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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简化字书法”说开去
从“简化字书法”说开去
简化汉字的目的,应当是和白话文相一致的。中国古代汉语的精炼含蓄、晦涩难懂;繁体字的结构复杂、难认难写确实已大大阻碍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传达与情感交流的需要,如今早已为国人认同。当代硬笔书坛也有一些书家顺应时代潮流,提倡“硬笔书法应以写简化字为上”,《中国钢笔书法》杂志也在一九九七年推出一个栏目——《删繁就简》,专为推广简化字书法。但无论这些书家的论述如何引经据典、头头是道,也无论权威刊物如何热心引导、大力提倡,“简化字书法”这一提法首先不妥,“硬笔书法应以写简化字为上”则更是大谬之言,其思想深处始终存在着坚持硬笔书法应以实用性为上的观点。对此,我早已深怀疑议。早在一九九六年赴浙江青年学院参加“浙江省青少年书法篆刻等级考核”时的现场择题论文《硬笔书法的实用性与艺术性》一文中便已明确指出:“硬笔书法是在实用性的基础上产生的,实用性与艺术性并存。但电脑终将取代硬笔的实用价值而使硬笔书法最终成为一门纯粹的艺术”。可惜此文当时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在社会现代化程度迅速提高的今天,对硬笔书法的认识依然停留在实用推广的阶段,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
问题首先出在对“书法”概念的简单化理解上。书法并不仅仅是指“书写汉字的法则”,从毛笔书法退出实用领域成为一门纯粹的东方艺术开始,书法的含义有了进一步的深入。书法,应当是以汉字的造型为基础,以点线运动造成视觉形象,完成创造和审美顿悟,同时表现书写者的个性情感的一门高等艺术。我以为中国书协对硬笔书法的接纳,承认的是硬笔书法的艺术性,并不是它的实用性。全国第一届硬笔书法展览,展示的也是硬笔书法的艺术价值。
书法不可能脱离汉字而存在,但书法作品中的汉字不能等同于实用汉字。汉字(繁体)发展至今,已形成篆、隶、楷、行、草五种字体,书法也自然有了五种书体。每一种书体都有一个独特的技法表现系统,是形成整个中国书法艺术不可分割的五大板块。从实用角度来说,篆隶谨严整饬,富有装饰美,但古奥难懂;行草流动简约,变化多端,却不易识读;只有楷书独得端庄易认之美,从而成为通行的官方文字。简化字,就是以楷书体为基,通过删减笔画,整理部首而成的,说白了就是简化楷书。它可以有楷、隶、行三种书体,却与其它二体无涉,笔法结构的多样变化更是无法与繁体字相提并论。提倡“硬笔书法应以写简化字为上”,究竟“上”在何处呢?这不是妄自菲薄、自动降格之举么?如此一来,硬笔书法又如何与毛笔书法共立艺林、相映生辉呢?将实用硬笔字与硬笔书法混为一谈,始终不够明智。在这一点上,席殊令人敬佩。
任何艺术形式都来源于现实生活。书法正是在汉字的实用书写中产生的。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书写工具不断趋向简便精良。毛笔的出现,极大地丰富了汉字书写的技法,“书法”也由此正式确立,艺术性不断增强。此后数千年,闭关自守的中国社会生产力一直停留在封建农业阶段,始终没能出现可以替代毛笔的书写工具,毛笔书法的实用性与艺术性依然未能剥离。到了十九世纪末,国门初开、西风东渐,钢笔进入中国,其便捷实用的特点很快就取代了毛笔的实用性,将其逼入纯艺术领域。实用书写工具的沿革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电脑与因特网的诞生,是二十世纪最重大的发明之一。它们的出现注定了硬笔也将遭到毛笔同样的命运,尽管这一淘汰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已不必再提电脑打字如何快捷简单,今天的电脑早已发展到语音输入的水平,“可视电话”更是耳熟能详。读过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主任尼葛洛庞帝的著作《数字化生存》的朋友都会相信,用不了多久生活中的主要事件如购物、通信、会议等等都可以由电脑与因特网来完成。人类的生存方式将会发生彻底的改变。在这个崭新的时代里,硬笔书法走向纯艺术表现领域是其唯一的出路。到那时,“简化字书法”又将何去何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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