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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译注》「古文观止原文」

时间:2022-11-26 15:09:11 来源:鼠嘴

大家好,《古文观止译注》「古文观止原文」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古文观止》是清代吴楚材、吴调侯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选定的古代散文选本。该书是清朝康熙年间选编的一部供学生使用的文学读本,此书是为学生编的教材,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正式镌版印刷。

《古文观止》收自东周至明代的文章222篇,全书12卷,以收散文为主,兼取骈文。题名“观止”是指该书所选的都是名篇佳作。


卷一 周文 臧僖伯谏观鱼
《左传·隐公五年》


【题解】
本文选自《左传·隐公五年》。这一年(前718年)的春天,鲁隐公要到棠地观看渔民怎样捕鱼。鲁国大夫臧僖伯从传统的为君之道出发,认为国君的根本责任是管好国家大事,而且任何举措都必须合乎“古制”和国君的行为规范,否则就会“乱政”,而屡屡“乱政”,国家就会败亡。正是出于这么一种认识,他从对国君和国家的责任感出发,进谏隐公,劝阻他到棠地观鱼。


【一段】
春①,公将如棠观鱼者②。


【注释】
①春:指鲁隐公五年的春天。②公:指鲁隐公。公元前723年至公元前712年在位。按《春秋》和《左传》的编著体例,凡是鲁国国君都称公,后边《曹戡论战》等篇均如是。鲁国是姬姓国,其开国君主是周公旦之子伯禽,其地在今山东西南部。如:往。棠:鲁国邑名,在今山东鱼台县东。


【译文】
春天,隐公准备到棠地观看渔民捕鱼。


【二段】
臧僖伯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③,其材不足以备器用④,则君不举焉⑤。君,将纳民于轨物者也⑥。故讲事以度轨量⑦,为之‘轨’;取材以章物采⑧,为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故春靡、夏苗、秋蝉、冬狩⑨,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君不射,古之制也。若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所及也。”


【注释】
③讲:讲习,训练。大事:指祭祀和军事活动等。④材:材料,原料。⑤举:指行动。⑥轨物:法度和准则。⑦度:法规,法度。量:衡量。⑧章:通“彰”,使明显。⑨春蔸(dōu):指春天打猎。蔸,搜寻,谓搜寻不产卵、未怀孕的禽兽。夏苗:指夏天打猎,谓捕猎伤害庄稼的禽兽。秋蝉(xiū):指秋天打猎。貅,杀,谓顺秋天肃杀之气,进行捕猎活动。冬狩(shòu):指冬天打猎。狩,围守,谓冬天各种禽兽都已长成,可以不加选择地加以围猎。按:“春蔸、夏苗、秋貅、冬狩”云云,说明我们的先民在狩猎活动中已有生态平衡意识,也同时说明大凡有组织的狩猎活动,都带有军事演习的性质,并不单单是为狩猎而狩猎。治兵:指练兵、比武等军事演习活动。振旅:整顿部队。饮至:古代的一种礼仪活动。凡盟会、外交和重大军事行动结束以后,都要告于宗庙,并举行宴会予以庆贺。军实:指军用车辆、器物和战斗中的俘获等。俎(zǔ):古代举行祭祀活动时用以盛牛、羊等祭品的礼器。皂(zào)隶:本指奴隶,这里指做各种杂务的仆役。


