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百科:杜军书画
看似随意实则用心—虞集行草《白云法师帖》
在书法的临习与创作过程中,人们时常遇到这样的困惑:在遵从法度和率性发挥之间该如何把握。遵从法度则容易落入古人窠臼而不能自拔,率性发挥则容易步入旁门左道而迷失方向。这的确是一对矛盾,处理得好则必然能得到一件成功的作品,否则将是徒劳无功。这也说明,一件成功的作品,实际上是法度和性情的完美统一。
虞集行草《白云法师帖》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元代没有产生像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这样开宗立派、空前绝后的大书法家,但是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和数百年书法的延续,使得元代的书法家能够在继承传统方面吸收充分的营养。虞集的书法在传统功力方面就非常突出。
虞集书法风格与赵子昂相似。他所书写的正书《刘垓神道碑铭》、《蒋山寺诗并序》以及许多题画诗温文尔雅、法度谨严、一丝不苟而又雍容华贵,完全可以当做法帖来临习。但同时,他也能写一手漂亮潇洒的行草,让人们不得不佩服他的技艺之全、功力之深。
虞集行草《白云法师帖》
下面就以他的《白云法师帖》做一分析。这件作品(见图)为纸本,纵30.7厘米,横51.8厘米,曾经明代项元汴、李肇亨及清代安岐、完颜景贤等人收藏,现藏故宫博物院。安岐撰《墨缘汇观》著录此帖。这是一件酣畅淋漓、一气呵成的行草作品。通过这件作品,人们可以体味到作者在书写时轻松愉快的心情,可以看到作者的笔墨技巧和布局能力。
与楷书相比,行草的用笔要自由得多,不一定讲究横平竖直、逆入平出。它所讲究的是用笔的灵活、婉转与流畅,同时要讲究字与字之间、行与行之间的映带和呼应。当然,这种映带和呼应是自然的,而非做作的。尽管此作是一件用笔灵活洒脱的行草作品,但却丝毫不会给人以浮华、靡弱的印象,这主要是由作者行笔的坚实和顿挫以及结体的紧凑绵密所决定的。
虞集行草《白云法师帖》
释文:
集顿首奉记。白云法师和上乡契,去年过访,足仞至情。别后极深怀系。大墓甚感用情,亲戚同不知首尾,不知归附心来,又六十余年,先参政之所经理遣意,老者今秋遣女后方可出。秋深要来,能来为妙。竹深旧相识,如来说可奉承。兹因俞伯康山长还吴,略得布此。秋冬间能来住一两月,同出亦好也。大墓事已开嘱丹阳以先世委用之意,必蒙相体。此行亦修路,侯一书讬伯康言之凡可。幸熟议勿停恩勿误事,则区区不肖之望也。植舟及小儿偶出,不及致问。溪山在斋,教两小儿如常也。伯婉受助后,月日未到未上,已尽达雅意矣。道人处传语诸亲知都为寄声为妙。眼昏写字不多整齐,勿罪。比相见好不及。虞集上记。
鉴藏印有项元汴诸印,“董奕少氏”、“李肇亨”、“桃花源里人家”及安岐、完颜景贤、何子彰、赵叔彦、张爰、谭敬诸印28方,半印2方。
文中自称“眼昏写字不多整齐”。虞氏晚年有目疾,并经常在信札中谈到,故此帖为其晚年之作。书法行笔环萦,字若连绵,法度险峭,劲健古雅。如王世贞所言:“用笔若草草,而中自遒劲。”
《墨缘汇观·法书卷》、《三虞堂书画目》著录。
如第一行“集顿(首)奉记”四字,下笔稳健,笔画坚实,富有力度和质感,“顿”字的最后一笔以飞白出之,“奉”字则笔笔圆浑凝重,避免了行笔的轻滑。在正文的书写过程中,虞集随时在笔画的轻重、行笔的急缓、字形的大小等方面进行调整,使得整件作品在变化中实现了和谐统一。
比如第二行中的“白云法师和上乡契去年造访足纫”,“白云”二字较为规整平正,行笔迟缓,“法师”二字则行笔迅捷,笔画流畅,“和上”二字则下笔俏丽,并稍作停顿,承上启下,“乡契”结体宽博,取横向之势,而“去年”二字则结体紧凑,取纵长之势,“过访”二字笔轻而意态连绵,“足纫”二字则笔重而韵味丰厚。第四、五行笔画多轻灵,而六、七行笔画较凝重,给人以一波三折、抑扬顿挫的艺术感受。在章法上,这件作品非常巧妙地运用字与字和行与行之间的牵丝和映带,达到了率性自然的艺术效果。如“法师”、“至情”、“极深”“怀系”、“甚感”、“经理遗意”、“秋凉”、“能来”、“为妙”等字,或上下连贯,或笔断意连,实现了章法上的和谐统一,堪称看似随意,实则用心。
虞集(1272-1348),字伯生,蜀郡(今四川成都地区)人,为宋丞相虞允文五世孙。元文宗时,虞集任奎章阁侍书学士、赠江西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封仁寿郡公,世称“劭庵先生”。他学问博洽,穷极本源,平生为文万卷,著有《道园学古录》、《道园遗稿》等。他的书法非常有名,其真、草、行、篆诸体,皆有法度。
明陶宗仪《书史会要》称:“集真行草篆皆有法度,古隶为当时第一。”明李东阳云:“书家者流所谓人品高,师法古者,伯生殆兼有之。”由此可见,没有扎实的基本功的训练,没有楷书、隶书、篆书的精确之能,要想写一手率性而不失法度的行草,是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