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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讲了北大教授「北大历史教授」

时间:2023-01-13 17:09:20 来源:抖音和ta的朋友们

大家好,开讲了北大教授「北大历史教授」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洪子诚,如今83岁,曾经的北大教授。说是曾经,因为他在去年9月份的抖音开学季的直播中说道,“我退休20年了,只能说曾经是北大中文系教授。”

这次在抖音,洪老分享的主题是「亲近文学经典的方法」,其中很多内容,包括并不限于对「经典」和「好作品」的理解,亲近经典的「必要性」,阅读经典是否需要「准备」,「一般读者」和「经验读者」与文本的关系秩序,文学阅读的「集体性」与「私密性」。对于许多读者来说,这次分享本身,就是对文学和经典的靠近。

哪怕各种传播媒介不断冲击着人们的阅读场景和时长,哪怕「纸质书濒死」的论调从未消失,也没有人能根本否认书籍、文学和经典对人的意义。

洪老师在直播与对谈中说,19世纪以后,时代的变革和动荡让人们的阅读都呈现一种「碎片性」。而或许,在当下这样充满未知和变数的年份里,沉浸式地读书,走进纸页背后的灵魂,本就是抵抗这种「碎片性」,以求获得片刻完整、纯粹感受的方法。

这种方法不挑人,虽难,却也最易。

Q:提问

A:回答

「直播授课,让我有种安心感」

Q :您之前有参与过这种形式的直播吗?过程中什么感受吗?

A:有过录完播出的体验,这种还是第一次。感受上,好像现在这种好一些,因为录像完以后好像没有这种现场感,这种我知道有人在那里听,有一种安心感,那种就完全是对着一个机器,冷冰冰的,在心理上有这种感觉。

Q:网友提出的互动问题,有哪些让您印象深刻吗?

A:有一些问题还是有质量的,包括读书与思想的关系,技巧与内容之间的关系,这些问题还是有思考的听众提出来的。

Q:下面也有很多北大和中文系的学生。

A:因为我退休好久了,他们有时候想我,包括我一些学生在外地的,他们可能都会听一下。他们可能对提问留言也起到了一些引领作用。其实有这样类似的课,还是要组织一些对课程内容有深入了解的人来听,来互动。(有点像您说的经验读者)

Q:您准备这次直播花了多长时间?

A:时间不短,我开始写了一个讲稿,后来推翻了,因为觉得理论性太强,而且不适合这样一个非常广泛范围的直播分享,后来我又找了一些例子,讲稿又重新写,从昨天开始一直到今天吃中午饭才完成。因为我对上课还是比较尊重,我在北大上课时也是这样,有时候两节课经常要花好多天的时间准备,这是我的习惯。

Q:您准备是手写还是往电脑上打字?

A:这次我是打在电脑里,但以前我基本上都是手写比较多一些。其实手写和电脑打字都是为了加强印象,讲课的时候我都不一定老看着稿子。如果我不这样过一遍,光写一个提纲的话可能会出问题,中途会讲不下去,容易卡住。

Q:近两年有越来越多像您这样的学者在抖音这样的新媒体平台上传授知识,您鼓励这种方式的传播吗?

A:当然,这是一种很好的传播方式,能提高大家对这些问题的关注度。另外,它面向比较广阔的读者,也跟大学里面的专业教学有一些不同,对知识的普及化等各方面起到很大作用。

Q:您会担心这样的方式让人们接收信息比较碎片化,缺少一定的系统性或者会冲击一部分人的学习热情吗?

A:我觉得抖音现在做的这样一些讲座并不能说是碎片化的,因为这不是涉及面或者一分钟的视频。其实这种分享提供了一种比较完整的知识,不是说讲一个碎片化的东西。虽然讲得很简单,但是提供了一种系统性的描述,所以还是给入门的人能够起到一个引导的作用,所以我觉得还是很好的。

「文学,并没有那么大作用」

Q:您与文学相处这么多年,对文学的认识和感受随着时间流逝有什么变化吗?或者说,您年轻时和现在对文学的感受有什么差别吗?

A:对作品的印象和评价都发生很大变化,这个变化跟时代,跟岁数长大以后的一些习惯兴趣都有很大关系。很多作品以前我给出的评价很高,但是现在都不会再去读它,会有这种情况。

另外对于文学的功能理解我们也会有一些变化。我们过去可能理解文学也许是有点像战斗武器一样的东西,对生活有干预或是推动。但其实文学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和效果,我们现在可能对文学的功能有一点夸张,文学其实还是对情感和心灵方面有提升作用。

Q:有什么具体的作品是您以前并没有那么赞赏,反而现在会觉得它还挺有可取的吗?

A:我们读大学的时候都没有系统读过沈从文的作品,课程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没有张爱玲,也没有钱钟书,都没有的,我们当时主要是学一些革命作家的作品,像蒋光慈啦这些,都看不起这些所谓的「资产阶级作者」。

现在大家对沈从文的评价非常高,这是一个非常大的一个变化,当然我不是反过头来说那些革命作家不好,这还是有艺术水平上高低的问题。包括冯至,他40年代初在昆明写的《十四行集》,是他写得最好的诗歌,那时候我们的课本里头都没有,也不讲他,那本诗集现在对大家影响很大。

Q:所以您现在会觉得像沈从文、张爱玲、钱钟书几位作家的文学作品是能给人带来很大的精神影响吗?

