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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原祁:西湖十景图的误区
王原祁(1642—1715)作为名列“四王”之一的“娄东派”领袖,他的山水画在有清一代赢得了无比崇高的声誉,不仅左右了宫廷的山水画风,也成为有清一代文人山水画坛的主流势力。王原祁一生绘制过的西湖图似乎并不多,除了《石渠宝笈》中著录有3幅他的西湖图,其它的记载中并不能找到相关的材料,而实物的流传则更属罕觏。西湖图在王原祁自身的绘画实践中或许并不占有重要的地位。然而在他的西湖图中却显现了某些令人惊异的转变,或许正是这些转变导致了以后西湖图创作的困境。
王原祁 西岭云霞 (局部)纸本设色 90.4×50.2厘米 辽宁省博物馆收藏
《石渠宝笈》著录的三幅王原祁西湖图分别为《西湖图轴》、《西湖十景图卷》以及另一种《西湖十景图卷》,这三幅奉敕应制的作品均只有王原祁本人简单的署衔,而没有标明确切的创作年代。
据温肇桐《王原祁年表》,可知王原祁升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时间为康熙四十四年(1705)七月,其年六十四;而充日讲官的时间则是康熙四十七年(1708)四月,其年已六十七矣。至于其由翰林院侍讲学士升转为侍读学士的时间,当在康熙四十七年(1708)二月《佩文斋书画谱》成书之前,因为书中纂辑官员的署衔已标明为“翰林院侍讲学士今转翰林院侍读学士臣王原祁”,可知成书时他已经是侍读学士了。如此,则《西湖图轴》应属其六十四至六十七岁之间所绘,而另两卷十景图则更是六十七岁之后的作品了,无疑都属王原祁在世最后10年间的晚期作品。
《石渠宝笈》著录的着色《西湖十景图卷》,现今收藏于辽宁省博物馆。这是一件高头大卷,画面从钱塘门开始,将绕西湖一周的景物以长卷的形式向左作平面的伸展,最后结束于涌金门外的问水亭。除了康熙帝钦定的西湖十景在图中有明确的文字标识之外,其它的西湖著名景物也包括其中并标以景点名称。对比清代雍正年间刊刻的《浙江通志》中所附的《西湖图》插图,除了呈现方式有所不同,在描绘的具体景物方面,二图并无大的差异。因此《西湖十景图卷》显然并非出自王原祁的想象臆造而是和《西湖图》插图一样具有实景地图的性质。
王原祁的家乡是江苏太仓,距离杭州并不算远,他也曾经游历过西湖。清代厉鹗所纂《增修云林寺志》卷六收有王原祁《游韬光,赠山止上人》一诗,然而却并未提到他留有画作,至于具体的游杭时间及其行程更是不得而知了。康熙帝五次巡杭,也没有任何有关王原祁曾经扈驾侍行的记载。所以如果不是旧游时曾经绘制过西湖图的详细画稿,那么王原祁必定是在绘制时参考了《西湖图》之类的实景地图或是他人的画稿,显然以后者的可能性为大。
作为王原祁这样的文人画宗师,他显然不能容忍自己的画作完全沦为一幅实景地图,所以为了与通常所见的实景地图拉开距离,《西湖十景图卷》在构图上颇费了一番经营,将西湖一周的山水景物特意作平面的延伸,而不是带有实景地图意味的环绕铺陈,画面的下方呈现出大块象征西湖湖水的留白,因此使之更具传统山水画的意蕴。然而细观这卷以黄公望画风为旨归的画作,它与王原祁通常所作的那类文人山水画作的差异无疑还是十分明显的:为了要精确呈现包括西湖十景在内的众多具体的山水景物,无法遗漏或削弱对其中一些景物的描绘,使得王原祁在描绘时,不得不给这些景物以一律的关注,其结果使得全卷呈现出毫无变化的平铺直叙,山峦与树木描绘的节奏也大体相似,完全失去了传统文人山水画在主观营造上的丰富变化。
(下转第7版)
(上接第6版)事实上,王原祁在山水画的结构方面有极深的研究,这本是他的特长。他在《雨窗漫笔》“论画十则”中对于山水画的结构经营有过一段极为经典的论述:“画中龙脉开合起伏,古法虽备,未经标出,石谷阐明,后学知所矜式。然愚意以为不参‘体用’二字,学者终无入手处。龙脉为画中气势源头,有斜有正,有浑有碎,有断有续,有隐有现,谓之体也……若知有龙脉,而不辨开合起伏,必至拘索失势,知有开合起伏而不本龙脉,是谓顾子失母。故强扭龙脉则生病;开合偪寒浅露则生病;起伏呆重缺漏则生病。且通幅有开合,分股中亦有开合;通幅有起伏,分股中亦有起伏,尤妙在过接映带间,制其有余补其不足,使龙之斜正、浑碎、隐现、断续,活泼泼地于其中,方为真画!如能从此参透,小块积成大块焉,有不臻妙境者乎?”这是借用堪舆学的名词来阐述的文人山水画结构法则,是王原祁通过从长期的绘画实践,从文人山水画体系中总结、提炼出来的规律性因素,它源于自然山水,但又高于自然山水,一旦违背,就会产生各种山水画之“病”。
如果我们对比王原祁晚年自由状况下描绘的画作,与《西湖十景图》的差异将会十分明显:如辽宁省博物馆收藏的《西岭云霞》作于康熙庚寅(1710),绘制时间与《西湖十景图》(1708年后)大致相近,而且也是王原祁仿黄公望一路的画作。
只要稍加浏览,就可以发现后图与《西湖十景图》在结构上的巨大差别:后图的山势开合、大小起伏变化多端,丘壑形象丰富生动;而《西湖十景图》山体的开合起伏极不明晰,山峦的大小起伏大体相近,完全没有体现出“宾主历然”的形态,可见为了屈从于对画面实景因素的呈现,王原祁不得不违背了他所总结并且强调要遵行的那一套结构法则。而同样的原因,最终也导致了王原祁在《西湖十景图》表现上的个性风格的削弱与丧失:后图中王原祁极具个性化的层层叠加的山石形象十分明显,这正是他建立的与“龙脉”理论相适应的个人图式。同时在表现这些个性化的图式时,其笔墨的运用随意生动,气势贯通,因而显得变化多端而混沦苍茫,显然描绘时处于较为自由的状态。而在《西湖十景图》中,为了使这幅画图具备可供康熙帝参考的实景特色,王原祁只能牺牲他一贯遵循的传统文人山水画的结构理念,不得不削弱了他个人丰富的笔墨表现,他所强调的“山水画用笔须毛”和自许的“笔端有金刚杵”的精醇笔墨在图中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现,大都显得小心翼翼而刻画平板,只是在开头与结尾几笔不涉及具体景物的云水勾勒中,才偶尔显示了他高超的笔墨造诣。
严格地说,此卷应制的《西湖十景图》并不能符合王原祁自己所说的“活泼泼地”“真画”的要求,它虽然保留了文人画的表面因素,却被抽离了独立的价值。然而它与王原祁自由描绘的文人山水画之间的巨大差异,倒恰恰说明了他的高超之处,他在主体的文人山水画上达到的高度,足以使后人仰止。只是类似《西湖十景图》这样走入误区的文人画式的应制画作,由于具备更多的实用性与可操作性,却更多被王原祁的弟子或再传弟子们加以继承与奉行,而这恐怕并非是王原祁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