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于希宁玉兰图
北野武真是个狂人。
24号的时候他在TBS电视台“新·情报7DAYS”节目上吐槽东奥开幕式。
“昨天的开幕式,真是很有趣啊。”
主持人以为他要夸赞,准备附和,结果他话锋一转。
“我睡得可香了,希望他们把钱还给我。交了那么多税。”
真的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主持人继续挽尊,“几年后再回头看看...”
北野武:“就能知道日本有多蠢了。”
好多网友都担心他会被逮捕。
△网传的他被逮捕消息
其实这不过是他“波澜壮阔”人生的一个小段子而已。
北野武从前还专门出过一本书,叫《毒舌北野武》。
“传授大家如何用挑衅的话语反击任何冒犯你的人,以及漂亮地使对方哑口无言。”
适用于日常社交中嘴笨的人。
北野武这一生高光时刻很多。
获奖13次,提名29次,被黑泽明视为日本电影的未来,2011年地震被日本民众票选为“最值得托付的人”。
他也有很多一塌糊涂的篇章。
打架被刑拘,出车祸脸被撞了个稀巴烂,72岁时和妻子离婚选择和情人再婚,结果落得身无分文。
他的戏谑和远见,幽默和失落,在这些零零散散的故事里魅力越来越沉甸甸。
虽不是完人,却是个少有的另类人生范本,值得收藏。
不着调的人
北野武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菊次郎已经50多岁。
菊次郎是个油漆匠,平时无能而胆小,喜欢酗酒,喝完酒会对妻子佐纪动手,北野武在门外全部听得到。
北野武和哥哥
“我从来没对我父亲说过话,他也几乎没对我说什么。”
北野武记得自己唯一和父亲玩过一次,是父亲带他去看海的江之岛海滩。
而大海成为他电影中的经典意象之一。
北野武的母亲佐纪是个很有想法的女性,她不惜一切让几个孩子念上大学,人生走向正轨。
但她所规划的那种体面人生,和北野武跳脱又不可控的个性相违背。
但他的母亲也是个异于常人的母亲,做事果敢又刚强,常常有惊人之语。
她当着同学的面说北野武是个大笨蛋,笨是会传染的,希望不要再来找他了。等同学走后,她又转身对北野武说,你别和那种笨蛋来往,那家伙脑筋太差。
他喜欢打棒球,把棒球手套埋在树下,但第二天早上去挖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给它换成了一堆参考资料书。
后来他考上明治大学,又退学,母亲虽然气到跺脚却没有阻止。
到社会工作以后,佐纪总是准时问他要钱,“吸血鬼”的形象让母子之间的感情更加紧张。
佐纪去世后,他拿到母亲留给他的袋子,里面装着存折,上面记着“三十万、二十万...”,原来母亲问他要的钱一分都没花。
站在电车上的他发觉“车窗外的灯光模糊了”。
在母亲葬礼上痛哭的北野武
后来北野武回忆,和自己从小一起玩的玩伴不是当混混,就是当司机、工人。“他们和我哪里不同,没有......只是母亲不同”。
虽然北野武和日本主流社会所期待的那种谨小慎微人格全然不同。
但他对待工作从来没有半点不切实际的想法。
从电梯小弟、清洁工、灯光师、临时演员。直到一个临时的机会,他代替别人临时上台演一个变装癖,得到了恩师的赏识。
后来他和兼子二郎一起组成了——Two Beat(双拍组合)。
以百无禁忌和反应灵敏而闻名。
他上台时,会指着台下大喊:“那边的老太婆,你别装死,给我好好听着!”台下观众笑成一片。
90年代他主持喜剧节目,观看人数是全日本民众的五分之一。
喜剧是需要叛逆的艺术,北野武认为,喜剧可以反抗一切。
他在NHK电视节目上露屁股,在给日本天皇夫妇念“60周年纪念礼”发言时候闹出各种笑话,把日本天皇夫妇送给自己的金平糖以一粒800日元的价格卖给来家里做客的朋友。
北野武调侃东京电视台片段
北野武拍电影,是42岁时候的事。《凶暴的男人》让他拿到了当年日本电影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演员,一举成名。
他在其中饰演一个行事粗暴的刑警,和之前总是逗人发笑的喜剧形象形成反差。
这部电影里开创了属于他的独特暴力美学篇章。
暴力美学中的极致温柔
北野武的暴力美学和吴宇森的不同。
吴宇森暴力美学讲究技巧,华丽的动作,充满热量。
但北野武的暴力美学没有任何技巧铺陈,暴力总是突如其来,戛然而止。
暴力镜头也许只有短短几个镜头,人就被打倒在地,流出鲜血。
他镜头下的主人公,都是社会底层人物,失控的刑警、头脑简单邋遢的中年父亲、聋哑的垃圾清洁工...
