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脊梁(书画篇)·走向世界的共和国文化大使·张庆祥作品展
大家好,昆曲在戏曲中的地位「红楼梦关于昆曲的片段」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今天稍微有些空闲,我顺便回顾了自己之前写的一些《红楼梦》系列的文章,也仔细阅读了读者朋友们留下的宝贵的评论。很让我感动的是,我通过《红楼梦》这部著作探寻中国传统文化、社会、历史、人文风貌的思路,得到了很多朋友的认同。大家也在我的文章后面留下了自己的看法和感想,这些文字都给了我很好的启发和鼓励。也有一些朋友提出了问题或是截然相反的观点,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因为每个人的经历和背景不同,对待同一个事物持有完全不同的观点,这是很正常的。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同,构成了“多元化”的迷人色彩。
多元化,不正也是《红楼梦》之所以震撼人心的原因吗?一部书中海纳百川似的融入了饮食茶艺、医学药理、戏曲戏谶、诗词歌赋、服饰搭配、纺织染色等等元素,这才得以彰显“有容乃大”的恢弘气势。
同样,“多元化”也正是中国传统戏曲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因素。“南腔北调”集大成者,才有我们今天所欣赏到的国粹瑰宝。“花雅之争”的过程,也是“花部”和“雅部”互相学习、取长补短的一个过程。
既然说到这里,我们之前一起讨论了“花雅之争”的“花部”,今天就看看“雅部”的究竟吧。
鲁迅先生认为,理解《红楼梦》有一个非常关键的“解锁密码”:“盖叙述皆存本真,闻见悉所亲历,正因写实,转成新鲜。”
如果我们顺着这个思路,就会发现:了解曹雪芹生前的家庭背景、身世经历、所处时代等,对理解和欣赏原著都是很有帮助的。也正是基于这个因素,我在之前几篇文章里也强调过: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文化修养与戏曲造诣,给曹雪芹本人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我国著名红学家顾平旦先生曾经登上过《百家讲坛》栏目,为观众讲解了曹雪芹其人的生平与家世。顾先生也着重提到过:曹寅精通音律,也亲自组织过家庭戏班,甚至还创作过自己的昆曲剧本。而曹雪芹自幼在昆曲盛行的南京一带长大,近距离接触昆曲这种当时背景下的“雅乐正声”,从小耳濡目染。曹寅曾经亲自组织排演了洪昇的巨著《长生殿》,那时曹雪芹虽然没有出生,但那场三天三夜的盛世佳话在江南织造府内会留下痕迹,这样的痕迹也会给曹雪芹带来一定的影响。
曹公留给后世的《红楼梦》当中,贯穿了昆曲的影子,也渗透了昆曲的情怀——而这种情怀,就像是文人的气质品格一样,形成了《红楼梦》独有的“风骨”。情怀至深至切,令人动容。
还有一个问题,是我前不久才注意到的。我们都熟悉《红楼梦》的创作手法之一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而在传统戏曲创作上,元杂剧和明清传奇采用的叙事方式当中,除了“大团圆”、“背面敷粉”(用相反特征的事物对所描写事物进行映衬)、“烘云托月”(刻意点染周围的事物来烘托所要描写的事物)等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办法,就是《红楼梦》里所用的“草蛇灰线”。
我们在此就举一个例子。熟悉戏曲的朋友们应该熟知我国著名戏曲作家翁偶虹先生。他曾经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程砚秋先生编写过《瓮头春》和《锁麟囊》两个重要剧本。而他充分考虑到舞台表演的效果,就在创作当中运用了“背面敷粉”、“烘云托月”、“草蛇灰线”等手法。这两个剧本都得到了程砚秋先生的好评。
同样的,我们再看《红楼梦》里的运用的手法。在此,我想借助脂砚斋的批注,直截了当地说明借用戏曲创作手法的重要性:
“事则实事,然亦叙得有间架,有曲折,有顺逆。有映带,有隐有见,有正有闰,以至草蛇灰线,空谷传声,一击两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云龙雾雨,两山对峙,烘云托月,背面傅粉,千皴万染诸奇”。
这其中提到的“草蛇灰线”,脂砚斋的很多处批注里都能看到,我也就不一一举例了。由此可见,《红楼梦》的创作手法也受到了戏曲创作的影响。全书当中有很多小波澜、大起伏,情节跌宕、柳暗花明,让读者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在故事情节的推动和人物设定上,我们也不难看到作为“雅乐正声”的昆曲所起到的作用。书中出现过很多昆曲剧目,比如我们熟知的《豪宴》、《乞巧》、《仙缘》、《离魂》四出暗伏着全书的大关键;《满床笏》和《南柯梦》隐藏着贾府的兴旺与落败。而黛玉深埋心底的惆怅将我们满满包围的那一刻,正是她听《牡丹亭》的那一刻——“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在幽闺自怜”。这些唱词,让黛玉心动神摇、心痛神痴、眼中落泪。而我们也通过这样的戏文,更深刻地了解了黛玉的内心与灵魂。
