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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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相逢。
文/吴鹤鸣
编辑/范婷婷
蓝潜的父母,说再给她一年时间,如果还不挣钱,就回老家。
2018年,蓝潜来到景德镇学习陶艺,学校里,没有她预想的艺术的自由,依旧是她讨厌的工笔、绘画,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多数都在外面开工作室”,学校的老师并没有放很多心思在教学上,“更专注自己工作室的生意”。
大三那年,她遇上来自纽约的小明。最初,两人只是雇佣关系,蓝潜作为助理,小明则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陶瓷艺术家。
小明
一年后,两人成立工作室“Living Fossil Studio”。在蓝潜的影响下,小明的作品风格,从阴暗的克苏鲁风格,逐渐加入明亮的青、白、金等颜色,他们将海里的章鱼、贝壳,景德镇山里的真菌,各种元素融入陶瓷,造型灵动,栩栩如生,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两人又将破渔网、牡蛎壳等废旧材料加入陶瓷烧制,让他们的作品“从造型到材料都没法仿制”。
工作室的作品很小众,“喜欢的大多是女生”,而如何在大众消费品和艺术价值之间做出平衡,他们还在探索。但不论生意如何,陶瓷手作治好了他们俩的抑郁症,这两个来自东西方的一男一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疗愈自己,也疗愈别人。
用大众消费品挣钱,养着自己的小众艺术追求,“是景德镇大多数艺术工作室的生存方式”,小明和蓝潜的工作室也逃不出这个定律。
2018年,她来到景德镇的时候,这里就已经隐隐有些“中国手作艺术中心”的意思,这里有三万“景漂”和两万“景归”。
蓝潜是浙江湖州人,父亲是个牙医,经营一家牙科诊所,家境较一般小康家庭更为优渥。作为家中独生女,她父亲从来都是尽力满足她的。“穷诗词、富丹青”,蓝潜从小喜欢画画,绘画成绩一直是班里第一名。父亲却不想蓝潜走上艺术生的路子,“他想让我毕业回家继承诊所”,最终父亲没能拗过蓝潜,由着她学习绘画。
冲刺联考的日子,学校把艺术班的学生送到杭州富阳的一间小画室“闭关”,一连三个月,所有学生都被关在画室里。
教授联考的本质核心,“就是各种考题的默写”,一笔一画都有固定位置,这种方式能让本身没有绘画基础的学生考出不错的成绩,却也失去了绘画本身的意义,而有一定天赋的学生多数会选择各大艺术院校的校考,“是真正考功夫的”。杭州大多数的画室都这么教,这让绘画本身变成一件极其枯燥的事情。
默写,默写,默写。画室里的6400K色温的日光灯管闪着固定频率,人、画板、调色盘、水桶、画笔、水泥砖墙……眼前的一切都在蓝潜眼里揉在一起,混着画笔敲击水桶和划过纸面的刷刷声,再和上颜料的油腻气息,彷徨、魔幻、模糊,本能地让人抗拒。
在画室里,蓝潜得了躁郁症。到最后,她画出的色彩都是一块一块,全不成型,“直到现在拿起画笔还心有余悸”。
蓝潜终于无法忍受,逃出画室,“后来画室老板也因为非法办学被捕”。最终蓝潜没有参加当年的美术联考,而是参加校考,来到景德镇,“因为当时已经无法绘画,转而选择做陶艺”。
当时的蓝潜对景德镇,其实是有期待的,这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选择的地方。但她没想到这是踏进了另一个坑。
学校的基础还是工笔画,虽然不愿意再拿起画笔,但蓝潜知道这是必修课,直到大三,她才开始学习陶艺的基础。这年暑假,蓝潜的姑姑陪她拜访一位雕塑大师朋友,大师的师父是亚太地区手工艺大师嵇锡贵,外界美誉“点泥成玉”。
这一年,蓝潜拜访数十位大师的工作室,虽然不是去学艺,但那股执着,已然影响蓝潜。
蓝潜来到景德镇的时候,小明已经在这里定居3年。
小明来自美国纽约,英文名Allan Denis Naymark,中文名则取了“泥的明”,取得巧妙。景德镇3万“景漂”里,有5000多个“洋景漂”,小明就是其中之一,其中也不乏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教授、哈佛大学的博士和其他国际陶艺界的顶级人物们,“这里更像一个陶艺的朝圣地”。
在决定来景德镇定居之前,小明已经在纽约长岛的霍夫斯特拉大学(Hofsra University),拿到4个专业的学士学位,包括数学、金融、中国文化和陶瓷雕塑,来到中国之后,又在景德镇陶瓷大学拿到硕士学位,“算是学霸”。
