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于希宁玉兰图
色彩是图像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一种视觉的物理性的现象,它在漫长的岁月中积淀了深深的文化观念,并且不断地拓展内涵,充满着隐喻色彩。
中国吉祥图像的色彩观与阴阳五行渊源颇深先民们早就对大自然中的斗转星移、四时交替、日月晨昏等现象,运用色彩进行过描述。
刘熙《释名》即已记载:“青,生也,象征物生时之色”,“赤,赫也,太阳之色也”,“黄,晃也,晃晃日光之色也”,“白,启也,如冰启时之色也”,“黑,晦也,如晦冥之色也”。
先民从自然万象中获得了五种基本的色彩,并体会到这五色与早期人类的生产、生活实践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故被中国古代视为五种“正色”,暗含着吉利祥瑞的意义。阴阳五行说的产生与发展,为黑、青、赤、黄、白五色赋予了更深、更广的含义。
五色被认为是构成世界秩序的成分,并与五行(水、木、火、土、金)、五方(北、东、南、中、西)、五时(冬、春、夏、长夏、秋)、五音(羽、角、徽、宫、商)、五气(寒、风、热、湿、燥)等成为一个可以相互转换、相互比附的整体系统。
我国古人认为五色、五行、五方、五德等与自然的、生命的各种思想观念是相互交融、互为因果的,使得具有感性的色彩观蕴涵了丰富的生命哲理,被赋予了特殊的情感和文化理念。色彩的这种象征性在中国传统文化史上影响了人们的价值与认识观念。
民间认为,黄色居五方之中为主宰之位,被认为是帝王之色,崇高、神圣不可侵犯,因而华夏之祖为黄帝;黄帝有四张脸,各自面对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四方皆为黄帝统辖,东方太白皞,其色属青,称青帝,由木神辅佐,手持圆规、以掌春时;
南方炎帝其色属红,由火神辅佐,掌夏;西方少昊,其色白,由金神辅佐,称白帝,司秋;北方颛顼,其色黑,称黑帝,由水神辅佐,以治冬时;中央的黄帝由土神相佐,手执绳索,雄踞四方。
古代建筑中的都城四门也以色彩象征。东方黄龙门属青,南方朱雀门属红,西方白虎门属白,北方玄武门属黑。
传统的五行五色观念也影响了古代人们的服饰色彩,并作出了尊卑贵贱的规定。唐朝时太宗规定,除了皇帝可以着黄色衣,士庶不得以赤黄为衣。并且规定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色衣,五品以上着红色衣,六七品着绿色衣,八九品着青色衣。在许多朝代,平民百姓都不能以正色作为服饰的颜色。
在历史上服饰的色彩与阴阳五行观相比附,使某些朝代出现了对服饰色彩的好尚。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如纳西族族人将生辰与服色相对应,认为衣服的色彩与生辰的五行或属象的“天象”有相生相克的关系,生辰与服饰色相对应则吉祥平安,若相违不仅不吉利,而且还会患病或引来灾祸。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色彩皆被赋予了特殊的涵义,只有顺应了这种传统的观念,才是吉祥的,也是审美的。“古代的尚色制度是五德始终说的体现。黄帝土德,色尚黄;禹木德,色尚青;汤金德,色尚白;周火德,色尚赤……秦水德,秦变周是水克火,故秦尚黑。汉立,土胜水,汉武帝时,按土德改制,服色尚黄。”
封建社会中的朝代更替比附五德,遵循其相克相生的法则,汉武帝之后,随着儒家礼乐制度的建立,“服饰制度成为统治者对老百姓施行道德教化的手段。……色彩也成了‘上下有序’、“尊卑有度'的等级制度的标志,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尚色制度在服饰中的建立,同时也确立了红色的高贵地位,因为,尽管各朝各代的礼制有所不同,但基本上只有达官贵人才有资格穿戴大红的衣饰。红色在上层礼仪制度中的高贵地位使民间趋之若鹭,渐渐地,其高贵的含义弱化,平民化的色彩显现出来。
作为五色之一的红色在吉祥图像中占有了相当大的比重节日与婚庆中,红色更是呈现出不可替代的作用,渐渐成了喜庆、吉祥的象征。更有些吉祥图像类型如剪纸、对联等,是以红色为主要构成颜色的。中华民族的尚红传统与吉祥图像是密不可分的。
色彩有阴阳之分,冷色调的阴色波长短、反射率低,具后退、收缩的感觉,于阴暗之处,更可加强其深远的感觉;暖色调的阳色波较长,反射率较高,具有前进、膨胀的感觉,施之于明亮之处,更可增加其耀目的效果。而吉祥图像的表现,多半采用吉祥喜气的阳色调,即红、黄为主,再搭配少数阴色调来衬托。