从以上分析当中,我们不难看出《红楼梦》当中深刻的戏曲情结。
昆曲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细腻委婉,犹如江南小桥流水一样旖旎深邃、高洁悠远。它的温柔委婉总能传达出一份深情、一份恬淡,并着几许哀怨深愁,恰似“空谷幽兰”一般的存在。也正因为此,昆曲被誉为戏曲当中的“兰花”。
作为汉族传统戏曲最古老的一个剧种,昆曲经历了很多个发展过程。
早在南宋时期,浙江永嘉有一种地方戏曲形式以南方民间音乐为曲调,被称之为“南戏”。南戏吸收了很多民间艺术的特点和唐宋两代的传统音乐形式,深受当地百姓的喜爱,于是它迅速崛起,慢慢丰富了内容和唱词唱腔。不过,作为一个小的地方戏种,因为缺少文人雅士的参与,南戏在一段时间内都无法登上大雅之堂。
直到明代初年,高层知识分子才参与到了南戏的创作当中。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高则诚创作的《琵琶记》。这部剧作一经问世就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喜爱和赏识,于是《琵琶记》登上了宫廷的戏台进行了演出。而在这个过程当中,南戏与昆山地区的民间音乐以及地方方言进行了融合,逐步形成了“昆山腔”。这就是昆曲最早的形态了。当时它虽然只在苏州一带盛行,但因为苏州的经济和文化都比较繁荣,从而带动了艺术的发展。昆曲就在这种情况下成为了一种主流戏曲形式。
我们之前在讨论秦腔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宗师”级别的人物魏长生。而对于昆曲的发展来说,历史上也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始祖级”人物,他的名字叫做魏良辅。
魏良辅是江西人,出生在明孝宗弘治年间。他是当时一个很有名气的才子,在嘉靖五年的时候中了进士,先后担任过户部主事、刑部员外郎等职务。提起为魏良辅的家乡江西,大家可能会觉得眼熟:弋阳腔的发源地就在江西,对吧?历史有时候就是这么有意思——魏良辅喜欢戏曲,自己也在学习唱北曲,但他十分厌恶弋阳腔。为了让自己处在更加符合心意的艺术环境里,魏良辅搬到了江苏太仓一带居住,而这里是南戏北曲十分活跃的地区。
在这里,魏良辅跟北曲剧作家张野塘结识,并成为了挚友。后来张野塘也成了魏良辅的女婿。而当时的南戏专家过云适也跟魏良辅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两人经常在一起研究戏曲。而原本学习北曲的魏良辅也果断进行了“转型”,他汲取了海盐腔、余姚腔以及江南民歌的特色,在此基础上对昆山腔进行了加工和整理,在某种程度上将南北曲融为了一体。一种唱腔十分细腻婉转的艺术形式就这样诞生了,它就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水磨腔”。水磨腔“启口轻圆、收音纯细”,讲究“转喉押调”、“字正腔圆”。它清丽旖旎、曲调悠远,以清唱的形式传达出唱腔唱词的美好意境。
在此之前,南戏的伴奏乐器主要是箫和管。在精通乐器的张野塘的帮助下,魏良辅在伴奏上也融入了新的元素,采用笛子、笙、琴、琵琶、弦子等乐器加以伴奏,这就给昆曲增添了更强大的感染力。这种瑰丽多彩的新颖艺术形式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从此魏良辅声名鹊起,被人们称为“昆腔鼻祖”。
在经过这样的改良以后,昆曲从唱腔唱词到艺术形式都更加符合人们当时的审美,于是它的传播速度大大加快了。士大夫们将这种戏曲剧种引入了京城,很快它就得到了皇室贵族的认可,成了名副其实的“官腔”。
不过,魏良辅并没有止步于此。他在晚年的时候,把自己潜心多年积累的心得体会整理成文字,阐述了昆曲在字、腔、板、眼等方面的演唱技术,著成了《南词引正》一书。在这本书里,魏良辅阐释了昆曲演唱的规律,并指出了昆曲的学唱途径、唱法、听曲途径等等,大概算得上是当时的一种“昆曲入门指南”。同时,这本书还体现了古人对戏曲演唱的一种境界要求:“字正腔圆”。这里面就包括字音清晰、发声准确,同时要唱腔纯净,还要节奏稳定。魏良辅在书中将这几点要求总结为几个词语,分别是“字清”、“腔纯”、“板正”。这三点要求在中国戏曲演唱史上可以说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魏良辅一生为昆曲而呕心沥血、竭尽全力为南戏改革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据史料记载,为了潜心钻研南戏,魏良辅曾经“足迹不下楼十年”。宝剑锋从砥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在下足了功夫之后,魏良辅终于十年磨一剑,成为了戏曲史上又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
