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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作景物描写」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引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秦风·蒹葭》
我国最古老的诗歌总集《诗经》,分《风》、《雅》、《颂》三个部分。其中的《风》,收录了当时各地的民间歌谣。
这首《蒹葭》,就出自《诗经》中的《风》,更具体点说,它属于《秦风》,是秦地的歌谣。
东周时的秦地,相当于今天的陕西大部及甘肃东部,那里"迫近戎狄",随时要抵御外族侵略,因此造就了秦人强悍的民风,他们"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汉书·地理志》)
秦人这样激越雄豪的情怀,典型地反映在《诗经》的那首《秦风·无衣》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似乎如此激昂慷慨、同仇敌忾的战歌,才是《秦风》该有的样子,就跟后世的秦腔一样。
而像《蒹葭》这样情调凄美、婉转有致的诗歌出现在《秦风》里,本身就会让人眼前一亮,如清代文学家方玉润说的那样:
此诗在《秦风》中,气味绝不相类。以好战乐斗之邦,忽遇高超远举之作,可谓鹤立鸡群,翛[xiāo]然自异者矣。(《诗经原始》)
然而,《蒹葭》又岂止是在《秦风》里"鹤立鸡群"!我觉得,在整部《诗经》里、甚至在全部的中国诗歌里,说《蒹葭》"鹤立鸡群"都不为过。
因为,它满足了人们对诗歌的一切美好需求......
音乐·绘画·建筑诗人、学者闻一多先生,提出过诗歌的"三美"理论,其原话是:
诗的实力不独包括音乐的美(音节)、绘画的美(词藻),并且还有建筑的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
依此而言,《蒹葭》就是一首“三美”诗歌。
《蒹葭》全诗共三章,三章重复了同一情境:
在苍芦茂盛、白露凝霜的时候,主人公追寻着他的心上人。他沿着弯曲的河道上行,道路崎岖,漫长遥远;再顺流寻觅,又被秋水横溢阻隔其间。而那位"伊人",则始终若即若离,时而仿佛在水边,时而又好像在水的中央,依稀可见,又无法靠近。
各章之间的不同,是对文字略加改动:
比如,"萋萋"、"采采"都和首章的"苍苍"一样,形容芦苇茂盛的样子;
"白露未晞"、"白露未已"都是指露气水光还没干的状态,与首章的"白露为霜"相比,只是时间在推进;
而水草交接处为"湄",水边为"涘",所以"在水之湄"、"在水之涘"和"在水一方"也差不哪儿去;
再有,"宛在水中坻"的"坻",是露出水面的滩地。"宛在水中沚"的"沚",是水中的小块沙丘。解释出来,都还是"宛在水中央"的意思。
这种化一意为三叠的方式,却是古人作诗常用的手法,也是《诗经》常用的手法。换字不换意,形成了各章内部韵律协和、而各章之间韵律参差的效果,一唱三叹、优美和谐、抑扬有致。
到今天,我们已经失去了这首诗歌的吟唱方式,但通过读,《蒹葭》的音乐美,仍能被强烈地感受到。
琼瑶为电视剧《在水一方》创作主题歌时,歌词两章叠咏、句式错综,不失原诗神韵。不妨跟着歌词哼唱一下,有助于理解原诗的音乐之美——
绿草苍苍,白露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逆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萋萋,白露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我愿逆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
再从听觉转到视觉上,来欣赏《蒹葭》的绘画美——
蒹葭未败的季节,露始为霜的时间,但凡有点生活的人,都能想像到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之景。短短几个字,一幅纯净苍茫的秋景图,就已经展开了。
接下来,可见、可感的秋水蒹葭景象,同虚幻、缥缈的伊人倩影相映成趣,完美契合。
如果这是一幅水墨画,那么秋水蒹葭一定是涂抹在前,它们遮挡、模糊着人的视线,让作为后景的"伊人"似有似无、若即若离。
这幅画,笔墨氤氲、意象朦胧,美得像云烟一样浩渺迷茫,像梦境一样不可捉摸。
至于诗的建筑美,依照闻一多先生所说,是指"节的匀称、句的整齐"——
在这点上,《蒹葭》的表现依旧完美。它每章字句的排列都整齐有序,布局均衡、结构匀称;每一章的末句,又都各加一字,更显得活泼跳脱。实现了从错落中求整齐、在差异中见协调。
这种结构形式也是符合生活实际的。我国的远古先民,大都生活在平原地带,以农耕为主的生活手段衍生出了和谐、整齐的文化心理,因为这样,使人看起来赏心悦目。