【译文】
臧僖伯进谏说:“凡是物品不能用到讲习祭祀、军事等大事上,或者所用材料不能制作礼器和兵器,那么,国君就不要亲自去接触它。国君是把民众引向社会规范和行为准则的人。所以,讲习大事以法度为准则进行衡量,叫做‘轨’,选取材料制作器物以显示它的文彩,叫做‘物’。事情不合乎轨、物,叫做乱政。屡屡乱政,这就是所以败亡的原因了。所以,春、夏、秋、冬四季的狩猎活动,都是在农闲时节进行,并(借这个机会)讲习军事。每三年演练一次,回国都要对军队进行休整。并要到宗庙进行祭告,宴饮庆贺,清点军用器物和猎获物。(在进行这些活动的时候,)要(使车马、服饰、旌旗等)文彩鲜艳,贵贱分明,等级井然,少长有序:这都是讲习大事的威仪啊!鸟兽的肉不能拿来放到祭祀用的器具里,皮革、牙齿、骨角和毛羽不能用来制作军事器物,这样的鸟兽,君主就不会去射它,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啊!至于山林川泽的物产,一般器物的材料,这都是仆役们去忙活,有关官吏按职分去管理的事,而不是君主所应涉足的事。”




【三段】
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僖伯趁疾不从。


【注释】
略地:到外地巡视。称疾:推说有病。(注意:古代分为“疾”和“病”,轻者为“疾”,重者为“病”。)


【译文】
隐公说:“我准备到那里去巡视。”于是就去了(棠地),让渔民把各种渔具都摆出来捕鱼,他在那里观赏。僖伯推说有病没有随同前往。


【四段】
书曰:“公矢鱼于棠。”非礼也,且言远德也。


【注释】
书:指《春秋》。矢:实施,陈列。全句为《春秋·隐公五年》首句。


【译文】
《春秋》上说:“隐公在棠地陈设渔具。”(这是说他躺地观鱼这一行为)不合礼法啊,并且说他去的地方远离国都。


【评析】
读罢此文,读者也许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鲁隐公作为一国之君,到棠地看看渔民怎样捕鱼,有什么了不得,也值得这位臧大夫大惊小怪,还要苦口婆心、掰开揉碎地讲那么多大道理?难道国君连这点自由也没有吗?马克思主义认为:分析、考察和认识任何一种历史现象,都必须把该历史现象放回到产生它的历史环境中去。臧僖伯之所以谏阻隐公到棠地观鱼,是因为隐公这一活动,不符合那个时代一个国君应该遵循并身体力行的行为规范。不符合,就会“乱政”;而屡屡“乱政”,就会导致国家的败亡。况且,隐公远离国都,到棠地观鱼,并非为了体察民情,更不是与民同乐,而仅仅是他本人的一种游乐活动。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敢对臧僖伯的谏言说一个“不”字,最后不得不以“吾将略地焉”为借口,坚持到那里寻乐去。


这篇谏辞的最大特点,是紧紧围绕着一个“礼”字展开劝谏,从观点到为阐明观点所举述的诸多理由及作为论据的事物和行为,都没有稍稍离开这个“礼”字。也就是说,没有稍稍离开制约当时国君行为的规范和准则。另一个也很明显的特点是,劝谏的缘起虽然是“公将如棠观鱼”,劝谏的直接目的也是阻止隐公“如棠观鱼”,但谏辞中对此事却不着一语。这不单单是婉言法,更重要的是,这种表达法反映出进谏者进谏的着眼点,并不在于隐公“如棠观鱼”这一具体行为,而是当时的整个礼制。如果隐公听了臧僖伯这番谏辞明白了“礼”对他的制约性,“如棠观鱼”这种“非礼”的事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


卷一 周文 臧哀伯谏纳宝鼎
《左传·桓公二年》


【题解】
本文选自《左传·桓公二年》。这一年(前710年)的春天,宋国太宰华父督杀死司马孔父嘉,并占有了孔父嘉“美而艳”的妻子。宋殇公为此很生气,华父督害怕,就干脆把殇公也杀了,另立宋庄公。华父督为了取得各诸侯国对此事的默认,先后对齐、陈、郑、鲁等国进行贿赂。鲁桓公接受了宋国送给的宝鼎,并把它安放在太庙里。鲁国大夫臧哀伯认为这样做“非礼”,会导致官员腐败,甚至导致国家败亡。于是对桓公进行劝谏。


