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艺术鉴藏:书画名家沙俊杰作品欣赏
数千年来,诗歌在中国传统文学之中一直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主流文学,是科举选拔人才的考核标准,由此造就了古代繁荣鼎盛的诗歌文化。除了李杜苏辛等名家的诗词作品之外,许多诗论作品亦对诗歌的发展起到了推动的作用,比如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皎然《诗式》、严羽《沧浪诗话》、徐祯卿《谈艺录》等等。
然而古代学者的诗词评论精彩绝伦,但概念十分抽象,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不明觉厉”,即便是王国维融合西方美学作《人间词话》,“境界”一说依旧让许多人不明就里。古诗词当中,“神韵”一词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宋代“神韵”之说,以严羽为代表。明清时期,“神韵”一词在各种意义上被普遍使用,胡应麟的《诗薮》有20处左右谈到“神韵”,王夫之也多次谈到“神韵”。那么诗歌的神韵到底是指什么呢?综合古人例证,其实诗歌的含蓄性、联想性、改造性、新奇性所带来的美感。
含蓄性
从刘勰《文心雕龙》开始,便提出了“是以文之英蕤,有秀有隐。隐也者,文外之重旨也”的审美观点,其所谓“文外之重旨”,即白居易所说的“须令欲尽而意远”,已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唐代的诗人,尤为重视诗的含蓄性。比如李白名作《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诗人送别知音,整首诗不见任何与情绪有关的字词,然而读者却能感受到许多的离愁别恨,感受到诗人的不舍。因为这些情感已经蕴含在了“孤帆”、“远影”、“江水”等意象之中。江水流逝,一叶孤舟随波而去,李白站在岸边,看着好友逐渐消失的视野的尽头,直至碧空尽、江水天际流,他依旧不愿离去。虽不言别恨,但处处有离愁。
再如“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皆有这种艺术效果。这便是含蓄性带给诗词的神韵之美。
联想性
诗歌给读者带来的联想空间,亦能产生神韵美。联想性是指能够将诗中的意象加以延伸,将两个无关的东西变成有关的、类似的。
例如龚自珍有句诗为“青山青史两蹉跎”,若单独释义“青山”无非是长满绿植的山峰,与“青史”毫无关联,然而诗人却以“两蹉跎”将两个意象串联了起来。如此一来,“青山”这一意象便延伸出了归隐山林的意思,而“青史”则是建功立业留名青史的意思,两种毫无关联的意象,转变成为两种对立的思想观念。
另外则是以“比兴”手法塑造的联想性。比如李白《客中作》: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李白好交友、嗜美酒,为人洒脱不羁,哪怕是客居他乡,其诗依旧快意潇洒。这首七绝当中,李白将琥珀与美酒两种意象,用“色泽”穿引,将二者联系在一起,兰陵美酒的晶莹润泽立刻呈现在读者眼前。如此诗也有了神韵。
改造性
有时候诗人在进行创作时,会将某些场景加以主观上的改造,令无感无知的客观事物拥有主观情感,营造出心物交会、人物合一的境界,正如王国维说的“无我之境”。
比如钱起《暮春归故山草堂诗》中的“始怜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诗人将草堂边的幽竹赋予了灵性与情感,无情的竹林,仿佛是有情的挚友,持一片初心默默等待诗人归来。经过主观的改造之后,景语则成为情语,诗便有了一番神韵。
再如徐凝的“行人不见树少时,树见行人几番老”。道旁的古树,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星辰明灭,春秋更替,相比树木悠久的寿命,行人犹如朝生夕死的蜉蝣,而古树仿佛在叹息人类的短暂一生。以树写人,将诗人对短暂生命的感慨写得更为深刻。
新奇性
写诗不能落俗套,太过寻常则不耐读。鲁迅说“一切好的诗,我认为到唐已经作完”,其原因,便是唐代诗歌文化鼎盛,各种风格、主题、情感、体裁的诗歌皆有名家涉及,后人再写,很容易落入前人窠臼。明代的诗歌便是因模仿汉唐的痕迹太重,无法形成属于自己时代的风格,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佳作为后世所传诵,比如唐温如《题龙阳县青草湖》: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这首诗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当成唐人的作品,各种原因除了文献记载的错漏之外,更多的是此七绝具有唐诗的神韵。诗的前两句便十分新奇,将湖上的银色浪花比作是白发,而西风能够吹“老”洞庭湖。
后面两句更是绝妙,水中的倒影被写作是“天在水”,以至于“清梦”压在了“星河”之上,于是便造就了十分奇瑰浪漫的境界,仿如一叶小舟游荡在天河之上、繁星之中。用“满船”修饰“清梦”,又将虚无缥缈的“梦”具像化,这般如幻似真的恍惚之美,实在令人心醉。
古诗所具备的神韵之美,自然不是简单的几个概念就能囊括的,事实上很多佳作,都是各种艺术手法结合使用的,才能造就繁复深远的韵味,以至于传唱千年,依旧让人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