和蓝潜一样,小明从小就喜欢艺术,但是他和家人刚搬到美国时,生活比较拮据,他的童年并不如蓝潜无忧无虑,以至于他早期的作品,更偏向于阴暗的克苏鲁风格,“整体色调偏暗”,塑造出的怪物形象大多魔幻且“狰狞“,与现在的明亮饱满,有很大差别。
后来小明的父亲赴大学任教,8岁的小明则跟着父亲的好友,一位雕塑名家Paul Chaleff,学习陶艺和雕塑,只一次,小明便爱上陶瓷艺术。加上父亲是考古学家,年幼的小明时常会跟着父亲造访中国,学习中文,也更近距离学习陶瓷和中国文化。
父亲想让小明学习金融,将来能有个好出路,但小明此时“瓷根深种”,已经无法离开这个精神依托,“一度抑郁”。父亲无法,只能答应他可以继续学习,小明也做了妥协让步,主修了数学,辅修金融、中国文化和陶瓷雕塑,并都拿到学位,顺利毕业。
2013年,小明来到景德镇,“现成的材料、现成的窑口,氛围,市集,还有销路,这里都有”,为了方便创作,两年后,小明决定定居景德镇,顺便在景德镇考了个研究生。
为了养活自己,小明每个月都会接模特的活,“有平面广告也有视频广告”,每小时的价格从最初的200元涨到如今800元,“每个月都能有几万元的收入”。
平日里小明就在陶溪川国际工作室,租用他们的窑口,捏自己的作品,一些大型的作品动辄上万元,在国内极为小众。除了陶溪川,在景德镇还有三宝国际陶艺村、乐天陶社、景德镇陶瓷大学国际学院等等,都是外国景漂们最为集中的地方,如今的景德镇,像极了一个艺术界的“小长安”。
最终让蓝潜决定留下的,除了景德镇的艺术氛围,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自然风光。大三这年,蓝潜搬出学校宿舍,跟着朋友,两人骑着电动车,足迹车辙遍布景德镇的角落,“看了很多很多”。
两人最常做的事,就是骑着电动车,也不看地图,沿着小路一直开,直到车子没电,“开到哪儿算哪”,再找户农家借个电,充上之后再返程。
有次两人从县道拐入山林,山间刚下过雨,小路泥泞,上游玉田湖流出的水在不远处潺潺而过,距离景德镇市区已经有30公里。一片树林过后,赫然就是一个古村落,土墙瓦房,人行炊烟,村里的老人还在烧着饭。
整一年,每次这样的出行,蓝潜总能发现新鲜东西,除了柳暗花明的豁然惊喜,也有自然旖旎带来的感动,有废弃山野的窑厂,有长在山间的真菌,有横亘山坳的虹桥,这些都一点点成为蓝潜作品的灵感来源。
小明也爱自然,上大学的时候,小明就曾经主动休学一年,到加州的森林担任护林员,植树造林,修森林道路,还会驱赶到生活区偷吃食物的狗熊和美洲狮。早期小明的作品,也以动物为主,色调虽然偏暗,但造型灵动。
自然,大山,田野,海洋,对他们来说,不是诗和远方,像是他们能与之安心和平相处的伊甸园。
2020年底,小明手部受伤,需要招实习生帮助他干活,就在兼职群里招人。在面试了一百多个实习生之后,小明选择了蓝潜。他们的第一次合作持续了几个月,也仅限于“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都是一些琐碎的杂活。
“很多艺术家也会找实习生干杂活”,他们则用心构思作品。其中大多师父是不会将自己的手法和想法教给实习生的,景德镇经常发生实习生、学生偷师,将老师的创意和想法偷走,自立门户,“非常多”。但小明不同,“他不藏私,所有会的都教我”,蓝潜在陶艺上的手艺,大多来自小明。
离开小明的工作室后,两人一直通过Instagram联系。蓝潜平时会将自己拍摄的风景照上传到ins,小明发现,蓝潜也喜欢大自然,此后两人便经常相约户外探索。
一年之后,两人共同成立工作室,取名Living Fossil Studio,淘宝店同名,“一般人记不住,我们就叫活化石工作室”。
在蓝潜的影响下,小明逐渐加入中国人更偏爱的青、白两色。两人做得最多的就是海洋主题,蓝潜经常梦见海洋生物,“海洋通透的蓝色让我有安全感和归属感”,小明则是经常思念家乡的海洋。
小明会在作品里捏出珊瑚、八爪鱼等等海洋生物的造型,极为灵动,浑然一体,和谐自然。来自东西方的两个人,总能碰撞出一些新东西,“现在做得越来越夸张”。
有些作品有细长的部分,在烧制过程中容易断裂,小明和蓝潜在材料中尝试加入渔网、牡蛎壳碾碎之后的纤维,“能解决断裂问题”,降低废率。他们也用这种方式提醒大家,“它们很美”,别伤害它们。
小明做的大物件,因为物流的原因,这段时间都很难往国外运送。各地疫情反复,“模特单子也常常被取消”,小明已经几个月没有接到拍摄任务了。
小明早期的作品
为了生计,他们需要做更多大众消费品,来维持工作室开支,“小明和我都不愿意做重复的东西,不做复刻”,更多的量产,类似马克杯,他们会交给工厂,“这个平衡,我们还在探索”。
喜欢小明和蓝潜作品的人,多数是年轻女性,虽然“我们每把壶的内里都打磨,可以使用”,但大多数客户还是买去做摆件,年龄偏大的客户还是偏爱传统造型。
新和老,总会在一个传统产业里激烈碰撞,产生一些新东西。但在景德镇里,没有人会说三道四,各自有各自的骄傲,我做我的,你做你的,但只要热爱,用他们的话说,“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