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大家好,致橡树批判了怎样的爱情观「致橡树批判了怎样的爱情观」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从《致橡树》管窥新时期女性爱情观的反拨(一)
武抒祖
一、《致橡树》的时代意义
《致橡树》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舒婷的一首优美、深沉且脍炙人口的抒情诗,也是新时期女性爱情观的宣言书。其上接五四新文化的启蒙(enlightment)思想,存续个性解放的道路,下启女性觉醒、自我复活的时代风尚,具有承前启后的划时代意义。《致橡树》无疑蕴藏女性内心深处长期被压抑、被侮辱、被损害的愤懑之情,也是对过去女性陈腐爱情观的一次反拨,是刺破黑暗夜空的一道闪电,犹如投入一潭死水的巨石。它最大限度地复活了女性作为“人”的自我意识与尊严,在新时期文学中有引领思潮的作用。
诗人以“木棉”与“橡树”为意象,将细腻委婉而又深沉刚劲的情感寄托在新颖生动的意象中,重新书写新时期女性的爱情观,彰显女性的自立自强自信与自尊。
从外形看,诗人赋予“橡树”以清新刚健美好、有深度,有内涵、有魅力等硬核,表达了爱的炽热、诚挚、坚贞及对爱情的眷恋、痴迷、向往。开篇以坚定而自信的姿态展示新时期女性的个性光芒和人格自由:“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宣示诗人勇于蔑视传统,冲决陈腐观念,传递一种新型的爱情观,也是对过去时代陈腐爱情观的坚决破除。几千年的中国社会,男尊女卑,“三从”观念牢笼了女性的肉体,禁锢了女性的思想,无限挤压她们的生存空间,剥夺她们话语权,女性作为“人”的意识被销蚀殆尽。无论《诗经·伯兮》的“岂无膏沐,谁适为容。”的女为悦自者容的心理实际上是在男性视角下女子以玩物的形象出现,还是《古诗十九首·冉冉孤生竹》的“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的内核依然是“附”,《孔雀东南飞》的“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蒲苇”依然要附在“磐石”上才是自己的价值所在。在过去的两性关系中,女子处于绝对的人身依附的地位,这样的两性关系不独凸显女性不独立不自由不平等的思想,更是女性受压抑、受摧残、被侮辱、被损害的直接受害者。原因在于“三从”观念禁锢下,女子失去独立的人格,丧失作为“人”的价值,甘愿以没有生存空间的“兔丝”“蒲苇”来依附,乃时代使然。《致橡树》的可贵之处在于冰封之时,诗人敏锐捕捉到一丝解冻的气息,以两性爱情为切入点,以先觉者的姿态与开拓者的勇气义无反顾地冲决过去那种人身依附、甘为附庸、愿为玩偶的陈腐爱情观,否决女性甘愿是“兔丝”“蒲苇”的依附思想,也不再是趋炎附势的“凌霄花”,借橡树的“高枝”攀附、抬高、炫耀自己。现实中,若自己不行,容易萌生奇怪的心理,不是选择奋然前行,抑或甘愿为“小草”,转而希冀借“高枝”抬高身价,炫耀自己,若攀附不成,退而求其次,必然卖弄与成为“高枝”前的小苗的经历、交情,以虚骄之气而沾沾自喜,这骨子里依然是依附思想在作祟。由于人身依附必然导致无限付出奉献求得自我安慰,而在自由、平等、独立思想驱使下,“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甚至日光,甚至春雨”。“泉源”奉献“清凉”,“日光”奉献温暖光明,“春雨”滋润大地,“泉源”“日光”“春雨”无不一味付出,默默奉献,不愿不敢奢望如何回报,这是旧时代女性婚姻生活的标准模式。那么,接受“清凉”、温暖、光明者,润物细无声的广袤大地始则惴惴不安,继而心安理得,最终认为理所当然,付出、奉献是“应该”的。故而诗人对一味付出,默默奉献思想持以强烈的批判态度,批判过去女子以“险峰”来陪衬,凸显男子的“高度”与“威仪”,鄙视整日为绿阴唱赞歌、仰男子鼻息的爱情施舍。现代社会,建立在自由、平等、独立人格基础上的爱情婚姻,奉献与付出是相互的,尊重与仰慕是平等的,这并不妨碍爱情的忠贞与炽热,相反,它会给爱情注入内涵与魅力,保持爱情的长盛不衰,这是新时期女性爱情观的一次巨大飞跃。
