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艺术:王问草书七言古风卷
大家好,下篇:全球化语境下的设计态度作文「国际化设计」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安藤作品
特约记者 张建明 ——简称 张
青年建筑师
2008年毕业于西北建筑工程学院,获建筑学学士学位
现就职苏州市建筑设计研究院有限责任公司 主创建筑师
嘉宾 刘晓平 教授 ——简称 刘
刘晓平,男,1971年9月生。
苏州大学建筑学教授,同济大学博士,苏州大学博士后,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硕士生导师,建筑规划系系主任。东南大学硕士毕业后在现代集团上海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二十多年,获全国及省级以上奖项18项。曾在瑞典LUND大学进修生态节能设计,2008年获上海市勘察设计协会“最具大师潜质的青年建筑师”荣誉称号。在作为建筑师实践的同时,长期从事学术探索,在建筑核心刊物发表论文近50篇,建工出版社出版专著《跨文化语境中的建筑思维》,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理想城镇—苏南小城镇规划最新理论与实践》,辽宁科技出版社出版《建筑设计实践导论》等。
科研重点: 全球化语境中的城市与建筑发展
当代建筑设计逻辑思维建构
旅游度假地策划与文化产业开发
张:
从现代建筑一开始,现代建筑理论发展的同时就伴随着批判,也有很多建筑师从不同的角度对如何继承和发展地域文化进行探索,早期的建筑师有阿尔瓦·阿尔托,他提出建筑的人情化,他的作品兼有理性和诗意,更主要的是他把芬兰的传统与地方特点延伸并转变为现代的需要,你认为他在这方面的探索主要的意义在哪里?
刘:
我们对现代主义缺陷的批判和匡正是必要的。但是,在上世纪60年代,那些后现代主义旗手——文丘里、詹克斯、摩尔,其实他们最后是走向了历史传统符号的再引用和变异,那么现在回头看,也是有点短命和肤浅的,其实也就从60年代持续到90年代末,到90年代末在欧美一种新现代主义/简约主义伴随着对新表皮和新空间的追求,形成了主流的浪潮。考察后现代主义,要从上世纪60年代当代的商业化加剧和大众文化全球传播来考察,其实建筑的后现代主义也是建筑商业化、大众化的一种反映。比如对奇景的追求(如拉斯维加斯、迪斯尼乐园),对历史的怀旧,对符号的引用借用等等,都是一些缺乏深度的大众流行文化的表现。
安藤作品
在20世纪初的现代主义浪潮里面,阿尔瓦·阿尔托——用建筑思想家肯尼斯·弗兰普顿的角度来看,他是一个批判地域主义者,他恰恰是现代主义大师里面善于对地域和场所表达,对主流现代主义有所修正的一个。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建筑作品里面有现代精神,体形也很简洁、干练。但他对场地的结合、场所的营造也具有一种人文性,在室内室外都用了大量的地方材料,所以说他的价值——恰恰可以说他是一个批判的地域主义者。真正总结出 "批判地域主义"概念是在90年代,而阿尔瓦·阿尔托在20年代就是已经有超前意识,其实除了那个形式主义的澳大利亚悉尼歌剧院之外,丹麦的伍重做了很多的具有批判地域主义色彩的作品。
瑞士建筑师博塔作品
瑞士建筑师博塔作品
张:
另外一些建筑师,比如安藤忠雄,他可以说是日本地域意识最强的建筑师之一,他的设计通常是设置在密集的城市肌理中的小型庭院式住宅,并且也混凝土为主要建筑材料,强调光线的极端重要性,还有我们所熟知的马里奥·博塔他始终关注着他所谓的"建筑场所",另一方面,他的信念是:历史城市的失落可以通过"微型城市"来补偿。随着全球文明与地域文化的冲突日益尖锐,人们在创作中更多地追求本土化和地域性,你觉得这两位建筑师能给我们一定的引导和启发吗?