【一段】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①,纳于大庙②,非礼也。


【注释】
①郜(ɡào):国名,姬姓,开国国君是周文王的一个庶子,春秋时为宋国所灭,其故地在今山东成武县东南。鼎:古代的一种烹饪器物,又因常常用作旌功记绩的礼器,所以又作为传国重器,其形制一般为三足两耳。宋:国名,春秋时为十二诸侯之一,开国国君为殷纣王的庶兄微子,其地在今河南东部及山东、江苏和安徽三省之间。大(tài)庙:即太庙,天子或诸侯国国君的祖庙。


【译文】
夏季四月,(桓公)从宋国取得郜国大鼎,安放在太庙里,这样做不合礼制。


【二段】
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③;犹惧或失之,故照令德以示子孙④。是以清庙茅屋⑤,大路越席⑥,大羹不致⑦,粢食不凿⑧,昭其俭也;衮冕序瑛⑨,带裳幅舄,衡紞纮綎,昭其度也;藻率鞞鞛,鞶厉游缨,昭其数也;火龙黼序,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旌鸾和铃,昭其声也;三辰旌旗,昭其明也。夫德,俭而有度,登降有数。文物以纪之,声明以发之,以临照百官,百官于是乎戒惧,而不敢易纪律。今灭德立违,而置其赂器于大庙,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郜鼎在庙,章孰甚焉?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乱之赂器于大庙。其若之何?”公不听。


【注释】
③临照:管理和监察。临,统管,治理。照,查看。④令德:美德。令,美好。⑤清庙:即祖庙,因其肃穆清静,故称。⑥大路:也作“大辂”,即大车,特指天子或诸侯国国君祭天时所乘的车子。越(yuè)席:用蒲草编织的席子。越,通“括”,结。⑦大(tài)羹:即太羹,也作“泰羹”,古代祭祀时所用的肉汁。不致:指不调五味,不加各种作料。⑧粢(zī)食:用黍稷加工品制作的饼食,祭祀用作供品。粢,黍稷,泛指谷类粮食。不凿:不舂,这里指不精细加工。⑨衮(ɡǔn):古代帝王及公卿祭祀宗庙时所穿的礼服。冕(miǎn):古代帝王、公卿、诸侯所戴的礼帽。舞(fú):通“韨”,古代用做祭服的熟皮制蔽膝。瑛(yīnɡ):古代君臣在朝廷上相见时所持的玉制朝板,即玉笏(hù)。带:指束在腰间的革带,皮带。裳(chánɡ):古代男女穿的裙式下衣。幅:古代自足至膝斜缠在小腿部的帛条或布条,犹如今天的绑腿。舄(xì):双底鞋,着地的一层为木底,这里泛指鞋子。衡:把冠冕稳定在发髻上的横簪。紞(dǎn):古代垂在帽子两旁用以悬挂塞耳用的玉填(tián)的带子。纮(hónɡ):古代冠冕系在颔下的带子。古人戴冠冕时,先用簪子别在发髻上,再用纮挽住,系在簪子的两端。綎(yán):古代覆在冠冕上的一种长方形饰物,以木板为干(ɡàn),外包黑色布帛。藻率(lǜ):一种用来放玉的木垫儿,外包熟皮,并绘有水藻形图案。鞞(bǐnɡ):刀剑套。鞛(běnɡ):佩刀刀鞘的饰物。鞶(pán):绅带,又名“大带”,束衣用。厉:下垂的大带。或谓“鞶厉”:是一个词,指束腰革带与革带下垂的部分。游:古代旗帜上下垂的饰物。缨:套在马胸部的革带,即马鞅。数:礼数。火龙黼(fǔ)黻:都是古代礼服上所绣的花纹,如火形者为“火”,如龙形者为“龙”,黑白色相间如斧形者为“黼”,黑青色相间如“亚”形者为“黻”。五色: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比象:指比照天地万物所画出的各种图像。的(yànɡ)鸾和铃:都是系在车马和旗帜上的铃铛,系在马额头上的叫“钖”,系在马嚼子上的叫“鸾”,系在车前用作扶手的横木上的叫“和”,系在绘有龙形图案的旗帜竿头的叫“铃”。三辰:指日、月、星。旂(qí):旗面绘有龙形图案,竿头系有小铃铛的旗子。登降:增减。等为增,降为减。有数:指有节度、节制。(注意此处的“数”字与上文“昭其数也”句的“数”字在词义上的区别。)象:同“像”,法式,式样,这里是榜样的意思。章:明显。与下文“章孰甚焉”句之“章”义同。九鼎:相传为夏禹所铸,用以象征九州。夏、商、周三代都把它作为政权的象征,成为传国之宝。雒(luò)邑:也作“洛邑”,东周都城所在,相传周武王克商后由周公姬旦营建,其故地见《周郑交质》一文的题解。


