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中国书法的布局和笔法6
用笔的重心移至笔画端部及折点,是楷书形成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它能很好地适应楷书方折分明的结构。夸张端部及折点,既能使点画更为醒目,也能弥补因绞转减少、笔画平直所带来的审美损失。另一方面,用笔重心移至端部及折点,使绞转逐渐失去了它固有的重要意义。绞转基本上是一种均匀、连续的行笔方式,如果说它也能突出点画某些部位的话,那么它只适宜用来强调、夸张点画的中部,如《初月帖》《孔侍中帖》(见图一)。要夸张端部及折点,人们很快发现,最简单或许也是唯一的方法便是提按:夸张处按下,然后上提,方便至极。提按很快得到了普遍的运用。从上一讲所举的各例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隶书、草书中处于次要地位的提按是如何逐渐取代绞转的过程。
这种取代是逐渐进行的。笔锋的各种运动形式早已包孕在战国和秦汉时期的书体中,但有意识的提按却是伴随楷书的形成才开始出现的。当初,提按仅仅施于点画端部及折点,作为突出这些部位的手段;后来,随着点画趋于平直,绞转逐渐消隐,提按便成为追求点画一切变化的主要方式。当然,提按取代绞转的地位以后,笔法中仍然保留有平动(包括曲线平动)、摆动等因素,在不同艺术家的笔下各种成分所占的比例也很不相同,不过提按取代绞转的趋势却从未产生过逆转。经过几个世纪的孕育、发展,至唐代,楷书无论是作为一种实用字体,还是作为书法艺术中的一个类别,都迎来了自己的全盛时期。提按在这一时期确立了自己不可动摇的地位。
初唐楷书中只有少数作品稍微保留了绞转遗意,绝大多数作品都继承了南北朝与隋代楷书以提按为主、夸张端部与折点的笔法。百草千花,争奇斗妍,运笔形式却无本质的区别。中唐,颜真卿的出现使楷书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多宝塔感应碑》《颜勤礼碑》(见图二)、《麻姑仙坛记》是他不同时期的代表作。他的楷书笔法有这样几个特点:其一,极度强调端部与折点,提按因此处于前所未有的引人瞩目的地位;其二,丰富了点画端部及折点的用笔变化,使藏锋、留笔在楷书中获得了重要意义;其三,吸取了初唐诸家楷书中保留的使转遗意。
颜真卿由此而成为唐代楷书的集大成者,成为楷书笔法的总结者。稍后,与“颜体”楷书并称的还有“柳体”。柳公权的楷书或许能从另一角度给我们一些启示。柳公权的《玄秘塔碑》《神策军碑》(见图三)与颜体楷书意境有别,但细察其用笔方式,二者在提按、留驻、端部及折点的夸张等方面如出一辙,只不过前者端部及折点多取方折,后者多取圆弧,较为含蓄而已。由此亦可见,这一时期的楷书之所以能取得总结性的成就,是楷书长期发展的必然结果,而不是个别天才人物笔下出现的偶然现象。唐代楷书是楷书发展史,也是整个书法史的一个重要环节。它像是一道分水岭。在它之前,笔法以绞转为主流;在它之后,笔法以提按为主流。书法史上许多变故都同这种笔法运动形式的转换有着密切的联系。这是关于笔法发展史的一条简单而明晰的线索。
关于提按,我们在此再强调一次,尽管实际书写时总是出现复杂的运动,尽管提按后来常与曲线平动、摆动等笔法糅合在一起,尽管在某些作品中偶尔出现下意识的绞转,但提按始终是楷书的影响渗入整个书法领域后,人们追求点画边廓变化的主要方式。个别艺术家可能以平动或摆动笔法为主,但不曾改变整个时代的用笔习惯。曲线平动与摆动,从笔法演变的趋势来看,已不可能再进化为绞转,从一个时代的用笔习惯来说,它们不过是提按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