刘:
后现代主义的基础实际上是符号学和语义学,然后把建筑的形式语言做成一个系统,再用它来表意,被人解读。安藤和博塔他们不是后现代主义,他们都被称为批判的地域主义者,特别是安藤被称为批判地域主义的代表之一,他以抽象几何和表达现场个性制胜,不是地域主义的。博塔是介于后现代主义和批判的地域主义之间,批判地域主义创作的理论基础是类型学和场所理论,场所理论的基础就是现象学。我们也可以从他们身上看到另一个在现代主义浪潮里面非常具有独特价值的大师路易斯·康。安藤说过,他只看路易斯·康和柯布西耶作品书。博塔的几何平面和砖墙立面,也强烈地受到了路易斯·康的影响,路易斯·康的作品就是一种简化的古典平面形和一个现代的空间秩序的结合,有一定的古典性和秩序感,但是它又是设计师对场地进行营造的一种方法和意识,同时他也对混凝土、砖等建筑材料进行了扩展性的、创新性的一些运用,为安藤和博塔留下了很多的榜样和参考。安藤和博塔的成功对我们不无启发,就是要超越简单的历史符号的继承和转换,应以"发现现场"为契机,以更抽象和还原的形式进行个性化创新表现。面对全球化,安藤说过,"全球化使世界变小,而个性又使世界变大",面对继承问题,他说要回到历史的原点,在"零度的建筑学"状态下设计。
张:
随着中国经济的崛起,中国的建筑市场也空前浩大,很多国外建筑大师纷纷涌入中国,来实现他们的建筑理论,但是他们在中国的建筑作品在文化认同上往往褒贬参半,这个且又历史去评判,美籍华人建筑大师贝聿铭在中国的作品时下却获得相当好评,我想这不能说因为他是华人。从北京香山饭店到苏州博物馆新馆,中国传统建筑艺术无不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继承和发展,用他自己的设计概念来讲即是"中而新",也即是一看就知道是现代的,一看就知道中国的。他力图探索一条新的道路:在一个现代化的建筑物上体现出中国民族建筑艺术的精华。你是如何理解他在这方面的探索?
刘:
外国建筑师到中国来做设计,是全球化的必然。我们应当平心持正地对待,全球化时代我们对新技术和新材料已不再陌生,对建筑理论也很熟悉,与境外建筑师的设计水平差距正在缩小,中外建筑师的差异更多是思维角度和表现的差别。我们更应该以"和而不同"的态度,与国际同行开展真正的合作、对话与交流。他们作品的优劣是客观可以评价的,但现在真正的问题在于我国的设计市场环境,无论国资还是民企,在高端项目上都偏向外国设计公司,排斥本国设计师,这是不公平的。国际招标应该包括中国建筑师,而且在招标待遇上也应平等对待。建设密集的新兴地区成为国外建筑师的实验场并不偶然,在中国以外的其它地区譬如迪拜,问题更加严重,大量高层建筑的形式主义和非理性表现集中地体现了建筑造型选秀的混乱后果。国外的大多数设计公司也是商业性公司,追求市场和利润为目的,少数设计公司是有高度社会责任和专业理论素养的。我合作过欧美多个著名公司和小型公司,更意识到设计很重要的是要理解项目背景和具备丰富的经验,设计也依赖设计师的理论素养和创造力,不能简单笼统地理解发达国家的设计师理论素养和创造力就一定比我们好。
迪拜商务港
对于贝聿铭,我是不把他作为建筑大师来理解,他应该是一个在商业社会里成功的一个建筑师典型,我认为他是具有艺术直觉的,能够作做好建筑的一个巧匠。他的香山饭店在80年代以简约的色彩和符号在北京香山造了一个非常苏式的园林酒店。他这种理念曾经影响了我们中国的建筑创作,就是所谓的"新而中"。但在近几年也受到一些质疑,特别是清华的研究生在《建筑师》上发表文章,他们谈到——当然这也是针对地域主义的一种理论局限提出的一个案例,就是说如果说地域主义是表现一个地域的建筑特色的,那么贝聿铭在北京香山脚下表现的却是江南苏州的建筑符号,这本身有悖论。但这恰恰是以我前面的"脱域植入"和"全球文化多元主义"范式很好理解的。同样在苏州博物馆这个项目里,其实我们已经很难看到贝聿铭先生有多少创意,或者说探索,其实在这样一个历史街区,又在拙政园的边上,他采取的策略比较保守,创新性是非常少的。我们可以看到他的很多作品的建成效果是不错的,他用了他职业生涯中惯用的一些材料,他会重复使用他喜爱的一些材料和符号,比如说棱形窗,比如说那种钢结构仿中式梁格的天窗。苏州博物馆的门斗也好,里面的一些空间也好,非常像他在日本做的美秀美术馆。他用同一种火山岩板,用了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项目——从北京的中国银行,到最近完成的中国驻美国大使馆,包括现在的苏州博物馆,全部是同种高级的火山岩。