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于希宁玉兰图
品读陈撰题画书法
陈撰(1678-1758),字椤山,号玉几,浙江鄞县(今宁波附近)人。其年轻时在杭州师从著名学者毛奇龄,在古文、诗词、书画等方面获益颇多。陈撰生性清高孤傲,淡于功名利禄,曾婉拒博学鸿词科的机会。性格决定人生,亦能定型从事的书法艺术风格。
陈撰一生大部分时光在扬州以清客的身份侨寓在项、程梦星、江春三位商人家:30岁至50岁,在项氏玉渊堂,50岁至70岁在程氏筱园,70岁至80岁在江氏康山草堂。因其深厚的学养和文物鉴定能力,被奉为座上宾,并得以鉴赏大量的珍奇古玩、整校古籍经典。于书画事,陈撰权当闲暇兴趣,在扬州八怪中是唯一不以卖画为生的书画家。存世书画作品不多,艺术品位却较高。
扬州博物馆收藏有陈撰为友人沈庭瑞山水册题诗册页,纸本
自开面貌的行书,有一股绝尘之逸气。艺术是表现个性美的,没有个性的美便不是艺术。明清以来“台阁体”、“馆阁体”成为上流社会的书法潮流。明末清初出现了逆潮流而动的书法本体自律运动。傅山提出“四宁四毋”的观点,提出了崭新、强烈的艺术主张。它打破帖学传统,在理论观点上赋予中国书法新的美学观。傅山无疑是清代碑学的先行者。
随着汉魏晋碑刻、汉简等古代书法精华被重视,书法探索者的脚步重又回到这门艺术的正常轨道。当然这也要得力于扬州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优势,以及政治在经济繁荣的背景之下所呈现的自由景象。正如王原祁说的“海内丹青家不能尽识,而大江以南,当推石涛为第一”。我们从中可以领悟到,处在一定身份、地位、环境以及艺术取向诸多因素下的“四王”等艺术家内心的一种无奈。他们虽有深厚的传统书画笔墨功夫,但没有“山川使予代山川而言也,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之于大涤也”(石涛语)的人文环境。石涛开启了扬州地区书画创新的大门。领军“扬州八怪”的金农,旗帜鲜明地提出“耻向书家作奴婢,华山片石是吾师”的艺术主张。同在一个艺术圈,且是浙江同乡,都是毛奇龄的学生,一起在杭州度过青少年时期,同样流寓在扬州寄人篱下,也都婉谢过博学鸿词考试,太多的相似,陈撰与金农的艺术取向当是无法相去甚远的,加之“客銮江项氏,彝鼎图书之富甲天下,充塞眼孔……”(杭世骏《玉几山人小传》云),一种书法的创新当是无法避免。然而艺术探索的道路往往是崎岖的,扬州八怪书法群体多在技法上采取多体融合的方法,以求得在艺术领域上的一点突破。他们思路一致,但由于取法不一,取向迥异,故而形成的面貌是大相径庭的。但是客观地讲,他们都开了自家面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为中国书法百花园增加了色彩。
此三幅题画诗,因是为友人画作而撰,故创作严谨,应能反映陈撰书法的水准。一般论者言其书画说:“书无师承,画绝摹仿。”笔者以为此说值得商榷。其书法传承,经研究所传世不多的作品,大致是:楷书以晋唐法书入手,行书以宋人笔法为底,参以隶书笔意,甚至一些长撇有汉帛书的意味。由于陈撰所过目的碑帖书法众多,可以想见其手摹心追者亦不在少数。陈撰的高明之处是,这么多的书体笔法,在他笔下能无缝对接,融合度似在板桥“六分半书”之上。
陈撰曾编一本前人题画、评画的资料集———《玉几山房画外录》,书中录有石涛和尚《自画山水卷》一则题跋。论到“我用我法”时,颇有意味:“吾昔时见‘我用我法’四字,心甚喜之,盖为近世画家专一演袭古人,论之者亦且曰‘某笔肖某法’、‘某笔不肖可唾矣’。……及今番悟之,却又不然。夫茫茫大盖之中,只有一法,得此一法,则无往而非法,而必拘拘然名之为‘我法’,吾不知古人之法是何法,而我法又何法耶?总之,意动则情生,情生则力举,力举则发而为制度、文章。其实不过本来之一悟,遂能变化无穷,规模不一。吾今写此数幅,并不求诸古人,并不定用我法,皆是动乎意、生乎情、举乎力、发乎文章,以成变化规模。后之论者指为吾法也可,指为古人之法也可,即指为天下之法亦无不可。
此段论述,石涛在反对承袭“古法”食古不化的同时,亦不赞成刻意立“我法”自我标榜的艺术行为。陈撰录此文字,想来也是在艺术主张上极有同感的。艺者,道也;道者,客观规律也,非古非今,非成法,每人都循自身的学养、艺术功力、人生经历、美的感悟力等,以形成自己的书法表现风格,所取得的成就可能或高或低,但这是有为书家理应遵循的规律。
该作品用墨干湿、浓淡自然辅呈,天然无雕饰,如清泉轻涉,不食烟火,韵味绵长。陈撰有方闲章:“冷香飞上诗句”;冷香,文人们喻为梅花,梅花傲霜斗雪,性格高洁。在其为数不多的画作中,梅花题材占据了很大的份量,画风萧逸简远,随意点染,极具林下之气。不仅如此,陈撰的书法亦写得从容不迫,率意随性,跳宕活泼,超脱中有天真趣味,可谓“冷香飞上笔端”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