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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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不少人其实“宅”得怡然自得。
玩物适情
将大山大水缩龙成寸,化整为零,或安放于庭院之中,或闲置于书案之上。文人的格调与趣味就在那静穆的片石细节中显露出来,又被精心留驻在了画面之上。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宋文化一方面是先秦、汉、唐以来儒家传统文化的总结,一方面又是近世中国文化的开端。如果说唐代之前是以戎马天下的“武功”彪炳史册,那么宋代便是以崇文抑武的“文治”安邦治世。北宋文人相对安逸,又基于崇雅的观念,强调文才、学问、道德,宋代美学在崇尚理性的同时,又追求闲适,贴近生活,所谓“玩物适情”,便是追求艺术的生活化与生活的艺术化。宋代美学一改唐代美学天资纵逸的开拓张扬与高歌进取,从自然、人生的开掘,转而进入日常生活与内心情致的体会,转向对一花一叶、一沙一石的关注。在艺术表现上,宋代艺术不再强调辉煌灿烂的气势与激情,而是转向含蓄宁静、优雅平淡的日常情致。
在宋诗中也可见一斑,大量表现日升月落、琐细平淡的日常生活,并从寻常物事中阐幽抉微,照见人生。凡唐人以为不能入诗或不宜入诗之材料,宋人皆写入诗中,且往往喜于琐事微物逞其才技。如苏黄多咏石、咏墨、咏纸、咏茶、咏饮食之诗,在寻常风物中找寻诗意与情致。
久在市井樊笼中,更加思慕山水自然。善于变通的宋人抚琴冥想与卧游,以画幅当山水,以盆景当苑囿,笔走龙蛇且当作天开江山。孔傅云:“圣人常曰,仁者乐山,好石乃乐山之意”。姜夔亦有诗云:“千金买得太湖石,数峰相对寒崔嵬”。此中痴意,正如李弥逊所云:“不知我之在丘壑,丘壑之在我也”,亦如庄周梦蝶,不知蝶之为我,我之为蝶?
石不能言,而文人的格调与情怀就在那静穆的片石细节中显露出来,又被精心留驻在了画面之上。画卷开合处,片石虽小,却如云烟舒卷,尽得自然之神采。一斑窥豹,足以想见宋人在日常生活中追求艺术格调,同时又在艺术中融汇生活情趣的表现。
素以为绚
文人画家道法自然,心之所向,由赏石藏石进而画石,笔意纵横,参乎造化,更在写实的表象之下,追求抽象之美、书法之趣与人文之思。
文人士大夫的心态,由唐人之外拓转为内省。宋代文人有了更多的精力和财力投入到文房雅玩之中,也成就了赏石文化的第一个全盛时期。由于宋代文人的完美主义与精致作风,赏石的喜好在朝野上下迅速风靡。他们既欣赏奇、美之佳石,也收藏怪、丑之顽石,无论是太湖石的瘦漏透皱,还是雨花石的温润莹澈,都照单全收地进入审美视野。所谓“君子寓意于物,而不留意于物”,贵在不执意、不沉迷,在奇石上倾注自己的理想人格,发抒心志,一寄幽情。由于山水画的全面发展,在山石的具体画法上亦趋于全面,勾皴点染兼备。奇石形象渐渐从人物画或山水画的背景中脱离出来,成为画面主体或独立构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画家兼赏石名家还是苏轼与米芾。
运墨而五色具,也正是宋代美学崇尚的简素之美。《李师师外传》中有一段描述颇为动人:“帝尝于宫中集宫眷等宴坐。韦妃私问曰:‘何物李家儿,陛下悦之如此?’帝曰:‘无他。但令尔等百人改艳妆,服玄素,令此娃杂处其中,迥然自别,其一种幽姿逸韵,要在色容之外耳。’”那一种由内而外的“幽姿逸韵”,相通于文人墨笔“素以为绚”的大美。子曰:“绘事后素。”不施粉黛而顾盼流美的神采颂简素之雅,顺万物之道。
在宋代的赏石作品中,单独以石峰为主题的绘画当数宋徽宗赵佶的《祥龙石图》最具代表性。其画法承袭五代花鸟画家黄筌“黄家富贵”的风范,用精雕细刻的写实手法,描绘一块势若虬龙的太湖秀石,石顶上蓄一泓池水养植异卉,石上赵佶亲书“祥龙”二字,并题诗云:“彼美蜿蜒势若龙,挺然为瑞独称雄。”虽然以素朴的水墨为主,呈现的则是皇家园林典雅雍容之气质。
《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云:“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宋人顺天地时利之宜,识阴阳消长之理,是难得兼具文艺情怀与科学精神的,他们既是写实家又是理想家,在看似不经意的雅玩之中,为后世树立百代标程的审美规范。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灿烂光明。
胡建君(摘自《文汇报》)
来源: 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