所以他从一个职业建筑师的角度,确保了他的建筑品质。他的建筑具有高品质,但未必是有很冲击的。他有一些大胆的设想,比如说做这个巴黎卢浮宫扩建工程的地下入口,把建筑埋在地下,做一个玻璃采光塔,还有香港的中国银行。他一方面具备成熟建筑师的素质,一方面又能在一些项目上自圆其说地去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他也是一个有几何直觉的建筑师,所以说他是一个巧匠。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在欧美做的作品,像巴黎卢浮宫的扩建,包括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他更多的是大胆尝试,他对环境文脉的理解是非常隐性层次的。但是他到了亚洲,可能是亚洲的口味或者亚洲的审美惯性,也使得他投其所好地保守。
苏州博物馆
苏州博物馆
苏州博物馆
张:
我们回到原点,中国有很多历史文化名城,每个城市都有着自己的性格,从宏观的规划角度讲,对待我们祖先遗留下来的建筑精华的一个种态度就是保护,于是在城市的很多地段会出现诸如"历史街区"之类的城市片段,而他们往往是被现代建筑簇拥其中,这似乎是在形成一种对话,一种过去和现代的对话,从这个角度讲这也是一种对待保护城市地域特色的一种态度?
刘:
关于这个历史街区的认识,恰恰也是我博士论文和我最近在"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城市特色难题"里专门提到的一个话题。今天的城市很多是在保护和修复历史街区,另外还有进行仿旧、造旧的一些街区。我们做了一个专题调研,在长三角地区调研了十几个城市,结果让我们惊讶,几乎每一个城市都在一窝蜂地做这个历史街区。因为我们记得在80年代中后期全国也流行过仿古一条街,但是很快就被证明是死街空巷,成为反例教训。所以我们也思考了这波热潮的背景。
当前的这个历史街区热,其实有几个驱动动机:一个是很多城市都申报历史文化名城,申报历史文化街区,这也是市政府的目标和功课之一。第二,自从上海新天地被商业开发成功以后,很多人发现这种具有怀旧色彩的历史街区,作为一种文化地产,受到了社会的欢迎,符合市场需求。我前面提到了,人是一个历史性的动物,会有怀旧心。就像我们拍婚纱照,拍了一个西装的,也会再拍唐装的,这就是消费的需求。第二个动机就是特色休闲商业街,包括南京的1912、苏州的李公堤,都是新建仿旧的。第三个,就是作为城市名片,很多城市的现代化区域在全国没有特色,作为地方政府来说,像新天地成为上海的一个城市名片和旅游景点以后,马上就被其它城市克隆,把它当作一个城市名片来塑造。这四个动机,我们是从全球化的城市发展角度来理解的,但是我们的学界和政府官员未必是这么理性地来看待,所以就会有很多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比如说很多地方政府在讲到城市特色的时候,他会举刚刚完成的这些历史街区,但他去做新城(区)的时候,又没法按照这个逻辑去说。所以你前后对照的话,这实际上是一种口是心非。所以我们必须客观和冷静地提出历史街区虽然有它当代的价值,但是历史街区的保护解决不了城市的发展和当代城市特色塑造的课题。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历史街区的保护理解成当代人怀旧的时尚,理解成一种文化口味的需求,绝对不能延伸扩大为这就是在保护城市风格,就像过去陈希同在北京要每个房子上加个亭子就算是恢复古都风貌了,这是肯定不对的。像很多新建的火车站,历史上是没有大跨建筑的,你去加大坡顶加亭子,无论从美感和实用性都是失败的。而且从我们做的调查,在长三角,从杭州到扬州,所有的这种古街基本是都是很接近的。前两年成都搞了锦里和宽窄巷子,其实是受上海新天地启发的,它们的构架跟丽江和上海新天地没什么差别。最近我又去了福州,当地人请我去参观了"三坊七巷",又是一样的思路,而且有些地方还没有成都的做得好,做得地道。我认为这样一窝蜂去做历史街区成为一种流行,是解决不了城市风貌出路的。
张:
刘博士在传统文化的现代表达上也做了很多的探索,比如你的本草园文化宾馆,新江南水乡系列等等,你在你的这些作品中是怎样去实现的,或者说你在这些作品的设计中最想强调的是什么,想给城市带来一种什么样的信息?
