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周韶华山水画与“道法自然”
白云岩
秋霄胜春霄
雪融阿尼玛卿
周韶华,1929年10月出生于山东荣成市石岛。1941年参加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支队,1948年随华东野战军渡江南下。在解放战争中曾荣立一等功,开始在大型报刊上发表美术作品。1950年毕业于中原大学美术系,分配到湖北省文联任秘书兼美术组长。此后相继担任湖北省美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湖北省美术院院长、湖北省文联党组书记、湖北省文联主席、中国文联委员。现任湖北省文联名誉主席、湖北省美协名誉主席、湖北省中华民族文化促进会主席、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画研究院院委,兼任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湖北美术学院、西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中南民族大学、武汉理工大学、山东艺术学院和日本名古屋艺术大学客座教授,西安美术学院、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名誉教授。曾任中共湖北省委委员、中共十三大、十五大代表。
曾因举办《大河寻源画展》、《六十年艺术探索展》、《梦溯仰韶画展》、《汉唐雄风巡回展》和发表《全方位观照论》、《横向移植与隔代遗传论》等艺术论文为世人所注目。从20世纪70年代末期至今,先后在国内外举办画展60多次,出版画集十多种,出版《面向新世纪》等文集五部,先后访问日本、泰国、新加坡、印尼、马来西亚、德国、瑞士、奥地利、美国、波兰、俄罗斯、法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摩纳哥、韩国和港澳台地区,并在一些国家和地区讲学。曾获屈原文艺创作奖、文艺明星奖等多种奖项,是气势派的开宗创派者与理论建树者。系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山水画与“道法自然”
中国山水画的发展,并非在黑暗中摸索。自南朝宗炳的“含道应物,澄怀味象,言象之外,畅神而已”(《画山水序》)这一经典理论问世,即使山水画艺术在感性思维和意象表现的基础上,一路沿着艺术创造的自由本质推进,故丰碑林立,巨匠有继。所谓“含道应物……畅神而已”,是受老庄哲学思想的影响,认为审美把握是对“道”的观照,进入一种精神自由状态。“道”是宇宙万物的本体和生命,“道”也是有无相生、虚实相依的统一。“道”既包含并产生“象”,但更着眼于对生命本原的追求,诸如元气,象外之象,景外之景,超越象外的形而上表现,是超越具体时空,进入无限时空,即如“胸罗宇宙,思接千载”,对整个人生、历史、宇宙的哲理性感受与表现。这种带有哲理性的感受与表现,即是对“道”的观照,旨趣是以畅神和精神自由为最高境界。因此,我国山水画有理论指引,有巨匠迭出,格调高雅,曲高和众。至北宋出现整体深厚的全景山水,集一统江山于一身,具有超迈的象征感;南宋山水变为诗意特写,以清新出奇为旨;元代则以“有我之境”超尘拔俗。山水画在宋元之际即已达到颠峰状态,成就超过其它艺术门类。本世纪黄宾虹、李可染、傅抱石和石鲁诸前辈带动着中国山水画向现代形态转换,起到了承前启后的重大作用。
纵观历史,我国山水画家的审美观照方式,是“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游目骋怀,着眼于整个人生,整个造化自然,所谓“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主客体情景交融,通过画面,表现画家内在品格,不但包含创作主体的渊识博见和人格力量、技术含量,还包容着丰厚的文化素养与人文精神,引发的是一种人生感和历史感,从来都区别于那种模拟自然、被动叙述和机械翻版的绘画。
本文仅从“道法自然”这一视角,就山水画创作灵感的萌生,论证生活体验和感受积累对创作冲动的驱动力以及刺激信息触媒是孕育艺术生命的契机。艺术的源头在于时代的、民族的土壤深层,是主体通过同对象的亲合而占有对象,在主体与客体处在一种对应关系时,创造性的灵感才能爆发。换句话说,我的基本理解可以概括为:山水画的生成过程是感知经验的创造性重建,是突破有限时空,进入无限时空,是对人生、历史的观照,是对“道”的观照。画家在体验感受外物时,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抛弃了对象的不必要枝节而澄怀味象,超越物外,言说象外之意,极力追求与主体情感基因相碰撞的那部分火花并把它放大到更具冲击力、更灿烂的亮点上,以引发对人生、对历史、对自然宇宙的感兴,表现的是一个有生命感的和有意味的世界。