中国是一个有着强烈的红色情结的民族。历朝历代的官服中都不可避免地出现红色,建筑中更是赤墙、朱门、红楼,一片红色的海洋。无论如何,红色都是生命力最强的一个颜色。它与太阳、生命、血液、希望、光明、热情、胜利这些充满吉祥寓意的事物紧密相关。无论是神话、文献还是民俗中,红色都显示出人们对于生命与生活炽热的爱。
直至今日,身边依然到处都是红色,新婚寿诞、节日喜庆中的红喜字,红盖头,红蜡烛,红花轿、红鸡蛋、红肚兜、红春联、红包等、本命年红腰带等等。红色,给人以温暖、兴奋,充满着活力,象征着炽烈、冲动、积极向上的热情,寓意着生命、吉祥、喜庆,同时,又隐含有危险、血腥的意味。这些都是色彩心理赋予红色独特而鲜明的个性,红色远远超出了作为颜色本身所具有的意义,已不再仅仅停留在色彩学的范畴,民族与传统赋予了它特殊的内涵与外延。
春节是一个红彤彤的民俗节日:红色的春联、红色的爆竹、红色的灯笼、红色的新衣、压岁钱的红包、年糕上的红点、水仙上的红纸条……有关“过年”的传说非常直接地解释了红色与春节的关系。相传在古时候,大地上毒蛇猛兽横行,其中有一种名叫“年”的怪物,专门在除夕之夜跑出来危害人间。于是,人们每逢除夕,都要跟年搏斗一番,除夕成了人们性命攸关的关口。
某年除夕,年又来到一个村庄,正好撞见村头那户人家晒着红衣服,它转身便跑了。于是人们发现,原来年怕红色,他们奔走相告,在家中各处贴上红纸。终于,年被赶跑。年初一一到,人们就鸣放鞭炮相互祝贺顺利渡过了“年关”。这个传说有许多异文,但主题是一样的,即红色是怪兽年的克星是红色驱逐了“年关”的危险和苦难,守护着人间的太平。
红色的辟邪功能在民间有着多重传说的反复强调。如新娘红盖头即起着遮面与避邪作用。上古时女子出嫁被视为很危险的事,有各种妖魔鬼怪伺机加害新娘,最难防范的是“巫婆”的“邪眼”,只要新娘被“邪眼”看到,她就将陷入痛苦和极度危险中。因此必须把新娘的脸遮挡起来。但为什么汉族的盖头是红色的?民间传说纣王死后被封为喜神,这位专司人间嫁娶的喜神仍然像以前一样好色,常常把漂亮的新娘抢去天上做自己的小老婆,百姓们都很恨他,可结婚不能不请喜神。后来姜子牙教大家给新娘蒙红盖头。
原来当年武王伐纣时是打着大红进攻殷都的,所以纣王最怕红色。在中国百姓看来,红色和盖头一样,是保护新娘的武器。红色的避邪功能清晰地凸显了。用红色的神秘力量来抵御灾难和不祥之鬼灵,形成了种种相关习俗、制度和造型艺术,在婚丧嫁娶、生儿育女、节日装饰、建房起居中都有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这种辟邪的功能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人们对自然的恐惧慢慢降低的过程中为求吉渐渐代替。当今红色依然与我们相伴,但无论是过年还是红盖头还是红包,还是本命年的红裤带红内衣,都渐渐褪去了辟邪的色彩,单纯的成为吉祥喜庆的象征。
吉祥图像的搭配,也是以五色观作为基础,以某一色作为主旋律,达到审美追求各个民族由于受生活环境审美情趣、民俗心理的影响,对色彩有着不同的发展,呈现多样化趋势,红红绿绿,图个吉利”这句流传在老百姓中间的口头禅,作为一般的民间艺诀,可以说是整个吉祥图像的色彩特征。
“图个吉利”是传统的民间文化观念导致的审美观念,呈现了色彩的主观性;“红红绿绿”是色彩的视觉观感,是一种积极的、热烈的视觉心理反映,同时也是吉祥、喜庆的象征性语言。艺人们从感受出发,即从人生实际的层面来阐释吉祥所包含的审美意义,在广大民众心目中总是和宜子宜寿、纳福招财、避害去疫等基本生活需要和世俗意愿交织重叠。特别是装饰节日的民间年画作品,都以红色作为主调,黄色为辅,突出吉祥喜庆红火热闹的气氛。
年画配色口诀:“红兼黄,喜煞娘”,“红靠黄,亮晃晃”,“要喜气,红兼绿,要求扬,一片黄”,“软靠硬,色不榜”。民间画工以大红、深绿、深蓝、黑叫做“硬色”,把淡灰或加粉的天蓝、粉红、粉绿、淡黄等,称为“软色”。
在画衣装服饰或桌案景物时,不能大绿或深蓝和大红靠近,必须中间调以软色。比如红袄,要加粉蓝裙子就好;如粉蓝裙子,淡红上衣,腰间可加一深蓝腰巾,则显得软中有硬而好看。这些画面色调处处充满着鲜艳而协调的色彩气息,直到现代生活中的服装色彩搭配都是可以用得到的。
中国传统的吉祥观进一步丰富了中华民族色彩的文化内涵。在传统的文化中,国人崇尚的吉祥、平安、大吉大利的思想观念,在民间艺人的作品中表现淋漓尽致。吉祥是善的,从而也是美的。“红红绿绿”是色彩的视觉观感,是一种积极、热烈的视觉心理反映,同时也是吉祥、喜庆的象征性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