刘:
我个人在传统文化的表达上,首先心态是很平的,我愿意在一个特定场合境遇当中,去做一些传统文化表达,但对我来说去仿造一个传统建筑是不太情愿的,包括今天下午我陪浙江的开发商去参观苏州的光福镇福园,完全是仿苏州园林做联排别墅,叫我做顾问,我没看完就离开了,我觉得毫无挑战,而且没有设计意义。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讲,我不愿意去做一个拷贝的工匠。
北京中华本草园酒店
我的北京中华本草园这个宾馆设计,是有点意思的,开发商是做中草药产业的,我去见甲方的时候带了两个手绘造型草图,一个方案完全是那种中式的度假村,另一个方案就是现在实施的这个关于中药文化的、比较现代的一个。当时开发商也是很纠结,问我喜欢哪个?我对他说做前面这个中式风对我来讲,驾轻就熟,没有什么挑战,但是我喜欢冒险,去做一个陌生的探索,第二个方案我当时也不知道在表达上能达到一个什么程度。我三十出头的时候,参加展览的宣言中就诉说了自己的心境,有几个词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一个就是"陌生化",就是在全球化时代我们怎么样去制造陌生化,所以当时陌生化就成了我的一个追求。另一个词汇是"在路上",也就是说,我宁愿在路上,我不知道前面的路走出去是什么样,通过冒险到新领域。跟很多艺术家相仿,任何一个项目委托给我,我两个小时就能拿出一个七八十分的方案,但是自己会有不满足,因为两小时的成果是最成熟的套路,或许排斥了很多其他的路径,我觉得创造就是要走其他路径,把自己很成熟的这个路径排斥掉,我做项目设计常会先做一个稳的方案,再努力朝反方向去做,去寻找陌生的可能性。这就是我三十五岁以后的一个重要的状态。30岁之前还在操练,学习造房子,那个时候,更多地满足于有东西建出来,从图纸变成现实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收获了。那么当我能够成熟驾驭建筑设计的时候,更多的想的是超越自己,达到与众不同。这种与众不同的追求才会引领我在文化的表达上,在个性化的表现上去追求这种超越。
新江南之芳茂生态社区中心
新江南之水街
新江南水乡系列,特别是横山桥镇的潞横水街项目,做了很多亲水空间上的表达。其实当时没有刻意地去收集资料,而是从自己的记忆中——不管是在意大利、在北欧的感受、还是在传统水镇的经历,反正在我的脑海里酝酿,就是要在这条一公里多的水街上去结合、集合各种亲水的方式,这就是一种再创造,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中西方的亲水空间,不去限制我们江南的水街一定是中规中矩的,比如双桥、单桥啊、码头等,不讲出处,就是从现场出发的体验和发挥。在建筑风格上,我采用了混搭的风格,亲水的部分有一些坡屋顶,但是立面的元素和色彩已经非常响亮,不做白墙灰瓦,因为它处于现代城镇,而且这个城镇本身不是历史城镇,没必要去做仿古一条街。这一点跟当地的规划局有很大冲突的,但是实际上地方政府和老百姓是非常欢迎我这么做,反而是规划局那种半吊子的专业人士,受过老思维培训洗脑就坚持保守的做法。设计更多是给人感觉活泼、明快、清新,因为我不想让人们又进入了一个仿周庄,仿甪直这么一个古街——因为首先这个规模不够,第二个与周边环境也会格格不入,这是我当时的出发点,
旺山六境刘晓平作品
今年在手的旺山六境项目就是要表现苏州园林思想与当代的共鸣,用美国建筑家Michael Rotondi的感受,他说苏州园林就是一篇文章一首诗,当游客或主人生活在园林里的时候,其实他是在一个故事片中、在叙述。这种理解也是我的理解。我们刻意地去回避那种苏式的符号,更多的是体现了这种空间叙述性,通过叙述这种修辞手法来实现小中变大,而且我的基地东西向非常狭长,所以也适合用这种园林的起承转合、抑扬顿挫,所以我给这个设计作品的手法叫做"空间书法",从空间手法上去传承了苏州园林的一些本质。
张:
我们谈了这么多,最后我想让你帮忙总结一下,你认为在全球化的语境中,城市与建筑的发展方向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发展,而作为我们青年建筑师有一种什么样的设计理念?