A:其实评价还是不太一样,这些作家很重要,作品也很重要,但作为个人爱好来说,我可能更喜欢萧红的,不太喜欢张爱玲。当然张爱玲的艺术造诣,包括对人内心的解剖非常出色,非常尖锐,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情调跟语言,我还是喜欢萧红的。

钱钟书的《围城》是一本很好的小说,很出色的小说,但我评价也不是那么高,因为《围城》还是一个学者的写作,有一种技巧性的东西在。

我还是比较喜欢一种开阔、天然的东西,包括托尔斯泰的作品,就是那种生活性的,没有非常做作的。

Q:萧红的作品特别打动您的地方在哪呢?

A:就是那种情调和对过去的回忆,包括一种写实和抒情的笔法。其实很奇特,如果从艺术的角度来说,《呼兰河传》不是一个很完整的作品,结构什么都不是很完整,而她对于黑龙江地域的一种描写,确实还是很动人的。

《呼兰河传》

它里面不见得有很多很深刻的东西,这个小说出版的时候,茅盾也对它有过一些赞赏之外的批评,说它深刻性和广阔性等都不够,但是这个概念的批评不一定适合在所有的作家作品当中,而且我们也不是把萧红提高到像鲁迅那样的作家一样的高度。

「如果有一本书,一生可以反复阅读」

Q:如果让您推荐一本觉得可以在一生当中反复阅读的书,您会推荐什么?

A: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书单。从书单里我们可以看到不同时代的烙印,社会与精神的烙印。

像我这样50年代上大学的人,当时阅读量最大的就是俄国与苏联文学,包括19世纪的作品是我们的书单。我记得大学一年级的时候读过一本书,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本书,是俄国一名社会主义革命者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

车尔尼雪夫斯基

书里写到拉赫美托夫,在小说里这是一个概念性的人物,没有很具体的描述,其实是开头的部分作为一个铺垫写到。这是一个什么人物呢,他出身于贵族,参与革命遭到残酷的考验,有时好几天不吃饱饭或者只喝白开水,有时候睡在带有钉子的床上,来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但这个人物当时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大学时我跟一个同学还模仿过他,大冬天冲冷水澡来看自己是否承受得起,现在看来是非常可笑,带有自虐倾向的行为。所以有时候我们在读作品的时候,可能因为时代关系,可能恰恰关注到作品不重要的部分,或者说弱点部分,主要的部分反而忽略了。

而70年代出生,在80-90年代读金庸小说长大的一代人,比如吴晓东、毛尖他们,这代人跟金庸相遇,金庸是他们这代人的心灵世界,我觉得并不是很夸张。这代人幸亏没有错过金庸,才补上一代人的人生修养课,关于人文道德,传统文化的美感,古典的诗意等,也补上了文学想象力的课。这是这代人的大幸,同时也是这代人的不幸。为什么不幸呢?因为这些东西本不应该从金庸里面得到,应该有别的文学作品来承担。

也有同学推荐我读金庸,我读金庸虽然对他很崇敬,但不能达到他们那代人的感受,因为不是一个世代。所以有时候我有一些悲观的情绪,不同世代的人心灵能不能相遇,有时候比较乐观,有时候也比较悲观。

回到问题本身,如果一定要回答这个问题,就模仿布鲁姆和毛尖的回答,就读莎士比亚吧。我和上海的毛尖教授座谈时,听众问她对她一生影响最大的作家是谁,她说是莎士比亚。

她的回答是,“如果说一个作家的话,那就是莎士比亚。……心情特别好,或者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我都会看他。恋爱时候看他,失恋时候也看他,他是那种永远能提供我们生命原力的作家,永远能成功地把我们恢复到出厂设置的一个作家。我在他那里恢复我青春期的感受,也通过他克服我的青春期。通过他,我理解很多作品……他建构了我阅读的一个坐标轴心,所有能让我想到莎士比亚的作品,我都觉得,不会是坏作品。”

虽然莎士比亚不是对我有很大影响的作家,我还没有很仔细读,但我觉得应该读,应该是这样一个标准。他的确是一个内容和语言很丰富的作家,是一个集大成的作家,是很多作家的作家,可以提供给很多作家资源,包括他的作品里面既有戏剧教化又有杂技什么的包容在内,有悲剧,有对人生很深刻的思考。

这些作家只能是在文艺复兴或者是启蒙时代才有,19世纪以后不可能再出现这些作家。我们人格的碎片化了,我们都分裂了,我们不可能出现过去那种巨人,包容一切的,像毛尖说的一种思想有元气的饱满的作家,不太可能再出现。所以我们不可能再碰到19世纪的小说,更不可能有莎士比亚这样的作品。

Q:您提到人格的碎片化,是由外部的原因引起的吗?

