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弘体佛家书
通透而光明的弘一法师是近现代史上中国文艺界一颗最耀眼的“佛珠”,他的传奇人生牵动了文艺宗教的方方面面,是在国难当头的非常时期遁入空门依旧不忘爱国爱人的“完人”。学一样,像一样,精一样,在那个大师群起的时代,弘一法师不失本真地演绎了一出人生大戏,从人性人格的角度来看,弘一法师的高度让许多同样辉煌的大师不得不恭敬地施以注目礼,即便位列大师行列,弘一的跨界之多,跌宕之大,应该没有第二人可以高攀和复制的。
弘一大师书“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句。
纯以书法观察,弘一法师的书法实践也是高明广大,独树一帜。未出家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弘一法师对“二王”一脉,魏晋碑志等均倾情研习,时参己意,照着这个路子走,凭他的才华,弘一法师的书法仍然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39岁突然剃度为僧不仅是弘一法师作为高僧之路的开端,其书法艺术亦来了一个180度的巨大转弯,吸收八大山人书法线条之韵的弘一书体不露声色地巧借了碑铭某些优秀的体格气息,创造性地书写出了简静、端庄、凝练、朴散、淡逸的楷法森严的书体,被誉为书法史上佛教味道最浓的“弘一体”,舍得一切法而法在书中,法在道中,将人格和书品完美地结合在一起,成为弘一法师晨钟暮鼓的忠实伴侣以及弘法的传播工具。
李叔同是个艺术全才,音乐、戏剧、诗词、绘画、书法、篆刻样样兼擅,独领风气之先。出家以后,李叔同成为弘一法师,其他技艺基本停止,或者偶一为之,只有书法伴随终生,形成了书界稀罕的满溢救国精神的“弘体佛家书”。
李叔同──弘一大师的书法有前后期之分,以他39岁为界,前期是艺术家李叔同的书法,后期是佛教徒兼艺术家弘一大师的书法。
李叔同书法
李叔同出身于天津一个富裕的官宦兼盐商家庭,12岁起临习《说文解字》《宣王猎碑》,每天500字,打了3年的基础,又跟随天津名家唐静岩学篆书和治印。当时,康有为正倡导尊碑卑唐,虽不无矫枉过正之嫌,不过,着实起到了振聋发聩的作用,将多数临池家的目光转移到三代秦汉魏晋碑刻。李叔同生逢此时,对先秦鼎彝铭文汉魏六朝墓志等,致力研习,博采众长。每天鸡鸣即起,凝神临写,由于天性颖悟,过眼即能神似。对张猛龙、天发神谶、龙门二十品诸碑尤其狠下功夫,起步于摹仿终于独创。康有为著书立说大声疾呼提倡魏碑,竭力推崇魏碑之美,对《张猛龙碑》更为赞美不已,认为张猛龙碑毕备众妙。李叔同那时的书法,受张猛龙碑影响最多。出家前夕,他将全部碑帖赠予学生,唯独留下了《张猛龙碑》,此举决非偶然。
李叔同早年学习书法,沿习篆-隶-楷-行-草,一路走来。李叔同39岁前的书法作品,大多搜集在《李息翁临古法书》之中。这里的作品临摹汉魏隶楷自是不必说了,就是他的创作,也显现由碑版脱胎而来的形迹:结构紧凑,体势较矮,肉较多,苍劲浑朴,不失逸宕灵动之气,浓重的古趣中透露出求索的锋芒。
李叔同早年给徐耀庭的信札与一个扇面(原件藏天津市艺术博物馆),结构舒展开张,用笔侧锋翻转,点画方折劲健,富有质感与力度,显现着青年艺术家勃郁的英华和蓬勃的朝气。再如“演坛”“灵化”两个横披和“魏师度等”条幅,体势较矮,字态肥扁,凝重厚实,苍劲浑朴,又不失逸宕灵动之气,那横划末端的微微上翘和撇捺的燕尾,正是师承《张猛龙碑》《始平公造像》等碑刻的印记。
弘一大师书法
1918年李叔同遁入空门,一变为弘一演音。人生由李叔同时代的灿烂归于弘一演音的平淡,书法也由劲健趋向平淡。成为虔诚的佛教徒兼艺术家的书法,当以闽南性愿法师影印的《晚晴山房书简》和丰子恺、钱君匋编印的《弘一大师遗墨》为代表。这些书法以宗教为主要内容,没有棱角,没有波挑,也没有起收出锋,点画简洁,线条平来直去,章法狭长偏瘦,稚拙中有些羸弱,藏神无骨,氤氲着和谐与洒脱,给人一种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感受。这是弘一克己持律极严的结果。弘一把自己丰富细腻的情感深深埋在心底,不过依然潜存着依稀仿佛的影响,正是这种深沉潜藏,他的书法艺术既浸盈着超脱尘世的禅意,也蕴含着异乎常人的韵味。
弘一大师是佛教徒,又是艺术家,世间的艺术需要宗教式的虔诚,宗教又需要艺术上的美境,佛教徒和艺术家有着和谐的一面。“弘体佛家书”就是二者和谐的产物。还在李叔同时代,作为艺术家他全身心地投入,专一而虔诚,做一样像一样,样样名列前茅,遁入空门,成为弘一大师,又一心一意做和尚,是一个十足的高僧。然而,艺术家和佛教徒又有矛盾的一面。艺术家需要强烈丰富的情感,艺术创作需要情感的冲动,而佛教要求放弃甚至泯灭人的感情“悲欣交集”,佛教徒必须心如静水。因此,弘一大师的书法除了上文谈到的“弘体佛家书”之外,我们不能忽略了他出家后的“俗家书”。大师是个感情丰富、细腻而深沉的人,平时他把这些世俗之情蕴藏于内心深处,而每当给朋友、学生写信的时候,他内心的情感禁不住地流于笔底。《弘一大师遗墨》中收有多封这样的书信。在这里,弘一大师的书法呈现出另一番景象,笔飞墨舞轻松自如,线条粗重方硬,结体茂密开张,从点画的形态到字形的结构都会生出许多意外的变化,平时沉藏不露的艺术家气质,终于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