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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艺术是无价的但作品是用价格来衡量「乐器为什么那么贵」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被量化的创造力任何一个时代,都充斥着大量“廉价”的音乐,对于当时的民众来说,自有其存在价值,能够满足人们的现实需求。某些“廉价”的音乐作品,有朝一日甚至会变得“高贵”起来。
廉价的艺术究竟指的是什么?在绘画和雕塑等领域,“廉价”这个词很容易理解。艺术品通常都会明码标价,即便那些珍藏于各大博物馆的无价之宝,其实也已经代表了一种价格。
很多人对艺术品的过度商业化感到担忧,比如法国当代哲学家马克·杰木乃兹在评价阿多诺的艺术理论时谈到:“阿多诺的悲观在于艺术所无法逃遁的宿命,代价昂贵的艺术独立性,掉过头来与艺术相对立。”说到底,“艺术依旧会踏进商品的圈子”。
但艺术品市场毕竟具有悠久的历史,公众对历史上最重要画家的评判标准,也很难完全脱离其作品的拍卖价格。
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该现象,就会发现,这其实和艺术品的物质属性有关。视觉艺术需要一种物质载体,在高度商品化的社会,只要一个事物具有某种物理形态,理论上讲,就都可以明码标价。
美国知名画家洛里·伍德沃德曾经总结出为艺术品定价的简单公式:将画的宽度乘以长度,得出总尺寸,以此为单位,乘以符合画家声誉的固定金额。然后计算出画布和画框的成本,并在此基础上翻倍。最后将两者相加,就得出了画作的市场售价。
上述公式之所以能够成立,必须建立在一定的物理形态基础上。当我们说某件艺术品很廉价时,首先指它的市场价格,也就是交换价值很低。但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它可能具有截然不同的使用价值,换句话说:其所能够满足某人需求的程度和方式是因人而异的。
因此,廉价的艺术可以仅仅就字面意思来理解,即它具有低廉的市场售价。那些便宜的作品,自然可以被认为是廉价的艺术品。但另一方面,这件作品可能对你来说很重要,很“值钱”。但这只是象征意义的表述而已。
艺术品只有以客观标准为基础,才能够进行定价。就像著名艺术咨询机构ArtBusiness在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那样:无论你的艺术有多么独特,它在某些方面总是与其他艺术品有相似之处,比如尺寸、形状、媒介、重量、主题、颜色和制作时间等等。
以此为依据进行定价,被形容为是“量化创造力”。
独特性不是定价艺术的唯一标准现在的问题是,当我们谈论完全抽象的艺术——音乐时,以上这套理解方式和衡量体系就不再适用了。
没人能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定价,能够做到的,不过是把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手稿拿去拍卖,这里有一个关键区别:只有当某首音乐作品以一种物质形态的方式呈现时,它才具备交换价值。问题是,这些物质形态其实并不是音乐本身!