A:是有外部的因素,就是社会的一种分裂,包括资本主义后期社会的碎片与分裂,包括矛盾的尖锐性,包括革命战争的频繁,这些都对人产生很大影响。

我在一篇文章里谈到苏联有一个影片叫《苏军之歌》,这其实是60年代令我非常感动的一个影片,因为其中的人性主义跟人道主义是19世纪的,不是20世纪的,它可以使我们回到19世纪。

日本有一位批评家认为它的格调和风格还是19世纪的风格,里面的人还是一个完整的人,没有分裂成碎片的人,包括描写女孩子跟一个士兵之间没有实现的爱情故事,都是一种19世纪典型的风格。

其实在社会主义的一些文学作品,比较好的文本里可能还保留着那种因素,资本主义世界的一些作品就更直接地表现了社会的一种分裂的状况。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有时候我们觉得社会主义文学中有很多不好的或者概念化的东西,但有一些作品还是能够让我们得到安慰的。

「有一个学生听懂就够了」

对谈最后,我们问了洪老师教授学生的感受。

Q:像戴锦华老师和很多北大的老师,都是您的学生,他们在专业领域取得了很好的成就,您作为老师,会觉得很骄傲吗?

A:我觉得我从学生身上学到了很多,包括戴老师,她跟我是两代人,80、90年代她是先锋派,我们是保守派,我都是拼命要追赶他们读他们的书,我都是以他们作为榜样。

包括最近去世的胡续冬也是我的学生,其实胡续冬跟我关系并不是特别密切,他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可能也不多,但是我从他那里得到很多东西,他是一个才华非常横溢也充满生命活力的多面手,我学了很多。

我的学生包括冷霜、周瓒,他们是写诗的,我很多学生都是写诗的,我都从他们那里学到很多。当然我也很骄傲,我非常感谢他们选择我。

直播中,洪老师也融入了自己多年来授课的经历,其中一段经历和这次直播分享形成了有趣的互文。他在分享时,诚恳地说道:

今年4月30号,我在杭州有一次讲座,相当于教现当代文学的青年教师的学习班,他们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来自全国各地,有四五十人。我当时讲的题目是《当代文学与外国文学的关系》,特别是与德国、苏联文学的关系。

我为什么讲这个题目呢?我认为当代文学的研究与教学,如果离开与外国文学,特别是与俄苏文学之间的关系,很多问题讲不清楚,需要有这方面的知识。

我讲了两个小时,时间挺长的,讲课完全非常失败,下面的听众非常木然。讲课时,老师与同学交流是很重要的因素,如果大家不感兴趣,木然地看着你,或者看自己的手机,你就没有心情讲下去。所以讲的过程当中,我就想要不要中断?但既然他们请我来,给我报酬,我不能不讲下去,职业道德也不允许,我还是讲下去。

讲课完后过了半个月,有一位听课的老师写了一首诗,他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就让主办方转给我。

这首诗是《命运之爱》,写得很长,老师在诗的附言里说:「结束时未出现学生互动,而我以为洪先生此次讲座,对其自身而言意味深刻,是生命里面学术的和音,从而对学术代沟的状况深为感慨,所以我写了一首诗」。

我很安慰,有一个学生听懂了就够了。我念其中的几句给大家听一下,诗写得不错。

我感到他的寂寞

一个人坐在时间的彼岸

而白色的时光囚牢

在头顶窥候 讲台

那么遥远 而在那里

他决然返回了青年那时光……

他清楚台下的 小耳朵们

与讲台 与扩音器

隔着大半个世纪的距离

他迟疑而又执拗

让一个人的寂寞和怡悦

卧在那

巨大的耳廓里

温和地燃烧

冷清 无奈

但无尽柔情……

我读了之后感到宽慰,同时又感到有点悲哀。

世代之间的读者能不能交流,能不能获得一种不能说共识,但是至少说一种理解,我自己还是有信心的,因为我们现在还是在读古典作品,而且也还能够从中获得感动,包括读《红楼梦》,读古代的诗歌,都是如此。

前些年谢冕老师的太太做手术,后来抢救过来,生命状况非常好。所以朋友之间一块吃饭,大家谈起谢老师的太太,现在在家里练毛笔字写《春江花月夜》,当时大家集体背诵了这首诗。

作品会留给我们那么深的印象,我们感情触动情况下能够脱口而出,给我们一种寄托,或者给我们一种示范,表达了我们想表达而不能表达的东西,或者无法表达的一种东西,所以还是有希望在。

结语:

就像最后洪老师这段分享里讲述的那样,文学之于生活,或许是有学生能懂他的「无限柔情」,友人平安时一齐高吟「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文学并不偏心,无论我们身在何方,经历几何,读书多寡,它都随时、毫无条件地敞开怀抱。

于古于今,经典又确实深邃弥远的,获得全然的共情和理解都并非易事。

时光流转之后,若谁有幸体验过那种飘然的、难以描摹的瞬间,便也是值得了。


编辑:二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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