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画：视书法，必藐之

视书法，必藐之

视书法,必藐之 ——兼谈“逢中必反”

余杰先生曾撰文痛诋书法,称书法是“文化摇头丸”,近来赵达功先生也(连续撰文)力陈书法为中国一大祸害。两位先生前后相继,均有翦除书法振兴中华之志,拳拳之心,自不待言。可惜的是,其逻辑是两锅糊涂汤。以已之昏昏,焉能使人昭昭?

余赵二先生各自的书法造诣如何,我不知道。不过从其言论看来,他们对书法的理解还没达到艺术的层次。当然,我也是书法的门外汉,不过既然他们没有谈到关于书法艺术的实质内容(哪怕是一丁点),我也不妨以空对空,仅从其逻辑入手。余先生说,(政治)名人题词,是一种变相收受贿赂的途径,并且有人认准了书法是一块进入上流社会的敲门砖,故尔苦练之。关于这一点,我想并不能从逻辑上证明书法本身是混蛋。犹如我们也反对公款吃喝,但是我们不能反对吃喝本身(假如你没有练逾伽或者辟谷的话)。假如书法只有(政治)名人才玩,而且所有的(政治)名人题词均存在着收受贿赂的现象的话,则我也打算加入到翦除书法的行列中去。但是两个条件均不成立,所以从这里得出书法混蛋的结论也就可笑。当然,余先生还有进一步的论证,余先生借毛喻原先生之口说书法是人们没事找事干的活计;书法是一种愚民政策;书法是一种变态美……这些说法能否成立,我不得而知。但是余先生说到,文字的功能只是交流,不应该玩成艺术。玩成艺术,就是愚民。这大概有点不对劲。

我想织布之初,也仅仅是想拿来蔽体防寒而已,何以后来竟有人在画布上玩出了艺术呢?油画是否也是文化摇头丸?余先生又说,过去有才子因为写字写得不行而痛失了状元宝座,可见书法这玩意是用来愚民的(因为与仕途挂上了勾)。可是余先生在这里逻辑有点混乱,因为皇帝老爷是打算看清楚考卷上的字的——也就是文字要完成其交流思想的功能——却不料看不清楚,所以这几位才子是因为没有完成文字的交流功能而痛失状元宝座的。这个例子与余先生的用意实在是相反的,我想这大概要么是因为余先生对书法所知甚少的缘故,要么就是在故意“愚读者”。因为书法既可能用来变相收受贿赂,又是一种愚民政策,所以书法就成了文化摇头丸,这是余先生的逻辑。结论大概是正确的罢——假如两个前提均无误的话。

赵先生说书法是中国的一大祸害,理由是,一、因为大家都在玩书法,所以没空去修铁路(故中国不得富强);二、(政治)名人题词是一种权势崇拜;三、书法压抑人的个性。第二点与余先生相同,故在此略过。关于第一点,我想赵先生的意思是说,大家不要去玩书法,应当去关心关心真理,研究研究科技。其实科学与艺术二者本不可偏废,不过赵先生情急之下,大骂书法以图唤醒世人迷梦。但是我想不管是谁,对真理感兴趣是一件好事,但是不可逼着别人也非去关心真理不可(或许还必须是同样的真理,同样的结论),这好象是一种思想暴力。不知道赵先生所指的真理里有没有思想暴力这门课程?关于书法压抑人的个性,赵先生举例说明:明明是写草书的性格,却偏要他去学魏碑,岂不是压抑个性吗?我想此言差矣。我们生下来,都不会使用筷子,按照“个性”,恐怕都是直接用手抓的性格。

然而赵先生允许自己的小孩子直接用手抓吗?书法书法,书之法也,没有法度,还谈什么书法?学习魏碑也好,学习草书也好,目的都是要掌握这个法度,犹如学习使用筷子一样。等到掌握了这些法度,自然可以朝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发展,犹如学会了使用筷子,用它来吃什么菜都是自主选择的。再比如说,学习驾驶之初,也觉得不爽,也不太合乎个性,然而想要自己开车,总是要压抑一下个性的;学习汉字之初,也是颇为繁难的,然而终究也要压抑一下个性,否则便不能撰文痛诋书法。如果这一点还不明白的话,真是有点不足与言了。

关于(政治)名人题词,不客气的说,十之七八是够不上书法的门槛的。然而余赵二先生均认为这是书法,我想这是有问题的。打个比方说,普通人也可以随手拿起一部照相机就拍照片,但是这与摄影家拍出来的作品是不同的。如果硬要说普通人拍出来的照片就是摄影艺术的话,则摄影艺术家会有意见(当然,我丝毫不是想否认普通人也能拍出极具艺术水准的作品,我只是就普遍而言)。所以说,余赵二先生可以反对书法的庸俗化、权势化以及滥用,这都是可以的,但硬要将板子打在书法的屁股上的话,我再打个比方说——手上豁了一道口子,疼,于是就剁掉双手。假如我想来个博喻的话,也是可以的:因为骑自行车摔了一跤,遂认为天下的车子都是骗人摔跤用的;因为米里有一粒砂子,遂打算劝大家一起绝食;因为书法是文化摇头丸,是中国的一大祸害,所以中国文化根本就不是玩意。

在网上有一股逢中必反的潮流。有人说,中医根本就是骗人的;有人说汉字还是废除掉好;有人说中国的建筑不如西方的好;总之一句话:不管是什么,倘若中国有,外国(其实是西方世界)也有,则肯定是外国的月亮圆;倘若中国有而外国无,则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玩意(理由大概是外国竟然没有);倘若外国有而中国无,则中国一定要拿来。在这种思路的带领下,中国似乎根本就没有月亮,想要晒月光,最好先办护照。一些愤青们故意炮制这种逢中必反的言论——他们在自己所知甚少的领域里大反特反,不免让人觉得这是故意为之。

可能是现实生活太“压抑个性”的缘故,所以越是这种逢中必反的言论,越是有人支持。这有点令人担忧。其实这类逢中必反的套路很好识破:他们是有胆假设,无力求证。可能证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敢于惊世骇俗,能够获取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