一点点被命运压榨,嘲弄,但是又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
似乎都有他父亲菊次郎的影子。
主人公们沉默寡言,用北野武的话来说,是为了“藏拙”。
这一点在《那年夏天,宁静的海》表达的很极致,北野武干脆让两个主人公变成聋哑人。
没有对话,但两个人的默契和倾听,已经胜过对白带来的张力。
男孩在海上冲浪的时候遇难,女孩表达悲伤的方式是沉默的坐在海边等待,眼角滑过一滴泪。
如果说沉默是他在童年延续下来的孤独,而调皮则成了他电影美学里的温情时刻。
在《奏鸣曲》里,黑帮成员们在枪战之后避风头,来到海边玩起了游戏。
他们在沙滩上画圈圈,用烟火打仗,在屋檐下滴下来的水洗头,还跳起了舞。
上一秒还在枪战的黑帮分子,下一秒变成了童心未泯的形象,温柔和残暴来回摆动,是属于他的独特风格。
而在《菊次郎的夏天》里,那个吊儿郎当的中年菊次郎和小孩正男之间说很少的话,沟通都替代成了玩游戏。
他在出车祸后爱上了画画。
《花火》,《阿基里斯与龟》里面放了许多自己的画。
《花火》是一部很浪漫的电影,他在出车祸后对生命的意义重新产生了思考,才有了这部温柔至极的电影。
妻子身患绝症,为了治病欠下高利贷的男主铤而走险,抢银行、杀人,后来深感疲倦的他策划了一趟旅行,和妻子一起走向属于自己的宿命。
北野武渲染深情的方式是无尽的沉默,给了观众足够的情绪去共情人物的悲欢离合。
电影《阿基里斯与龟》讲的是一个痴迷绘画从不放弃的画家。
其中有100副画都是他自己的作品。
北野武的画色彩明亮,有种童心未泯的气质。
人物的脸被解构成天马行空的模样。
“只有孩子才会用黑色、红色来画人的脸,很自由,我就想保持孩子一样的自由。”
他还喜欢画各种动物,认为动物比人更加可爱。
想象人和动物的脸是不同形貌的花朵。
这个看起来很像黑帮的面瘫大叔,身上住着个不知疲倦的孩子。
要是不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还不如死掉算了。
从开车司机再到电梯小弟、临时演员再到漫才家,演员、导演、画家,他甚至还唱过歌,有点荒凉又执着的味道。
浅草キッド北野武 - ゴールデン☆ベスト ビートたけし~ビクター・シングルス&アルバム・セレクション
而他又是反传统的。
杂志报道让他不爽,他就带着小弟抄着家伙去杂志社揍人;
买了喜欢的保时捷却看不到车的样子,他就找了个人开车,自己骑车在后面跟着欣赏;
为了躲避八卦杂志跟拍自己骑了辆摩托车上路,结果被撞成了面瘫,医生把钢丝从他脸上抽出,他还有心情调侃自己“明白了关东煮的心情”。
看似不着调,却又针砭时弊,政治体系、教育问题,非洲问题他都敢说。
他的毒舌和傲慢从不用在“命运多舛”的弱势群体上。
有人提名他到日本文化部部长,他选择对权力竖起中指。
“拿出自己的个性,勇敢地说“不”,才是现代社会的信条。”
在这个讲究秩序的社会,北野武像是灵光乍现的恶作剧一样,很期待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可能我们这个社会太多合格的大人了。
但这样横冲直撞的家伙确实少见。
时至今日,羊认为北野武的滚烫人生依然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