画家面对浩瀚博杂的大千世界,是“肇自然之性,成造化之功”,如唐人张璪说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让心灵的幽深曲折与自然遥相呼应,因为感动而放逐心灵,把某种期待和联想与自然交融一体,通过对象借题发挥,创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富有人生感的审美世界。像陶渊明所云:“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的妙境。
体验感受是不可代替的审美方式。美感和审美形式就潜藏于画家对自然人生的感知的把握过程之中。画家对美的感觉潜力简直就是一种天生禀赋。那双心灵的眼睛,外物一经触目,马上就能辨认出其结构美、形态美、色调美和线条美之所在,进而抓住不放,把个别性转化为特殊性,再把特殊性转化为整体性,自然地重组大脑中贮藏已久的和眼前触媒引发的审美感觉,复合为艺术生命结构,做到物中有我,我中有物,物我同一,融汇胶合,健笔凌云,驰骋纵横。画家不是刻意描绘,而是含道应物,构成一个意味无穷的世界。
画家的创造过程不是复制和重复,每逢一次新的再创造时,都需要新的刺激信息触媒的碰撞。创造活力之源就是感知的不断充实和刷新。特别是在囿于陈旧模式,形成习惯定势而无鲜活感觉时,直接地去感受体验就能带活许多间接感受体验。只有直接体验,才是突破陈规陋习的最佳解决方案。
创造热情的燃烧力,创造行为的瞬间状态,艺术灵感火花的爆发,都是体验感受的厚积薄发,是由情感与物象刺激信息的撞击而迸发出身不由己的创作冲动和全身心的投入,把意象形迹化,如入“心有灵犀一点通”和“点石成金”之妙境。
画家的魂魄与大自然沟通,是艺术生成的生命线。祖国的山川是山水画艺术的血脉。我们要扣住艺术本体,但要画外求画,在大自然中寻找灵感,寻找最佳契合物,因为祖国的大山大河是山水画的母体和土壤,民族的灵魂就蕴藏在祖国的山山水水之中。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个“道法自然”一语道破了山水画的关键之所在,道出了山水画艺术是艺术家对宇宙大生命的感悟,是对人生自由的追求,对艺术的自由本质的把握与升华。
依我本人在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中的深切体会,就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画家对人生、自然的直接感受和体验,而其中最根本的是对人生的体验,这是我的艺术观中确定不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认为“道”既蕴含在宇宙自然中,也在于人自身对超常的内在精神的觉醒,对艺术的自由本质的悟性。我童年失去了父母,现实迫使我必须直面人生挑战,必须在人生的战场中拼搏奋斗才有出路。尽管一路上荆棘丛生,遭遇到坎坷和挫折无数,有时甚至布满了暗礁,这些磨难不但没有把我吓倒,反而锻炼了我百折不挠的顽强意志。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烽火硝烟,磨炼了我的人格,铸造了我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培养了我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我所崇尚的浩然之气和阳刚之美,想来与以上这些人生经历不无关系。当然,齐鲁文化和荆楚文化的影响与对生活的体验感受也是互补的。我认为这些与“道”不无联系,甚至是“道”中之“道”,是最可宝贵的精神资源。
八十年代初,我曾数次沿黄河流域上溯寻源,往复行程三万公里。所谓“大河寻源”,实际上是一次精神之旅,是去探寻“以道藏艺,以艺藏道”的奥秘。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摇篮,黄河是中华文化与民族精神的象征,实质上寻源也是对“道”的追寻。我还去探险过千里冰川的长江源头,登上喜马拉雅山海拔6000米高处,上过喀喇昆仑、帕米尔高原、巴颜喀拉和天山,横跨准噶尔和塔里木两大沙漠,纵横数万里,感悟宇宙大生命,从大千世界中间求“道”,领会那“含元抱真”的“元气”,以使现代山水画具有一种吞吐古今的气度和文化意蕴,并努力以积极进取的新形态与消极遁世的遗风诀别。
我常引用康德的一句名言:“我在世界上,世界在我身上。”只有进入这种状态时,才有领悟“道法自然”的条件,有“以道藏艺”、“以艺藏道”的可能。我国古人有句名言:“至大无外,至小无内”。这种大亦无限、小亦无限的审视思维方式,进入物我一体的状态,才能与“道”接通,复合为艺术的生命结构。我们纵浪大化,对着大千世界自由呼吸,求“道”始于足下,得“道”成于体验。“道”既在自然宇宙间,也存在于人的精神中,只有虔诚求“道”,寂寞求“道”,安贫乐“道”,“道”就会在我们心中。
总之,“道法自然”是主体在体验中所悟出的为自由创造所需要的更广阔、更灵动、更超越的精神空间,是对有限空间的超越,是一种大慧悟。画家领悟了“道法自然”的真谛,才能给山水画创作赋予有生命意蕴的境界,有历史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