之、赵之谦、吴昌硕等篆刻大师的作品自学成才,并形成自己的风格。从他后来取得的成就推论,叶一苇对印学的研究几乎持续了一辈子。以他研究古印的结论为例:
古印,就是战国古玺、秦印和汉印。最为古老的当然是战国了,无法就是法,当时的制作和文字的排列受制作条件和审美境界的影响,随意自然而为之者多。篆刻的艺术,一在排列,现在称之为章法,二是技法,现在称之为刀法。这个排列既有单个文字的排列,又有整个文字之间的排列。排列得好则美,就像穿衣服一样,搭配很重要。
战国的官玺,一是文字的形体美;二是文字的排列美。美,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把它具体地说出来,可以概括为“自然美”三字,自然就是毫不做作。这些排列,必然会有自己朴素的审美观在指导,所以在客观的效果上却含有极佳的艺术性。这种顺乎自然的排列,竟使后代的摹拟者为之倾心,而且用尽心力去精心制作却又望尘莫及。
叶一苇 篆刻 释文:五环飘万帜
古玺的艺术美学,古玺的制作者们并没有说过,层次重叠与造型的突兀,是“天然”与“人工”的异趣。“和而不同”这是后人的美学理论,古人并没有总结出来。在战国时代,由于使用的文字是古文,不仅各地之间文字不统一,而且在一国之内文字的字形也是错综不方整的,所以在古玺中文字的排列就参差不齐。
战国的朱文官玺,看上去是白文官玺的翻版。文字结构的错落欹斜,线条的轻盈飘动,都蕴蓄着自然的生命力,它使我们在欣赏的时候,一片怡悦之心旌随着这些动感而会去展开想象,虽然种种想象无法名状,却有着美妙的感受。我想:这就是一种艺术魅力的神妙!
古印实际上大多是白文印的翻版,就像封泥印一样。这种印的设计最大的特点就是顺其自然,没有更多的刻意做作。我们在五千年后,已经被文化的沉淀所教育薰陶了,在古朴自然的美之上,又增加了许多美的因素,想让自己的审美观回到自然古朴的轨道上,还是不容易。
“日庚都萃车马”是战国时代的烙马印。它的用处不过是在马的身上烙个标志,以标明马的占有权。烙马印是我国古代官方用于烙马的专用玺印,属于官印的一类。这种形制很大的朱文印为铁质,印钮的上部有方孔可纳入木柄,乃为烙火方便之作。烙马印特征鲜明,风格独具,在我国印章艺术中占有一席之地。据文物考证和文献记载,自战国以来,各代都有烙马用印。烙马印由于用途的特殊,制作也有讲究,一是要大,烙在马上,太小就看不到了;二是布局舒展,这也与印的体量大有直接关系。烙马印遗世较少,其中最著名的有两方,除战国时的“日庚都萃车马”一印外,另一为汉代的“灵丘骑马”印。这类印因其形状巨大,而印面布局舒展开阔而极富神韵。其印又因字体笔画苍浑古朴,体势奇特恣肆,具有很高的艺术审美价值而常为后世篆刻家所借鉴。
为何长段引用叶一苇的研究成果,是因为在他的篆刻创作中,很容易看出他受到古玺印的影响,特别是烙马印“日庚都萃车马”,几乎在他的篆刻创作中都能找到其影子。
人的一生尤如一支蜡烛,燃得快捷烛泪就多;燃得慢且燃得充分,发出的光亮也许不那么耀眼,但在能量守恒定律的支配下可以持续更多的时间。如果叶一苇在60或70岁谢世,他取得的成果或许一般。而上苍让他活到了95岁,这给予他展示自己才华的充足时间。退休后,艺术创作成了叶一苇的主要工作。他的大多数作品是在晚年完成的。
叶一苇一生刻了上万方印章,并将作品捐赠给浙江省博物馆、艺术馆等77个单位和机构。仅设在武义县图书馆的叶一苇艺术馆,他就捐赠书法篆刻作品、书籍资料等1482件,其中书画作品213件、印章258方、篆刻印屏281件;书籍资料730件,包括学术著作(含手稿)20余部、论文90余篇。
叶一苇还是一位高产的篆刻理论著作家,著有《中国篆刻史》《中国的篆刻艺术与技巧》《篆刻丛谈》《篆刻丛谈续集》和《篆刻趣谈》等20余部有广泛影响的篆刻类书籍。其中,《中国的篆刻艺术与技巧》重版10次,是国内最受欢迎的篆刻普及教材之一。他的创作是为其理论研究服务的,而反过来理论研究的心得又能很好地体现在创作上,使理论与实践真正结合,影响了一代中青年篆刻家。
2012年,叶一苇因摔跤住院,此前一度康复的前列腺癌发生病变。4月初,医生诊断其癌细胞骨转移已到晚期,手术风险很大,建议保守治疗。家人没将此事告诉他。病床上的叶老一直乐观,盼望着早点出院,回家创作、著书。
2013年2月26日,叶一苇在家乡浙江武义病逝,享年96岁。
叶一苇生前曾任西泠印社理事、浙江省书法家协会顾问、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武义县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等。2001年被浙江省人民政府授予“有突出贡献的老文艺家”金质奖章。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刘江(时任西泠印社执行社长)评曰:叶一苇是令其尊敬的长者,诗、印、书、文诸艺造诣之精深,做人立德风神之超迈、虚心谦和、老不辍学,是真正的德艺双馨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