我们在上文提到“宝剑锋从砥砺出”一句,巧合的是,昆曲的发展历程里就有一出《宝剑记》。这是明代剧作家李开先的作品,原本创作时并不是为了昆曲演出,但是后来改用昆曲来演唱了。这部作品在当时的影响非常巨大,与之比肩的是另外一部《鸣凤记》,可惜它的作者无从考证。这两部剧作也成为了昆曲的重要保留剧目。
《宝剑记》和《鸣凤记》的主题都跟政 治有关,这也是昆曲剧目的其中一大主题。另外一大主题想必大家已经猜到了——随着汤显祖的创作《牡丹亭》问世,闺阁少女对爱情的追求成为了昆曲钟爱的另一个题材。《牡丹亭》在首演时就引起了民间巨大的轰动,露天剧场里上演的这部戏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美谈。而《牡丹亭》在艺术上的成就也是前所未有的:它所追求的“以情至上”突破了传统伦理道德中所重视的“情和理的冲突”,为情而生、为情而死、死而复生的感人情怀让《牡丹亭》得以流芳千古。
当时还有一部取材于《水浒传》的剧作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它就是昆曲剧作家沈璟分《义侠记》。这部著作反映了伦理道德缺失的黑暗社会现实,褒扬了一百单八将的正义之举。同时,作品也强调只有自觉维护“皇权”,才能够恢复被少数人破坏的道德准则。这种主张也影响了一批戏曲剧作家,并逐渐形成了戏曲创作的“吴江派”。
有了精英知识分子的参与,创作界涌现出许多高质量的剧本,昆曲的全盛时期也到来了。不仅民间戏班数量激增,仕宦之家也自己组建了家庭戏班随时为昆曲演出做准备。这种现象在《红楼梦》里也有体现,贾府梨香院里住着的就是他们自己“私人定制”的戏班子。
明末清初,苏州地区出现了另外一个昆曲的作家群体,后来被称为“苏州派”。这批作家更加关注社会现实,希望通过自己的文学创作来唤醒人们的意识进而挽救时势。这种观念给昆曲创作带来了新鲜的元素,比如《一捧雪》的作者李玉就是苏州派作家之一,他的作品赢得了广泛的群众基础,并且在民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我们熟知的洪昇和孔尚任也都属于苏州派的剧作家。他们创作的《长生殿》和《桃花扇》被并称为“清代戏曲双璧”。还有我们在以前提到过的中国戏曲理论奠基人李渔,他写过一部喜剧作品叫做《风筝误》,讲的是书生韩世勋以风筝掉进了詹家为借口入府,却被詹家大小姐的丑陋与愚钝吓到了。后来韩世勋考取了文官第一名,朋友为他和詹家二小姐订了婚。韩世勋以为自己要娶的是以前见过的大小姐,坚决不肯,直到洞房花烛夜才与二小姐消除了误会,喜结良缘。
《风筝误》因为题材很“接地气”,喜剧效果浓厚,加上情节通俗易懂,因此在当时的舞台演出上也获得了非常大的成功。而昆曲著名剧目的大型演出现场,气氛不亚于我们今天的各类明星演唱会,“万余人齐声呐喊助阵”的盛况并不罕见。而昆曲清唱更是不分职业、年龄与社会阶层,人人都可以即兴演出。这种文化现象在当时也是非常有气势的。
在“花雅之争”后,唱词儒雅、表演细腻的昆曲作为“雅乐正声”逐渐衰落下去了。究其原因,有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清代中期的戏剧创作走向了衰退,昆曲为了保持自己“空谷幽兰”的高雅姿态逐渐僵化,曲高和寡、不接地气,因此渐渐失去了群众基础。昆曲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娱乐大众,在过于“高雅化”以后,原来的“俗文学”就慢慢失去了它本来应有的“娱乐精髓”,以至于到最后“从民间来但再也回不到民间去”,脱离了群众。街头巷尾再也看不见它的影子时,昆曲的生命力也就不再旺盛了。
在结尾时,我还想再说说另外一个方面。
有一本关于中国传统戏曲知识介绍的书籍,叫做《剧种·剧目·剧人》。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昆曲独占戏曲的鳌头长达两百余年,期间没有任何一个剧种能与之抗衡。明代后期到清代初期,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为之倾倒。”
《红楼梦》全书中贯穿了昆曲的影子;而它在民间的传播也离不开昆曲。清代的戏曲作家仲振奎先是谱写了《葬花》这一出戏,后来又写成了剧本《红楼梦》传奇。从此,《红楼梦》登上了戏曲的舞台,并被演绎成多个戏曲曲种,自此长盛不衰。除此以外,剧作家陈钟麟的《红楼梦传奇》、万恩荣的《潇湘怨传奇》等也都促成了《红楼梦》在民间的传播。而仲振奎更是被誉为“红楼戏曲第一人”。
《红楼梦》和昆曲,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有幸浸润在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之中,深感幸福。正如我以前说过的一样,这,就是一种文化自信。感谢大家的关注与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