【译文】
臧哀伯劝谏(桓公)说:“做国君的,应当发扬道德,阻塞邪恶,以(更好地)管理和监察百官;还怕有缺失的地方,所以发扬美德给子孙后代做示范。因此,太庙用茅草盖顶,大车上用蒲席做垫子,(祭祀用的)肉汁不加调料,饼食不用精粮,这是为了昭示节俭;礼服、礼帽、蔽膝、玉笏,腰带、裙衣、绑腿、鞋子以及冠冕上用的衡、紞、纮、綖(等各式各样的带子和饰物),这是为了昭示等级制度;玉器垫儿、刀剑套、佩刀刀鞘上的饰物、束衣革带、飘带、旌旗饰品、马鞅,这是为了昭示(尊、卑)礼数;(在礼服上绣的)火、龙、黼、黻花纹,这是为了昭示文采;(在车服和其他有关器物上)用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按天地万物的形貌绘出各种不同的形象,这是为了昭示物各有其用,而并非虚设;(系在车马和旗帜上的各种铃铛)钖、鸾、和、铃,这是为了昭示动辄有声;在旗帜上绘上(日、月、星)三辰,这是为了昭示光明。德(作为行为规范和准则),是俭约并有(相应的)制度(规定)的,或增或减都要有节制。(所有这些,)都要形成典章制度,把它记录下来,并公开地发布出去,以此来管理监察百官,百官才有所警惕和畏惧,而不敢违规犯纪。现在泯灭道德而树立邪恶,把人家用作贿赂的器物安放在太庙,公开地展示给百官。(如果)百官也以此为榜样,还能惩罚谁呢?国家的衰败,来自官员的邪恶;而官员丧失道德,是由于受宠而贿赂公行。郜鼎放在太庙,还有什么比这更明显的受贿呢?周武王攻灭殷商,把九鼎迁到雒邑,仁人义士中还有人非议他,更何况把表明违德乱礼的受贿器物放在太庙,这可该对它怎么办呢?”桓公不听。




【三段】
周内史闻之,曰:“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君违,不忘谏之以德。”


【注释】
内史:官职名。周代的内史负责辅佐天子管理爵禄、官员任免等政务。臧孙达:即臧哀伯,“哀伯”是臧孙达的谥号。臧哀伯的父亲臧僖伯曾谏阻鲁隐公到棠地观鱼,他本人又谏桓公“纳郜鼎于宋”,能有这样的家族传统,就是古人常说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所以周内史说“臧孙达其有后于鲁乎”。


【译文】
周内史听说这件事以后,说:“臧孙达在鲁国会有他的后来人吧!国君违德,(他却)不忘用德来劝谏国君。”