写境·造境·含蓄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诗词有"造境"和"写境"之分。
"造境"是虚构的情境,是诗人按主观理想虚构而成。比如李后主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就是"造境"。
与之相对,"写境"就是写实,是诗人按客观自然描写而成。比如王维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是雨后黄昏真实的山居秋景。
王国维又说,在大诗人的作品里,"造境"和"写境"是很难区分的,因为:大诗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写(实)之境,亦必邻于理想故也。
比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虽是造境,但春水东流之景合乎自然,因此用春水来比喻愁情,让人觉得真实可感。
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虽是写境,但这种清幽明净的自然美,又衬托了诗人高洁的情怀,因此"邻于理想"。
回到《蒹葭》这首诗,它虽不一定是大诗人所作,但在造境和写境这点上,却完全合乎王国维对大诗人作品的评价。
它写的秋水蒹葭、伊人宛在,是真切的实人实景,但在写境之中,又是有造境的——
首先,它创造了一个浑然一体的朦胧意象群。苍茫的芦苇、蒙白的霜露、连天的秋水,都给人烟水空蒙之感;
然后,诗中的主人公为了追寻心上人,忽而"溯洄从之",忽而"溯游从之",行踪飘忽,同样让人感到虚幻莫测;
还有,诗里的河水既没有名字、也没有样子,只是起到了阻隔的作用。诗里的伊人,既不知身份、也不知性别,只是宛在水中央。
这些,都赋予了《蒹葭》整体上朦胧缥缈、扑朔迷离的意境。
而朦胧缥缈的造境,又给这首诗带来了主旨的不确定性。
在大多数人心里,这应该是一首追求心上人的恋歌;但也有人说,这是一首访贤不遇诗,"贤士隐居水滨,国人渴慕,思见而不得";而如果解读为,借由思美怀人,表达理想不能实现,似乎也是成立的;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是"秦人思西周之诗"。
写境与造境的完美结合,使《蒹葭》蒙上了一层似花非花的神秘意味,使现实中的普通人物、常见情景,升华为艺术中的一种意象、一种范式——
那位若即若离的"伊人",成为世间万千客体形象的一个化身,它可以是任何一个我们努力追求、却始终不可得的美好事物;
而"在水一方",则幻化为一处意蕴丰盈、引人遐思的艺术空间,只要一提起它,便会觉得那里充盈着美好,令人心驰神往。
言近旨远、言在此而意在彼,这样的诗词,即拥有含蓄之美。
清代的叶燮说:"诗之至处,妙在含蓄无垠,思致微妙。其寄托在可言不可言之间,其指归在可解不可解之会。"含蓄美,是古代诗歌至高的审美境界。
含蓄应该包括这样几个要点:含而不露、耐人寻味、留下可思考的空间。对照《蒹葭》,可以说般般俱在。
企慕·等待·悲剧哲理之美,也是我们能从《蒹葭》中获取到的。
你固然可以从诗中所描绘的情景,唤起相似的爱情体验;同时,也可以从诗中所描绘的象征性境界,唤起某种更广泛的人生体验。
文学家钱钟书在《管锥编》里提出:《蒹葭》体现的是一种"企慕之情境"。
企慕情境,就是这一样心境:它表现所渴望所追求的对象在远方、在对岸,可以眼望心至,却不可以手触身接,是永远可以向往,但不能到达的境界。(陈子谦《钱学论》)
这种企慕,会让人常怀寄托与期待,就像《蒹葭》中的主人公沿着河岸上下追寻。
与企慕之境相接的,是期而不来的等待心境。"世事相违每如此",你所企慕的人和事,期而不来,那份急切之情可以想见,但世事就是如此,期望和现实之间经常是相背相违的。
长久的等待仍没有结果后,就会因失落而染上悲剧意识,所以诗里会描绘出"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凄清色彩。
但《蒹葭》的悲剧意识并不苦痛,它并非喻示人生是一场无穷无尽的等待,传递的也不是绝望空虚的精神状态。
《蒹葭》带给我们的,是一种积极的情愫,是一种对于幸福的憧憬和期待。虽然可望不可即,仍执着地上下求索;所追寻的对象也没有因为追寻不到而变得可憎可恶,相反,诗人始终认为它是美的、是值得一再追寻的。
"心中藏之,何日望之",那份向往温馨而愉悦。
最好的人生状态,就是你一直有努力的目标,因为它总是够不到,你才始终有向上蹦、向前跑的意识,并在这个过程里彰显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伊人"最终的去处,诗里只用了"宛在"二字归结,留下一串引人遐想的悬念,付诸于我们每个人的余生梦想。
结语很多人说,现代人为什么还要读古代诗?要我回答的话,就是因为现代人还能从古代诗中汲取想要的美好,无论是读来口齿生香的外在美,还是能指引人生方向的内在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