刘:
在我的论文"论全球化时代的城市特色难题"里面,也谈到了在全球化的语境中的城市。对一个地方城市首先要进行定位,然后是科学的规划,如果说定位为旅游特色城市,那你不妨去做修旧如旧的风貌保护,进行严格控制,比如平遥、丽江。更多的中型城市,大型城市,它的城市扩张是以老城为中心向东西南北的进行新城建设,以开发区建设为载体的。就是90年代以来的中国的新城建设运动,我不想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在调研了长三角的几十个案例以后,我们发现:首先,优秀的新城区,好的新城区不多,其次,好的新城区和差的新城区有鲜明的对比,什么是好的新城区——我们认为就是符合我们当代城市规划和城市设计理念(如生态新城、景观新城、高效紧凑,土地混合利用等理念),并使城市非常有活力,这里面涵盖了功能区设计,涵盖了交通设计,涵盖了城市生态化景观,涵盖了城市的一些公共服务设施。
宝山民间艺术馆中标方案
宝山民间艺术馆方案2
其实在90年代以来的这些新城建设,大多不够理想,主要的原因我们认为有几方面造成:一方面是90年代做了规划之时,人们很难预测到发展状况,特别是新城形成的过程当中,政府公建的搬入,然后房地产项目的入驻,开始的时候都是空城,然后人口的集聚,最后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新城,这个过程其实是一个不断波动的过程,很少人能够预测,或者说很少政府能够坚持。另一方面,即使是有规划,在执行过程当中,会不断屈从于向现实妥协,这就会导致城市面貌的混乱和低水平的土地利用。
我多年前一些文章里谈过,在90年代厦门,在不该盖CBD的时候去规划CBD,把土地浪费,最后就全变成住宅,等到20年以后现在经济升级了,服务业上去了,需要CDB的时候,在城市中心区又没土地了,只能到荒凉的海边去建造几十万平米的办公楼。这些都是规划和城市发展的不协调性,规划和执行的不协调性。还有重要因素就是土地财政——很多城市,房地产用地偏大,公共配套设施偏少,这样导致城市面貌上多是住宅的阳台和窗口。典型的如无锡惠山新区,当你开车去找区政府的时候,会擦肩而过找不到,因为他完全被房地产项目包围了。我们认为比较成功的一个案例是苏州工业园区的环金鸡湖区域,特别是湖东地区,因为是中新合作的规划,在规划管理上有非常多先进的理念,比如说总规划师一支笔,还有规划用白地和灰地来预留,用临时建筑来过渡。它的湖西CBD是历经10年慢慢把它建成,但是绝对不变规划。湖东的金鸡湖商业广场,现在用临时的钢结构建筑来过渡,将来是高层金融中心。技术管理上,园区做好城市设计后坚定不移地去执行,也不以政府换届产生变化。开发模式上,先建好载体再招商,像圆融广场,月亮湾,都是政府背景的公司先把它建起来,一步到位,慢慢地招商形成气氛,不因为亏损几年或者冷场几年,而把它扭曲,或者变性。
金鸡湖西CBD
金鸡湖东圆融时代广场
金鸡湖水巷邻里
因此先要有高水平的规划,还要形成高水平的执行体。我最近也去做一些三四线城市的评审,应该讲在学术界规划理念还是同步的,要看到高水平的规划已经不难了,地方城市通过邀标评审也能做得到,但是高水平的执行恰恰是不能保证的,所以这是更重要的一个课题。论及一个城市要怎么发展,首先要做科学定位,科学的定位很重要,从各类城市的定位当中建立一个评价体系,然后争取做某类的"优秀生"。今年指导的毕业设计我正好有两个新区规划的项目,就走的不同的路子。一个是扬州的江都市新区我们就完全按照一个现代新城,做成一个宜居的、滨水的、生态的新城。以政府机构和文体中心为核心,同时布置研发产业和商业休闲功能,塑造活力新城。而做武夷山景区下面建阳的一个水吉新镇时,我们修改了上一轮天津规划院厦门分院做的总体规划,将产业定位修改为旅游支柱产业,把风格定格在以瑞士风情为主,同时也有本地风格的农家乐和一些民俗村,与武夷山那种地域主义的景区形成一种差异化的互补。