【评析】
本文的中心内容是臧哀伯批评鲁桓公“取郜大鼎于宋”并“纳于大庙”这件事的“非礼”。那么,到底什么是礼呢?礼的范畴极其广泛,内容极其复杂,但一言以蔽之,就是本书《郑庄公戒饬守臣》一文的评论文字所说:“礼,经国家,定社稷,序人民,利后嗣者也。”如果用今天更切合礼的历史本质的话说,它是奴隶制社会和封建制社会贵族等级制度下的社会规范、道德规范和行为规范,它规范并制约着上自天子下至百姓所有社会成员的思想和言行。所以,删改《春秋》的孔夫子才说:“不学礼,无以立”(《论语·季氏》);君子“约之以礼”《论语·雍也》);“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论语·为政》);“为国以礼”(《论语·先进》);“克己复礼为仁”(《论语·颜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论语·颜渊》)……联系古今关于礼的界说和孔夫子这些关于礼的言论,就不难理解作为鲁大夫的臧哀伯为什么非要冒着触怒鲁桓公的风险,向他“发表”这篇谏辞了;也就不难理解本文一开始就说,鲁桓公“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大庙,非礼也”了。


臧哀伯这篇谏辞,并不先说鲁桓公“取郜大鼎于宋,纳于大庙”这件事如何不对,而是以高屋建瓴之势,首先提出“君人者”最根本的社会职责是“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接着就从礼制这个大视角,连用七个排比句,从七个方面,即“昭其俭”、“昭其度”、“昭其数”、“昭其文”、“昭其物”、“昭其声”、“昭其明”,来阐明君主如何体现和落实这一根本社会责任;然后,话锋一转,才落到桓公“纳郜鼎”这件“灭德立威”的事情上来。并在指出这一事件必将导致的恶劣后果以后,还用周武王克商后“迁九鼎于雒邑”招来“义士”非议的历史教训,警醒鲁桓公必须清醒地认识这种“灭德立违”的错误举措的危害性。这篇谏辞如此行文,不仅条理清楚,层次分明,结构谨严,具有强烈的逻辑能力,而且气势显得特别恢弘,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至于谏辞中用了近乎后世才产生的赋的手法,铺叙大量我们今天颇感陌生的具体事物,那也是行文的需要,因为这些事物都和当时的典章制度有密切关系。


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任何一种文化在它的发展过程中,都会形成许多或厚或薄的积淀层,而每个积淀层都会或深或浅地打上它的时代烙印。因此,在阅读和欣赏此文的时候,也必须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去审视,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去分析,去感悟,抛弃其“封建性糟粕”,吸取其“民主性精华”。可以肯定地说,“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云云,直到今天,其“合理内核”还有很好的垂诫作用和警示作用。


卷一 周文 曹戡论战《左传·庄公十年》

【题解】

本文选自《左传·庄公十年》。这一年(前684年),齐桓公因鲁国曾武力支持他兄弟公子纠争夺君位,特派兵攻打鲁国,双方在鲁国的长勺展开一场激战。当时齐强鲁弱,但由于战前曹戡对鲁国的情况有准确的分析和把握,在战争开始后曹刿又能很好地把握反攻和追击的时机,所以鲁国反而打败了齐国,使此战成为中国古代战争史上弱国打败强国的著名战例。此文记述了长勺之战的全过程,揭示了取信于民是战争胜利之本,而士气的盛衰则是战争胜负的关键。

【一段】

齐师伐我①,公将战。曹刿请见②。其乡人曰③:“肉食者谋之④,又何间焉⑤?”俗曰:“肉食者鄙⑥,未能远谋。”遂入见。

【注释】

①齐师:齐国的军队。(与前文《周郑交质》“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句之“师”、《郑庄公戒饬守臣》“郑师毕登”句之“师”等义同。) 我:指鲁国。因《左传》采用鲁国国君在位年记事,故称鲁国为“我”,后边《宫之奇谏假道》等篇亦如此。下文的“公”指鲁庄公。②曹刿(ɡuì):鲁国人,有智有勇,他除了参加本文所记述的齐鲁长勺之战,还曾在鲁庄公十三年(前681年)齐鲁两国国君柯地会盟时,持剑挟持齐桓公,迫使他归还侵占的鲁国领土。请见:请求进见。见,指臣下拜见君主,下级拜见上级。③乡人:同一个乡的人。春秋时期诸侯国国都及其近郊设“乡”这样的行政区划,跟后来的“乡村”之“乡”不同。④肉食者:指有权位的大人物。⑤间(jiàn):参与。(注意此“间”字与《周郑交质》“谁能间之”句之“间”、《石碏谏宠州吁》“远间亲,新间旧”句之“间”及《季梁谏追楚师》“故难间也”句之“间”在词义上的区别。)⑥鄙:鄙陋。