诗人追求的爱情,无疑是自由思想、独立精神基础上的人格平等的新型爱情观:“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木棉以高贵尊严自立自信自强的形象出现,以独立姿态、平等观念与橡树比肩傲立。在抽象意义上,“木棉”以自由、独立、平等的新颖形象对过去女性人身束缚、依附观念、男尊女卑思想的强烈颠覆:不再牺牲乃至自我蹂躏,奉献一切,而是真诚高尚,相互尊重,彼此独立来追求爱情的平等、纯洁与忠贞不渝。“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有共同的坚守与文化底蕴,是彼此独立平等的两个高贵的灵魂,但又同甘共苦、冷暖相依、心心相印,纯洁无瑕,忠贞不渝。在坚贞、烂漫里,共担“寒潮、风雷、霹雳”,共享“雾霭流岚、虹霓”。“这才是伟大的爱情”!这种爱情观比海枯石烂,“及尔偕老”更感人,更持久,更有魅力。
如果把这首诗仅看作新时期女性爱情观的宣言书流于肤浅。诗中的“橡树”“木棉”就其所指是一个具体可感的对象,可以是理想中的情人象征。就其能指而言,是诗人对理想社会、理想生存状态、理想人格与美好人生的合理想象。从这一层面看,《致橡树》打着爱情的幌子,另有深意存焉,具有多重意义解读的可能。它表达了一种社会形态,政治理想,人的存在方式与精神状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反省了那段史无前例的荒唐岁月,呐喊出“祖国,我如果爱你……”的沉重心声。从思想层面论,诗借“橡树”“木棉”表达了陈寅恪先生上世纪二十年代王国维碑文所倡导的“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内核,这是新型国民必须具备的基本精神。保持自由思想,人格独立,如果没有外界压力,容易做到,也就无所谓坚持了。而在特定社会条件下,常常需要很大的勇气甚至以命相争才能守住的。压力不言而喻,首先来自权势,所以“坚持”的另一面就是不畏权势,从孟夫子的“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我得志弗为也”,到魏晋名士的特立独行,都有藐视王侯、不畏权势的特点。来自另一面的压力是“俗”,要“坚持”就必须不随俗、不媚俗,不与“潜规则”同流合污。在上下左右的夹缝或夹击中坚守自己的思想,保持人格独立,心灵自由,方显其灵魂的高贵。从这一视角论,本诗再一次充当了启蒙者的角色。源于西方的启蒙思想,伴随西学东渐,引入华夏大地,在一批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的头脑里扎根,成为培育“新人”、改造社会的一剂良药,其巨大作用不言而喻。所谓启蒙(enlightment),借用康德的观点“就是……有勇气运用自己的理智”,即用理性之光照亮蒙昧的心智。这里当然还有打破迷信,回归常识,用自己的头脑思考的意思。在长期的思想禁锢下,每个人都需要而且可以自我启蒙,也可以相互启蒙。《致橡树》无疑自觉承担了这一社会职责,发挥了这一社会作用。
《致橡树》极具反思意义,暗含控诉。它反思了“人”的存在、“人”的精神价值、“人”的异化,捍卫“人”的自信和尊严。这其中的‘人’,尤指传统男尊女卑社会长期被侮辱、被损害、被压抑的广大女性的悲惨人生,是对“人”的再启蒙。它控诉了几千年来在婚姻爱情方面对女性的摧残、压抑、侮辱、损害、蹂躏,几千年的婚姻史,可以说是摧残女性的一部血泪史。它把自由、平等、独立思想贯穿全诗,在全社会广泛传播,如何用理性之光照亮愚昧的头脑,启迪读者(国民)深入思索,自我解放,挣脱愚昧,做一个自由、平等,自尊、自爱、自信、自强、自立的、有独立的人格的新国民,推动社会文明进步,实现国家现代化,这应是《致橡树》这首诗的最深层诠释。因此,《致橡树》无论在当代文学史和思想史方面怎么评价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