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记内蒙古画家彭义华
傅山、梁檀《书画合璧册页》
中国嘉德今年春拍,傅山、梁檀《书画合璧册页》(十三开)获价336万元。册页中涉及傅山的文字内容,绝大部分收录于太原市三晋文化研究会编《傅山全书补编》(山西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其中《梁檀传》一篇(无落款)为傅山曾高度评价梁檀书画“孤洁秀峻,径自标一宗,要无俗气”的相似传记文字,但是若和现存傅山书《太原三先生传》手卷真迹一经对比,即可发现其实际是临仿《太原三先生传》手卷的产物。随后的研究发现,《书画合璧册页》中其他傅山的书法作品,也存在着诸多的伪造痕迹。
因《书画合璧册页》中尚有梁檀(款)绘画书法作品,而目前存世的梁檀真迹极其稀少,故无法通过对比方法辨别其真伪,存疑待考。本文只对傅山(款)书法作品进行如下的辨伪分析。
《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以行楷、行草混杂书写(图一)。傅山书《太原三先生传》手卷《梁檀传》(前半部分,图二),来源于《收藏》杂志2007年第11期。渠荣箓先生在《傅山先生狱中之作》一文中,深入细致地考证了《太原三先生传》手卷的来龙去脉,校正了历史上二次传抄文献如《霜红龛集》(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年影印版)同名篇章中多处明显的衍、脱、倒、讹误释之处。其中关于《梁檀传》的内容,分为独立的前后两部分,书写于王献明、钱虚舟二传之后,约占《太原三先生传》全幅的五分之二。《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只抄写了其中的前半部分。
一、《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伪迹表现
《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与傅山书《太原三先生传》手卷《梁檀传》对比,其书法水平有十分明显的差距,抄写内容也丢三落四,无法或符合或校释现有的二次文献资料。其中除根据多种版本《霜红龛集》均收录的傅山《燕巢琴赋》首句中即有的“夏日过不廛先生书斋”及五言律诗《题梁乐甫画》,增添简单的一句“字乐甫,又号不廛”外,尚有其他伪迹表现,主要表现为:
(一)前后颠倒错误的文字
《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中“要无俗家气,赤贫”一句,在《太原三先生传》中为“要无俗气,家赤贫”;而在《霜红龛集》中,该句误释为“要无俗气象,亦贫”,其中“象”为“家”误,“亦”为“赤”误。“(独)寐寤歌也”句,“寐寤”二字不但颠倒(应为“寤寐”),并且其“寐”字错误抄写成“穴”字头;按《康熙字典》,“穴”字头“寐”左下“爿”偏旁应书写成“扌”旁,故“寐”是个笔误错字。
(二)不应省略的“许”、“净”二字
《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年三十(许)前后”一句中,作伪者专门省略了一个“许”字。《太原三先生传》中“三十”为“卅”字,“许”字为一副词,表示约略估计的数量。“乃知其教之严(净),非异端也”句中,作伪者也省略了一个看似可有可无的“净”字。“净”字,《辞海》解释为“净尽;无余。佛教特指情欲的洗除净尽,如:六根未净”。可见傅山行文中用“严净”指出伊斯兰教的威严净尽,符合该教的实际情况,岂能随意增删?
二、楷书诗篇幅落款“傅山题”
《书画合璧册页》中专门书写了楷书、草书、隶书、篆书四种不同书体的诗篇各一幅。楷书诗篇“范叔无袍谁谓冷……”落款“傅山题”,钤白文方印“傅山印”。该幅作品书写楷字,不能做到全篇每一字形笔画(如横平竖直)基本统一,甚至也包括落款“傅山题”,导致该幅书法结字、章法格调十分低俗。岂是“书法宗王右军,得其神似,赵秋谷推为当代第一”(《霜红龛集(附录)·傅先生山传》)的傅山所为?
常清文先生《中国文化奇人傅山》中“傅山与回民族的深情厚谊”一节中,不但附有“傅山手书《太原三先生传》之一的关于梁檀的墨迹”黑白图版,另外还附有傅山为梁檀撰书《赠梁檀》册页(手迹现存晋祠博物馆)楷书落款部分图版,其落款“傅山题”字迹也与上述楷书诗篇幅“傅山题”绝对不同。而且此《赠梁檀》册页也很有可能是作伪者曾参考过的傅山真迹之一。
三、篆书“芦鹜能事”荒唐的落款“山书”二字
篆书“芦鹜能事”落款“山书”二字,作伪者不知为何写成了楷书“山”而篆书“书”字,这在傅山一生的书法创作实践中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仅凭此一点即可判断其必伪无疑。
傅山真迹篆书作品中可参阅的落款有《五言诗篆书轴〈春雪融复冻〉》落款篆书“天龙禅寺”及行草书“山”字,《五言诗小篆书轴〈北斗挂城边〉》落款篆书“山书”二字。
四、草书、隶书、篆书诗篇幅为何没有落款
草书诗篇幅录“山青云白水无风”八句诗一首,我们如果观察诗中的“应”字及“回”字,即可证明该草书诗篇幅与《书画合璧册页》梁檀传为同一人所书写。只是作伪者由于脱离了临仿书写的窠臼束缚,在学习掌握傅山草书的基础上能放开手脚来书写,故写得流畅顺达,也很有水平。而这一点在另外独立的草书论文“即画求梁生……不闻戒慎恐惧中庸……我别记之(落款)真山”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几乎达到了“超越”傅山的水平。
但是,尽管作伪者草书水平可能“超越”傅山,但也始终小心翼翼,未敢轻易在草书、隶书、篆书诗篇幅中添加落款。因为作伪者深谙貌似简单的落款,其实危机四伏。得当的落款可以给书画作品锦上添花,而不恰当的落款犹如佛头着粪,极易弄巧成拙。
楷书诗篇幅落款“傅山题”,其书法水平已明显低下;篆书“芦鹜能事”荒唐的落款“山书”二字一楷一篆更是十分可笑;草书论文用行楷“真山(楷书‘山’)”落款,而不用傅山如《五峰山草书碑》等惯用的草书一笔书“真山”落款,已明显失算。在影印技术发明前,很难充分、全面了解傅山各种书体诗篇幅如何落款,实际在今天也是一个不容易拟定的难题,故作伪者只好省略算了。另外,上述各落款下面均有一相同的白文方印“傅山印”,可以证明其拙劣的落款均可能为同一人所书写伪造。
李郁周先生曾在《台北故宫卷〈自叙帖〉是一件作伪的摹本》(《书法》2006年第2期)结尾部分说:“现在可以证明使用白麻纸‘映写’《自叙帖》,可以摹出两件(日本残卷与台北故宫卷)几乎一模一样的作品,至少台北故宫卷如此。古人仿作技术之精到高明,恐怕仍有太多为现代人所想象不到的。”
我们现在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傅山真迹《太原三先生传》,又有谁会相信如此“高明”的《书画合璧册页》,其中至少傅山书法部分为假冒真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