【译文】

齐国的军队攻打鲁国,庄公准备迎战。曹刿请求进见庄公。他的同乡人说:“那些吃肉的(大人物)在谋划,你又去掺和什么呢?”曹驳说:“那些吃肉的(大人物)见识短浅,不能深谋远虑。”于是入宫进见(庄公)。

【二段】

问:“何以战⑦?”公曰:“衣食所安⑧,弗敢专也⑨,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注释】

⑦何以:以何,指依靠、凭借什么。⑧所安:指安身立命的东西。⑨专:指专有,独享。牺牲:指祭祀用的牲畜,一般指牛、羊、猪。玉:玉器。帛:丝绸之类的纺织品。假:指虚报、谎报。信:诚实,诚信,言语真实。(注意此“信”字与《周郑交质》“信不由中”句之“信”和《季梁谏追楚师》“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句之“信”在词义解释上的细微区别。)孚(fú):诚信感人。狱:诉讼案件。情:情况,实情。忠之属:指忠于人民一类的事。忠,尽心竭力。(注意此“忠”字与《季梁谏追楚师》“忠于民而信于神也”句之“忠”和“上思利民,忠也”句之“忠”义同。) 属:类。可以:可以凭借它。(注意:这里“以”字后边省略了“之”字,而“之”字则代“忠之属”。此“可以”不同于下文的两个“可矣”。)

【译文】

(曹刿)问(庄公):“依靠什么迎战?”庄公说:“衣服食物这些安身立命的东西,不敢独自享受,一定分给人民。”(曹刿)回答说:“小恩小惠(施予)不周到普遍,人民是不会跟从(您)的。”庄公说:“祭祀用的牲畜和玉帛,不敢谎报,(祝史的祭祷)一定诚实不欺。”(曹刿)回答说:“小信小诚不足以感动神灵,神灵是不会降福的。”庄公说:“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件,虽说不能一一明察,但一定根据实际情况处理。”(曹刿)回答说:“这才是尽心竭力(为人民办实事)一类的事情啊!可以凭借这一点打一仗。(一旦)打起来时,请让我跟去。”

【三段】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偈曰:“未可。”齐人三鼓,怒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注释】

乘(chénɡ):乘车。(注意此“乘”字与《郑伯克段于鄢》“具卒乘”句之“乘”和“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句之“乘”在读音和词义上的区别。)长勺:鲁国地名,其故地在今山东曲阜市北。鼓之:指击鼓发起对齐军的反攻。古代发动进攻时以击鼓为号。鼓,擂鼓,用作动词。下文的“三鼓”,指三次击鼓进攻。败绩:(军队)溃败,大败。驰之:指驱赶兵车追击齐军。驰,赶车马快跑。视:仔细地看。辙:车辙,车轮轧过后所留下的痕迹。轼(shì):古代车厢前面用作扶手的横木。这里用作动词,是扶着车前横木的意思。按:此句或谓登上车厢前横木“而望之”。

【译文】

庄公与曹丕同乘一辆兵车,(与齐军)在长勺作战。庄公准备击鼓(发起对齐军的反攻),曹刿说:“还不行。”齐军三次擂鼓(进攻),曹刿说:“可以(反攻)了!”齐军大败(溃不成军)。庄公准备驱赶兵车追击齐军,曹刿说:“还不行。”(曹刿)下车仔细察看齐军兵车的车辙(后),登上(兵车),扶着车前用作扶手的横木眺望(溃逃的)齐军,说:“可以(追击)了!”于是(驱车)追击齐军。



