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如同说话
语言是用来表情达意的,任何一种艺术门类也都有自己的语言,通过不同的表达方式,由内而外,为外界感知。清人刘熙载称:“诗放情曰歌,悲如蛩螀曰吟,通乎俚俗曰谣,载始末曰引,委曲尽情曰曲。”可见语言表达种类之多。对于书法语言,刘熙载也说了不少,譬如“书要曲而有直体,直而有曲致”,不同体有不同的言说方式,就是一种体中,也有不同的言说方式。
有的书法家运用语言直来直去,点线都趋于直露,如同快人快语,语速快,信息密集,使人甚至有应接不暇之感。像《天发神谶碑》、《始平公》、《魏灵藏》以及张瑞图、倪元璐、徐生翁、朱复戡,都趋于直说。直线跟目的地的距离最近。弧线少了,直线多了,书法家的动作就爽快锐利、简单明快,下手即到位。以张瑞图为例,他运用的点画尖利、直露、刚硬,化语言表达的复杂为简单,省去了许多动作,让语感更为直截了当,全盘托出。这样的语言少了一些文雅、含蓄,语言的策略不高,让人回味不多,甚至过于冲动,一时不知所措。
有一些书法家则属善于表达者,如同会说话的人,娓娓道来,让听者怡悦。此时,书法家笔下就不是直来直去毫无掩饰了,而是轻盈委婉,线条如高柳垂丝,清风徐拂,不胜婀娜,读起来就如同面对一个斯文人,可听他清雅、清洁的话语。明人艾南英曾认为:“洁后而浮气敛,昏气除,情理以之生焉。”小家碧玉般的低吟浅唱是很令人欣悦的,如海上书家白蕉的小行草,光洁细腻,轻盈跃动,又一洗华靡,独标清绮,观之心事轻松,如见斯文,欣喜之至。
孔夫子认为,辞达而已矣。意思是说,语言能够表达意思也就行了,无须过多。语言的朴素对于意思的表达并不妨碍,朴素的语言缺少润色、修饰,很本色,很实在。民间的书法语言更多朴素,不知华靡为何物;而越发向前发展的书法语言,却越多包装、制作,披上了越来越华丽的外衣。语言的华丽是一种伪饰,好比与人说话,说者绕了半天,口舌费了不少,文辞华美,极富煽动性,听者却一直不明白其主旨。譬如篆刻中的曲折回环、重峦叠嶂、拥趸堆积,外表气派宏大,却因此而将主题遮掩。有甚者,“才子”气发,极线条之潇洒翻飞,环绕三匝而不休止,反而露出作态用意,习气不减反增。
颜真卿的书法语言走在正大路上,声调铿锵,堂堂皇皇,形式正,气象大。观颜真卿楷书,有如听庄重的话语,无一句不正经,无一句不威严。因此,颜书放在庄重的场合上最为适宜,宫廷、宗庙、祠堂、墓葬、祭祀,都是与此语言的气息相融合的。可是,生活中并不是只需要一种书法语言,如同颜书这种语言特色,缺乏生动、机趣、巧妙,过于冠冕堂皇、品相威严。生活中是需要许多小情小调的,庄重的场合毕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一幅颜书在堂,理性的色彩就确定了。喜颜的人少,也很符合生活的现实。
不同的表现情调,不同的审美方向,走笔如同说话,语轻语重,话中有话,各有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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