建阳水吉新镇
江都新区
城市建筑的发展方向,一方面是建筑师要思考的,更大的决定层面是在政府。但是政府很多东西很难逆转,土地财政、楼宇经济,以及在政绩界考评里的体制性趋同。我们可以回顾一下中国从省会城市到一些小城市,重复地建了多少东西,比如大剧院——连县里面都要建大剧院,还有就是两馆一中心、人工湖,到现在为止,苏南还有七八个县城在挖人工湖,做人工湿地,然后还有前面谈过的历史街区——假造仿造的多,修复的少,在这样一种就像是规定动作的前提下,我们的城市其实也在体制性趋同。所以城市建筑怎么发展——这是一个宏大的课题。其实我们建筑师难有作为,但是作为一个学者,一个建筑专业人士,我们还是要保持清醒,更多地去影响我们的客户,影响社会大众。
就我们青年设计师来讲,应该有什么样的设计素质和理念,从社会业界的反映,或者从我们作为一个教育者来讲,深刻地体会到现在有两大缺失,一个是建筑思想的缺失,第二个是专业素养的缺失。我们的教育也出了问题,最近研究了很多欧洲、美国的建筑学院的教学,然后总结出来就是建筑教育也好,建筑师自身素质加强也好归结到两方面——用英文来讲,就是thinking和making。第一个是"想",现在很多青年建筑师已经不看文字书了,所以他就缺乏建筑阅读,缺乏阅读就没有思想,同时对社会麻木,对生活世界麻木(对建筑世界麻木),不去体验建筑,不观察生活,不了解生活,不了解客户,不了解社会。只有通过阅读、通过思考,通过有思考深度的东西,才可以引领客户、引领社会,真正为社会提供好的创意。现在的学生,毕业以后,你会发现读完五年以后,他画出来的图有很多很多的错误,现实性的错误,在表达一个客观建筑的时候产生一些荒谬的错误,还有缺漏,因为他们在学校里学的时候,始终是把绘图作为绘图,他没有把他绘的图和现实中的一砖一石结合起来,所以我一直告诫我的学生和助手,说你画的任何一个东西都是物件,它没有任何的虚幻、很现实的。在我们过去的训练里面,缺乏西方一些名校注重的思维训练。比如说南加州学院,包括欧美的一些学校,非常注重图书馆的作用,在他们的课程体系里面,甚至有建筑写作,这个在我们的课程体系里面没有。你要写作,你必须要有想法,逼着你去写,你就必须要去阅读。第二个就是"做",我们现在有sketchup,也有一些模型制作,但是还不够。在欧美的学院里他们的模型,做大尺度的,一比一的,就是课程设计里面通过模型制作把它的构造和结构都搞清楚了,作为设计的一体化。我们现在也做一些尝试,就是课程设计里面去整合我们的结构课和构造课,这样的话让学生不要割裂地去接受信息。上构造课的时候觉得很麻木,很无聊,但是做设计的时候画下去的线都没有份量,都不知道是什么。包括材料,其实建筑师的材料意识在国外是非常受重视的,作为一个职业建筑师,在成长的过程中,在工地现场,要定色卡,定材料的时候,非常关键,很多人在那一瞬间就失败了。这种东西在学校训练得非常少,所以在我们苏州大学建筑学院要专门成立材料实验室。
《中外建筑》嘱我向我的导师项秉仁先生约稿写一个刊首语,项老师发来一篇短文,于我心有戚戚焉,发表在今年第六期的中外建筑上,题目就是"建筑设计——思考的艺术",他以一个学者、一个成功的职业建筑师在中国这个市场上执业近20多年,也有国际的执业经验。他在退休之际的一个体会就是建筑设计是"思考的艺术",他的观点非常的深刻,因为今天是一个信息化的时代、媒体化的时代、图像化的时代,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可能我们社会上的建筑形式单调、思维狭隘,建筑师能画几个新奇的图,做几个效果图可能就很优秀了。