当我们聆听音乐时,我们在肆意享受它的使用价值,但这种使用价值是无法转化为交换价值的,无法通过某种市场价格体系予以标定。
当然,你也可以说,由于《第九交响曲》的手稿拍卖价格非常高(早在2003年,该作的总谱原稿便在伦敦苏富比拍卖行被一位私人收藏家以213万英镑的高价竞得),那么,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这首音乐本身很“贵”。但这种类比同样只是象征意义的表述而已。
由于缺少一套准确、直接的转化系统,音乐的价值便无法直接通过价格来展现。这就给如何评判音乐的艺术价值造成了困难。当缺乏一套客观有效的衡量标准,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底气来为音乐“定价”了。
我们说某件艺术品很廉价,虽然首先指的是它的交换价值,但通常也包含了对其使用价值的评定。这两者在多数情况下是紧密相关的,或者说,前者可以直接影响后者。当然,有时候决定其市场价格的因素与一些附加属性有关,比如画面相同的一幅油画复制品,不同的装帧工艺和印刷品质,会造成巨大的价格落差。
抛开这类情况不谈,仅就绘画本身而言,艺术品通过市场价格而呈现出的交换价值,通常也代表人们对其艺术水准的判定,从而体现了其使用价值的高低。
市场价格的确在很大程度上抹平了每件艺术品的独特性,这种独特性有时会成为使用价值的来源。问题是,正如ArtBusiness指出的那样:“所有艺术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位艺术家都是独一无二的。然而,独特性不是,而且永远不会成为定价艺术的唯一标准。”
一个看似冷酷的事实是:在艺术品被“真正出售之前,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的”。
但对于音乐来说,除了类似于绘画中的装帧工艺这类因素尚且符合客观的价格标准,音乐本身根本无法用客观的价格体系来衡量。
价格从不体现音乐本身的价值我们都知道音乐是一门艺术,但没有谁会将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称为艺术品,这一领域自然也不存在所谓的艺术品市场。
很多人也许会问:正版音乐的售价、实体专辑的定价,以及音乐会的门票价格,难道不都体现了音乐的交换价值吗?事实上,它们要么体现的是版权价值,要么体现的是音乐家的价值,或者其它层面的附带价值,而不是音乐本身的价值。
实体专辑的价格,很大程度上与唱片公司的录音技术、唱片的材质工艺,以及版本的稀缺性有关。约翰·列侬与妻子小野洋子在1980年合作推出的《Double Fantasy》这张专辑,曾经以52.5万美元的起拍价拍卖,成为史上最昂贵的黑胶唱片。
如此高昂的价格并非因为音乐本身,而是源于约翰·列侬在这张专辑推出后不久便遭到枪杀身亡,《Double Fantasy》因此成为了这位传奇人物的天鹅之歌,上面印有他本人最后的签名。而在这张拍卖唱片的封面上,还留有警方的物证编号、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WJT-2”。
因此,也只有这一张《Double Fantasy》才能够卖出如此天价。
《Double Fantasy》专辑封面
而在流媒体时代,音乐曲目通常拥有相对统一的网络售价,显然,价格在这里体现的是版权价值,而非每一首音乐作品自身的价值。
至于柏林爱乐演奏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和某不知名乐团演奏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卖出的门票价格可能相差数十倍。这只是因为柏林爱乐的身价更贵,和他们演奏的音乐本身无关。
并且,决定演出票价的因素有很多。2005年,西蒙·拉特尔携柏林爱乐首次到上海演出,当时的最高票价卖到了4000元一张;而到了2017年,当拉特尔再度携柏林爱乐到访上海时,票价整整降了三分之一。
但这并不意味着柏林爱乐在这12年里的水准降低了,也不意味着第二次演出的作品价值不如首次到访时演出的曲目。在不同情况下,演出团体的市场价格可能是浮动的,但这与音乐本身的价值毫无关系。
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在《音乐社会学》中从商品的角度来分析乐器。毫无疑问,乐器是音乐周边最具量化特征的物质形态之一,但当一位小提琴演奏家用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昂贵名琴来演奏一首名不见经传的小提琴协奏曲,并不会提升这首曲子本身的价值。
西蒙·拉特尔与柏林爱乐
如何为一首音乐“定价”?音乐是真正无价的艺术。这种无价,不是建立在市场价格体系基础上的“无价”,而是无法放在任何一种商业逻辑和市场经济中去衡量。
