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詹庚西及其花鸟画艺术
赵孟頫行书《高峰禅师行状》
小时候学习书法,自然是从楷书学起。老师和家长均谆谆教诲,“颜柳欧赵”楷书四大家中,前三者都可以学,唯独赵不可学。理由是赵字太软,学赵容易把字写坏了。另外,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赵的人品不好。他明明姓赵,是宋皇室的后裔,却偏偏在元朝做了官。这还了得?用现在的话来说,赵孟頫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汉奸”行径。这一观念一直影响到现在。三十多年来,许多书体我都写过了,许多碑帖也都临过了,但唯独没有学过赵孟頫。实际上,这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正如宋朝的灭亡不能由赵孟頫负责一样,字写得“软”也不能怪赵孟頫,只能怪我们自己手下的功夫不够。如果我们撇开先入为主的观念,客观地审视赵孟頫,就会发现:赵体何尝软媚?何尝无骨?赵书又何尝是奴书?简直是笔力坚实、秀劲挺拔,而且是姿态优美、精妙绝伦!下面,我们就以他书写的一件行书作品《高峰禅师行状》为例做些分析,看看我们是怎样冤枉了赵孟頫。这件作品(图为作品局部)通幅纵25.3厘米,横717.5厘米,创作年代不详,但根据作品的风格推断,应属于赵孟頫中晚年的作品,也可以说是赵孟頫的一件精品。此卷现藏于故宫博物院。
作品共239行,约三千字,虽属长篇巨制,但却是前后一致,如同一气呵成,让人不得不叹服赵孟頫的功力之深、艺术之精。
当代书坛巨擘启功先生曾经说过:“书法以用笔为上,然结字亦须用心。”一句话可谓道尽书法真谛。书法之妙,首在用笔。用笔的关键是在于笔画的坚实与婉转的统一。仅有坚实而乏婉转则容易出现死滞之病,仅有婉转而乏坚实则容易出现浮滑之弊。而赵孟頫却将两者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使得这件作品于坚实中而多婉转之姿,行笔沉稳中而有灵动之趣。在结体方面,赵孟頫堪称高手。
此卷结体可谓平正中寓险峻,方整中含纵逸。如作品的题目“高峰和尚行状”六字,“高”字结体平正,其势内敛,“峰”字则下笔工稳,其势外张,靠一撇一捺调和了“高”字的回收之势;“和”字下笔多用侧锋,行笔干脆利落,“禾”字偏旁似有不稳之虞,但右边“口”字偏旁的重笔落下则稳住了重心;“尚”字笔画多集中在左侧,有局促之感,但右边横折弯钩的大胆右移为左侧开辟了广阔的空间,同时,弯钩向左上方的取势又呼应了重心,如行星绕轨道而行,动作虽大而不偏离重心;“行”字下笔重拙,成左右相倚之势,在运动中实现平衡;“状”字左侧笔画收拢,右侧“犬”字的一撇一捺则处理得恰到好处:撇与左侧相呼应,捺笔则向外伸展,左收右放,趣味盎然。
与题目相比,作品内文书法在严守法度的前提下,用笔、结体要随意、富有变化得多,表现为:下笔或轻灵如“高峰”、“戊戌”,或圆浑如“号”、“梦”、“宿”、“才”、“僧”等;结体或平正如“原”、“江”、“俗”、“乘”、“襁褓”等,或险峻如“遇”、“游”、“出”等;精神或外张如“人”、“爱”、“投”等,或内敛如“徐”、“孕”、“宋”、“之”等。
《高峰禅师行状》局部
这件作品虽没有界格,但作者却对章法做了非常好的处理。特别是在第七行之后,用笔更为洒脱,变化也更为自然,下笔的轻重、行笔的疾速、上下左右之间的呼应、映带表现得淋漓尽致,堪称行云流水、清风朗月,给人以美不胜收的艺术享受。
赵孟頫的这件《高峰禅师行状》在明嘉靖年间曾藏于韩世能、逢禧父子手中,清末归入蔡世松、宫尔铎之手,后归徐宗浩。《东图玄观》对此卷有著录。
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是元代最著名的书画家。元杨载在《翰林学士赵公状》中称:“公性善书,专以古人为法。篆则法《石鼓》、《诅楚》;隶则法梁鹄、钟繇;行草则法逸少、献之,不杂以近体。”元虞集《道园学古录》云:“书法甚难,有得于天资,有得于学力。天资高而学力到,未有不精奥而神化者也。赵松雪书,笔既流利,学亦渊深,观其书,得心应手,会意成文。
楷法深得《洛神赋》而揽其标;行书诣《圣教序》而入其室;至于草书,饱《十七帖》而变其形,可谓书之兼学力天资,精奥神化而不可及矣。”可见,赵孟頫的书法在当时就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他不仅功力深厚,诸体兼善,而且能落笔如风雨,一天写一万字,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