可是今天要做漂亮的房子,已经是可以拷贝了、可以抄、可以仿造,造型已经不是难事了。而且设计方案竞争就如立面图像海选,就像我们的超女海选一样了,环肥燕瘦已经很难评价了,这个时候更多的要回到一种理性,一种思考的能力,在设计各个环节上思考,在面对一块土地的时候,怎么去思考?从业主的诉求、社会的需求、公众的需求——怎么去通过自己的思考去把握关键要素,并体现在建筑里面。这确实是一个知名建筑界前辈给我们的一篇发人深省的短文,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
最近我也应杂志邀请写一篇文章,叫"建筑师的40岁"。主要是想在中国——这样一个快速城市化,有大量设计业务的环境里,作为一个主流的设计师在此时此刻的感悟。我也去重读了安藤忠雄在东京大学邀请的世界建筑大师、名人、明星讲演录,叫《建筑师的20岁》。
同时,我又把书房里大师的专辑翻出来去查他们40岁的时候在干什么。这里面有点心得可以分享:第一点,在六七十年代,像矶崎新、黑川,他们很幸运的在日本经济起飞的时候学习建筑,所以他们基本上在30岁左右就设立了自己的事务所。除了日本,其他欧美国家的这些建筑明星和大师基本上在四五十岁才创立自己的事务所,在此之前,有的在别人的事务所做,有的是在做教学,也有人在做建筑相关的职业。比如说约翰逊,首先他的第一个学位是文学士,后来他就专做建筑评论,再后来是纽约的建筑博物馆的主任,到45岁左右才开始做建筑实践,开业前他还到哈佛去拿了一个建筑硕士。所以我想给我们的一个启发是什么呢,就是成功的建筑师,或者建筑师要找到自己的个性的话,是需要时间的,这确实是一个晚熟的职业,而且要有非常丰富的历练,你的经历有多丰富你思想才有多深刻,然后你才会有厚积薄发。国外的这些建筑明星,他在成名之前,成立事务所之前,他也没有浪费他的专业的修练,他的一些工作经历,经验都有助于他最后形成自己的一个独特的创作理念,也奠定了他后面的成功,像约翰逊从50多岁开始创业,到六七十岁就非常非常成功。
第二点,很多大师、明星都指出,其实他们在学校学得不多,包括伦佐·皮亚诺,其实很多大师,学历不高,也不是正统学校出来,有的都是艺术学校出来,然后再去读的建筑专业,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用他们自己话说,有一些影响他们成才的业界师傅,他们更多的是从这些成熟,成功的职业建筑师那里学到的怎么做设计,这个也反映了我们建筑学的一个特点,就是要有好的师傅和大量的实践。
其实我们这个教育体制,用顾大庆的研究来看,跟欧洲比还是差好多。在欧洲建筑学是读三年,实习一年,回来再读两年才拿一个执业学位,相当于我们的建筑学学士、建筑学硕士。读建筑学硕士的时候,还有一年的职业实习。在我们中国的教育里面,只有半年的实习,现在我们中国的青年建筑师的成长和建筑学的教育改革已经到了迫在眉睫,在09年国家教育部和工程院联合发起了卓越工程师计划,反映了不单建筑学——中国在扩招以后,在大学膨胀以后,我们在过去10年里面成为了世界培养工程师和工科数量最多的国家。但是我们的创新能力,我们的自主研发能力,我们这个科研的后劲在哪里呢?量和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在现代设计集团的时候,也带新进来的研究生,本科生,并且都是名校的,也确实体会到一个很大的落差,一个是这些年轻人缺乏这种自我学习和逻辑思维的能力,第二个就是在工作中成长比较慢,当然这里面有很多共性的问题,比如说他们受网络的诱惑,他们不阅读,他们不尽心负责。所以我现在在我的研究生工作室墙上贴了两个标语,一个标语是我每年都要给学生讲的,学建筑一定要有"耐心,细心,恒心",还要有一个"好奇心"。耐心,细心,恒心是做好一个工程师的基本标准,好奇心做一个巧匠的基本要素。另外一面墙上贴的是 "建筑在生活世界,体验在内心世界",