但我们有时候的确会声称某些音乐作品是“廉价”的。廉价,成为了一个纯粹象征性的词语,在类比的意义上被理解。不过,当它被用来形容音乐时,尤其容易滋生一种观念,即:在古典音乐爱好者眼里,所有流行音乐都是“廉价”的;或者在重金属爱好者眼里,所有校园民谣都是“廉价”的。
尽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和品位,很多时候,你很难真正说服一个与你趣味不同的人,但不能否认的是,艺术本身的确有高低之分。
但需要注意,即便是在古典音乐中,也有大量“廉价”的作品,它们的艺术价值甚至无法和一首经典的流行歌曲相提并论。正如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音乐美学家周海宏指出的那样:音乐作品艺术质量的好与坏,不是所谓高雅音乐与通俗音乐之间的本质差异。
因此,真正的古典音乐爱好者,决不会轻视一切流行音乐作品。并且,当我们用“廉价”来形容音乐时,不应用它来指代任何一种成熟的类型或风格,即便这种音乐是你根本无法接受甚至嗤之以鼻的。
情歌爱好者大可抱怨说摇滚乐太刺耳,但不能说所有摇滚乐都很“廉价”;同样,摇滚乐爱好者可以说情歌显得很矫情,但不能说情歌这个类型很“廉价”。
原因是,当“廉价”这个词脱离了客观的市场价格体系,在完全修辞的意义上使用和理解时,其强烈的情感倾向将变得无以复加。它所包含的情绪化与价值判断,很容易炽烈到一种非理性的程度,以至于使人丧失了对事物的基本判断。因此,对这个词的使用,才应当非常谨慎。
实际上,要给一首音乐“标价”,即便只是在修辞意义上,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只有具备足够的鉴别能力时,才能用这个难以驾驭的术语去形容一首音乐。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将个人喜好变成价值判断的坐标,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周海宏指出,音乐普及的最基础性工作,“在于培养人们听觉感受的能力,与体验内心精神世界活动变化的审美方式”。不同的音乐类型有属于自己的审美特点,某些音乐可能不符合你的听觉习惯,或者内心世界的审美喜好,但不代表它们就毫无价值。
享受“廉价”的艺术面对音乐,我们应当保持爱我所爱的心态,对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风格或类型,保持足够的距离即可。至于它们是否“廉价”,其实并不十分重要。
况且,任何一个时代,都充斥着大量“廉价”的音乐,对于当时的民众来说,自有其存在价值,能够满足人们的现实需求。某些“廉价”的音乐作品,有朝一日甚至会变得“高贵”起来。
众所周知,施特劳斯家族创作的大量圆舞曲,不过是贵族沙龙的助兴音乐罢了。对于当时的音乐鉴赏家来说,其实显得很“廉价”。但当它们出现在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上时,却让今天的观众感受到一种高级感。
就此而言,“廉价”也许并不总是一个贬义词。许多时候,我们需要“廉价”的音乐来填充疲惫的身心;在碎片化的世界里,“廉价”的音乐似乎也更匹配我们的生活情境。
许多年前,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就曾在一篇文章中谈到过背景音乐的大行其道:“看看我们自己,有谁敢宣誓,从没有在喇叭里放着轻盈的音乐声,同时却在读书、闲聊、做家务?”每当这种时候,我们其实什么也没听到,“只是感到一种惬意的声浪像一层暖洋洋的丝绒毯裹在自己周围,仅此而已。”
法国作曲家萨蒂早在19世纪便提出过著名的家具音乐理论,他认为这种音乐将被用来“填补有时在朋友之间一起用餐时的沉寂”,并“消除街道上的喧嚣”。今天,专门的背景音乐承担起了这一功能。许多情况下,我们只是在漫不经心地听音乐而已。
即便像杨燕迪这样的音乐学者也承认:“把音乐当作生活的背景和装饰”,“仍不失为听乐的一种方式”。
如果用平常心来接纳这类“廉价”的音乐或者其他艺术,它们反而会丰富我们的生活。久而久之,“廉价”这个词,也就不会带有如此强烈的情感色彩,进而成为污名化的工具和狭隘观念的口头禅了。
当然,我们在消费“廉价”音乐的同时,不能忽视这个世界上还有更高级、更“昂贵”的音乐,它们需要我们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神去理解和欣赏,甚至需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才能体会到高级事物带来的巨大快感——一种从廉价事物中永远无法获得的满足感。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不一味排斥,也不一味沉迷,或许才是对待“廉价”艺术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