【四段】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注释】

既克:指已经战胜齐军。既,已经。克,战胜。夫:句首语气词,用以提起下文,表示要发表议论和看法等。(下文“夫大国”句之“夫”、《石碏谏宠州吁》“夫宠而不骄”句之“夫”、《臧哀伯谏纳郜鼎》“夫德,俭而有度”句之“夫”及《季梁谏追楚师》“夫民,神之主也”句之“夫”等,其词性和作用均同此。)作气:指使士气振作起来。作,这里用作使动词。惧:恐怕。有伏:有埋伏。焉:兼词。(其义与《郑伯克段于鄢》“虢叔死焉”句之“焉”、《臧僖伯谏观鱼》“吾将略地焉”句之“焉”等均同。)靡(mǐ):倒下。

【译文】

打败齐军以后,庄公问能够战胜齐军的原因。(曹刿)回答说:“作战,靠的是勇气。擂第一通鼓振作士气,擂第二通鼓士气就有所衰减,擂第三通鼓(齐军的士气)就泄尽了。他们的士气已经丧失殆尽,而我军的士气却正充盈旺盛,所以能战胜他们。大国(军队的战术)难以捉摸,恐怕他们有埋伏,我仔细察看他们的车辙已很凌乱,眺望他们的战旗也倒下了,所以这才追击他们。”

【评析】

此文有的选本作《齐鲁长勺之战》,而《古文观止》则以“曹营论战”为题,很能看出编选者的审美眼光。此文虽然记述了齐鲁长勺之战的全过程,但它着重揭示的却是战略战术问题。全文自始至终围绕着“论战”二字展开。首段先推出“论战”主人公曹刿,并以“其乡人”作陪衬,点明“论战”之由;二段写曹戡在战前对鲁国国内政治情况所作的分析,实际是在“论”战争胜利之本,这自然是从战略上着眼;三段写曹禺在战斗进行过程中如何准确地把握战机,则是从战术上落墨,表面上虽无“论”字,但那几个精彩的细节描写和曹刿说的两个“可矣”,就足以显示曹刿所采取的战术原则了;四段写战后曹刿对克敌制胜经验的总结,把“论战”二字推向极致。全文主旨集中而明确,结构缜密而严谨,语言简洁而明快。

更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以记事为主的编年体历史散文的一个片段,本文为我们栩栩如生地刻画出曹敖这样一位有胆有识的爱国战略家形象,时隔将近两千七百年,他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如在眼前,谓其呼之欲出,恐怕不算过誉。本文所反映出来的具有永恒借鉴意义的战略、战术思想,还特别受到毛泽东的赏识!他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论及战略退敌问题时曾引述本文,并评析说:“鲁与齐战,鲁庄公起初不待齐军疲惫就要出战,后来被曹刿阻止了,采取了‘敌疲我打’的方针,打胜了齐军,成为了中国战争史中弱军战胜强军的有名的战例。”

非议的历史教训,警醒鲁桓公必须清醒地认识这种“灭德立违”的错误举措的危害性。这篇谏辞如此行文,不仅条理清楚,层次分明,结构谨严,具有强烈的逻辑能力,而且气势显得特别恢弘,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至于谏辞中用了近乎后世才产生的赋的手法,铺叙大量我们今天颇感陌生的具体事物,那也是行文的需要,因为这些事物都和当时的典章制度有密切关系。

还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任何一种文化在它的发展过程中,都会形成许多或厚或薄的积淀层,而每个积淀层都会或深或浅地打上它的时代烙印。因此,在阅读和欣赏此文的时候,也必须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去审视,用辩证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去分析,去感悟,抛弃其“封建性糟粕”,吸取其“民主性精华”。可以肯定地说,“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宠赂章也”云云,直到今天,其“合理内核”还有很好的垂诫作用和警示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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