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自然观:\\「世界多极化的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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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德国思想家歌德逝世190周年。歌德对大自然的终极思想是什么呢？其“两极并存”“融合升华”的整体自然观强调自然万物间的自发运动变化，揭示了万物由简单到复杂的演变升华过程。歌德的自然观与东方传统自然认知所具有的一定的共性，可以为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提供自然辩证法意义上的理论基础。

《大自然》的真正作者并非歌德

由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引进出版的《歌德全集》（德文版）第25卷自然科学卷首篇为《大自然》残片。但这篇格言式散文不是出自歌德之手。在文稿发表约半个世纪后，歌德在80岁高龄时写了《对格言式散文〈大自然〉的解释》（下称《解释》，1828年）一文，就作者乌龙和自己的自然观作出说明。歌德的《解释》肯定了一点，即《大自然》的作者非其本人，但其中的自然观与歌德早期的自然观相同，歌德在文中没有指出真正作者的名字。《大自然》之所以被后人收入多种版本的《歌德全集》，不仅因为歌德认同这一早期自然观，还因为读者，甚至爱克曼和里默尔等，均认为此文出自歌德之手。

《大自然》的真实作者是托布勒（G. C Tobeler）。歌德在1779年第二次瑞士之旅中与托布勒相识。1780年至1781年间，托布勒曾在魏玛逗留，该文就在这个时期写成。托布勒当时将文稿交给歌德的抄写员塞德尔抄写，亲自修改后在仅发行11册的手抄本杂志《蒂福尔特》第33期上匿名发表。

46年后，歌德在《解释》中对自己的早期自然观作了说明：我是否对自然做了那些观察，已经记不清了，不过那些观点与我当时所形成的精神是一致的。歌德承认他当时有一种泛神论倾向，将世界万物想象成一种没有经过研究的、绝对的二元对立的本质。歌德在文中对托布勒和自己当时的自然观作出反思，他说自己当时处在一种想表达终极思想的“比较级”阶段。

“两极并存”和“融合升华”密不可分

歌德对大自然的终极思想究竟是什么呢？歌德认为，《大自然》一文缺失的是对两只“巨大驱动轮”的认识，即自然的本质为“两极并存”和“融合升华”。歌德把“两极并存”视为大自然既是物质的，又是精神的原则，人作为物质（肉身）从属于自然的物质性，同时又属于自然的精神性。

“两极并存”和“融合升华”的思想像一条红线，贯穿了歌德在1780年后的大部分创作，包括自然科学（物理学、气象学、声学、地质学、矿物学、颜色学等）、哲学思辨、文学艺术等方面的创作。歌德认为，所有物质都蕴含“两极并存”的现象，他在磁学和电学中把它称为“雌雄同体”现象，即正负两极共存现象。歌德的“两极并存”是指物质和精神的辩证统一。这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的“阴阳”说和“道”，以及“形而下者谓之器，形而上者谓之道”的道器说相似。

歌德认为，自然中的“两极并存”始终具有相互吸引和排斥的力量，总是处在一种升华状态中，物质从来也不能离开精神而存在，相反亦是如此。物质与精神一样也有一种不断升华的本质。歌德在《物理学讲座》（1805年—1806年）中也提出同样的思想，他认为“分”只是为了再次显现。分离的还会继续相互寻找，并且能够重新找到，重新合一。合一意味着首先能够融合，通过融合得以升华，生出了第三种东西，即一种全新的、高层次的、未曾料想到的东西。这一思想与德国古典哲学中的“奥伏赫变”（Aufheben）相吻合。歌德无意中诠释了黑格尔的核心概念“Aufgeben”，将这个德文词蕴含的“废弃”“留存”“升华”三个含义糅合在一起，从而通过自然思辨印证了黑格尔《精神现象学》中辩证法思想的核心。

“两极并存”与“融合升华”密不可分，这两只“车轮”是一个整体中的两个部分，它们既单独存在，又在升华中生成新的整体，是一种“扬（存）弃”的辩证发展运动。歌德强调，合是为了分，分是为了合。这与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和合归一的思想也有相通之处。

尽管在《大自然》中，二元对立的思想尚占主导地位，但“和合”思想已隐有体现，如歌德写道：她（自然）在创新，她在造物，永不停息。存者曾未有过，逝者不再复现。万物皆是新，新亦即成旧。她即是整体，却始终尚未完成。正如她的不懈追求，让她永远追逐。这与《易经》中自然与万物相连，处在不断变化和发展之中的思想接近。我们虽不能以此佐证歌德对中国儒道哲学的接受，但这不妨碍我们谨慎地辨识出歌德的自然观中存在着一种与“道”相似的思想。

人与自然整体不可分割

歌德的自然观是渐进的，也是矛盾的，作为诗人和作为自然研究者，歌德对自然的态度不尽相同。这在歌德的诗歌、小说、戏剧，如《五月之歌》《威廉·麦斯特漫游时代》《浮士德》等中可以清晰地析出，在那里，诗人主观情绪的表达常常是对大自然的惊叹和新奇。而作为自然研究者，歌德一直尝试用观察和实验的方法看待自然，他认为在科学研究中不能容忍神话和传说。诗人的天职是用神话和传说给世界带来益处与愉悦，但是科学家的眼睛应该盯着身边最近、最清晰的自然现象。

在《自然科学》一文中，歌德对“燃素”在寒冷冬天的窗户上形成霜的现象做了非常细致的观察，并记录了这种自然现象发生的整个过程。1780年前后，歌德就开始把自然视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把人视为大自然的组成部分。在《斯宾诺莎研究》中，歌德认为，一切有限的存在物均寓于无限之中，但不是无限中的局部，而是参与了无限。1800年之后，这一整体自然观更加明确。他在《论一般自然科学，个体观察与警句》第116条中写道：生命统一体具有一个基本性质，即分和合，它会融入普遍性，会在特殊性中集中体现，会相互转化，会具象化，就像有生命的东西会在千百种条件下竞相表现一样，时而拔萃，时而凋零，时而固化，时而溶解，时而僵硬，时而流逝，时而蓬勃，时而萎缩。（社会科学报社融媒体“思想工坊”出品 全文见社会科学报及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