也就是说要知道建筑设计是在生活世界里进行的,它是活生生的,但是你要去用心体验它感知它,也就是杨廷宝先生说的"留心处处处皆学问"。我经常跟学生讲你们现在学建筑条件太好了,首先你所在的大学,所在的城市,经过了20年的城市化,各类建筑都有样板,而且都是新设计,可以去触摸,可以有那么多活教材;其次网络那么方便,通过谷歌earth,你可以去看很多很多的城市肌理。但是恰恰是这么方便的条件,他们不用心去体验,也就是海量的信息他不吸收、不沉淀、不积累,这是我们青年建筑师现在普遍的现象,上班画图、下班走人。我经常跟学生讲,我们建筑师就跟导演一样,你导一个剧,做一个项目,你的生活你的时间都是被项目管理的,就是说你做一个项目时,在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你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然后有时候在休息的时候,在旅程中的时候会给你很多的灵感——反正我是这样的状态。
建筑师有两个层面,一个是匠心、一个哲思,如果又是匠又是哲,那么就是大师。我希望我们首先把眼光练高,这就需要思考,然后你开始可能是手低的,那么眼和手的距离就努力通过一定的时间,去缩短他们之间的差距,如果到了眼手谐同,高度一致的时候,那你就成为了大师。大师是能用他独特的语言去表达他深刻的思想,当然我认为真正的大师也是不多的,很多人是建筑明星,他们是建筑品牌的创造者、维护者,特别像迈耶、安藤,我经常会质疑迈耶、安藤、盖里在面对这么丰富复杂的世界,一辈子只用一种材料,(当然是识别性很强),未必对建筑业有多大的贡献。但是说像早期的大师——柯布西耶、莱特之类,真正是有大思想的,虽然有些想法是偏颇的,但他风格是不断变化的,所以我觉得真正的大师是有大思想的,是匠与哲的结合。
眼低手低是一个陋匠,眼高手低是一个拙匠,那么手高心巧就是巧匠,有的人手比较高,国内很多德高望重的前辈我认为他们是巧匠,也可以叫做大匠,就是他们的工艺能力很高,实践能力很强,但是他未必有很多思想——他只是把房子当房子,然后能够造漂亮的房子。建筑师是有非常多的层次的,对于一个有志于在建筑设计路上成长的人,我觉得你没有天赋的话,那么你争取做一个好匠人,不要做没心没肺的描图匠,你要有理工科的素质,把房子建造这块搞清楚,把它的逻辑性搞清楚,然后做一个好的工程师。这就对应了我们教育部和工程院主导的"卓越工程师计划"里所说工程师里面的第一个层次叫合格工程师;如果你自己是有很高的天赋,有一定的思想,具备这个往上攀登的能力和决心的,那么我们第一个境界是努力成为巧匠、大匠,然后最终的目标当然是大师。但是未必是每个人都会成为大师。所以我们没必要带着功利的心思说我要成为大师,而是一步一个脚印做好眼前的每一项设计。因为真正热爱建筑设计和建筑学的,他不会为身外的名利所累,每一次他做项目就像谈恋爱一样,他有激情去沉醉在这个项目本身里面,然后他会像蜜蜂酿蜜一样地去折磨他自己,最后酿出非常甜的蜜。如果是这样一种状态呢,你永远不会厌倦建筑设计,你肯定会苦在其中,乐在其中,在一次次自我超越当中去体验一种成就感,体验你的职业价值。这就对应我们"卓越工程师计划"里面所说另外一个层次叫做卓越工程师。巧匠、大匠必然是我们中国建筑设计行业不断前进的中坚力量和领军人物。(完)
采访地点: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学院(苏州研究院)敬斋
(本文章曾发表于中外建筑2011年1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