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于希宁玉兰图
长期以来,乌托邦都是虚构和不可能的代名词,为了反对现实世界,我们构建了乌托邦。因此在大多数人看来,乌托邦只是外界世界的替代品,只应该存在于当“残酷的现实”变得过于复杂,变得难以解决或无法面对时,它只是我们逃离现实的避难所。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除非真的能够与各种互相矛盾的现实规则严丝合缝,过苦行僧或清教徒那样的生活,否则都不可避免地必须在乌托邦中度过大部分的精神生活。刘易斯·芒福德将乌托邦划分为“逃避式乌托邦”和“重建式乌托邦”,前者旨在逃避和补偿,后者则是为我们将来的释放创造条件。
逃避式乌托邦不对外在世界做任何改变;重建式乌托邦则试图改变外在世界,进而按照自己的方式与外在世界进行交流。前者好比我们建造的空中楼阁;后者则好比在咨询了测量师、建筑师和建筑工人后,为了满足我们的基本需求而一砖一瓦建造起来的房屋。
逃避式乌托邦
我们完全无法适应的地区、社会秩序和人,实则少之又少。面对无尽的艰难困苦、狂风暴雨、人情冷暖、陈俗旧套,人能做出的反应大致有三种:他会逃避;他会泰然自若;他会进行还击。一般来说,逃避并不总是意味着身体上的逃避(拔腿就跑),“还击”也不一定就意味着“在现场”做一些实际的事情。
或多或少,我们都曾见过逃避式乌托邦:逃避现实的空想一次次产生,又一次次破灭,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地不停上演。在一家机器不停地发出嘈杂声响的纸厂里,我看到一台机器上贴着一张电影女明星的画像。我们不难重建操作这台机器的工人的私人乌托邦,也不难描绘出能够帮助他逃离身边机器的轰鸣、震颤和肮脏的那个世界。能与一位美丽的女子长相厮守互相拥有——哪个男子不是从青春期开始,便产生了这样的空想?
这种逃避式乌托邦最基本的特征,就是与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彻底决裂,拒绝受到真实生活中我们身边那些不完美之人的烦扰。为了使自己追求的乌托邦更趋完美,我们拒绝与肉铺粮店打交道,甘愿到南太平洋上过自给自足的生活。
当然,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懒汉才会做这样的美梦。如果这样的梦做了之后不想醒,我们就得创造圆梦的条件。但是,也有许多人懒得连梦都不做了。艺术和文学,正是源于对幸福和完美的幻想。这样的幻想之花,虽然偶尔也会绽放,却也无法忍受现实生活的风吹雨打。我们很难想象出一个能让人无须顾虑生活琐事的完美社会,能一次次地为我们抚平伤痛,升华欢乐。
然而,一旦风雨过后,继续躲在逃避式乌托邦中就会变得极端危险;它是一座迷人的孤岛,流连忘返之人将会失去处世的能力。一个女孩如果长时间感受过白马王子的款款深情,也就很难再对平凡男青年那笨拙的拥抱有什么感觉。这种穷酸小子,一边带着女孩看电影,一边在心里盘算:一旦度蜜月时间超过一周,他该拿什么去交房租。
而且,逃避式乌托邦中的生活太过容易,也太过完美——在这样的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磨砺我们的意志。人类深入丛林,追捕飞禽走兽,啃食草皮树根,乘风破浪,无视狂风暴雨,这一切绝不是为了逃避。现实生活中要吃的“粗粮”,比白日梦里的多得多,而且也只有这些“粗粮”,才能让我们变得更加健壮。
重建式乌托邦
分析心理学家认为,逃避式乌托邦代表的是一种非常原始的空想。在这样的空想中,我们听凭欲望的摆布,从不考虑任何现实条件的限制,而这些限制条件,如果我们回到现实并试图在实际事务中实现我们的愿望,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
逃避式乌托邦是一系列模糊、杂乱、缺乏逻辑连贯性的图像,这些图像的颜色既会变浓也会变淡,它们既会让我们激动不已,也会让我们如履薄冰;对待这些图像,为了让我们的邻居高看我们一眼,我们最好还是将它们装在我们称之为大脑的这个奇怪的记忆之盒里。
重建式乌托邦同样可能受到原始的欲望和愿望的影响,但是,这些欲望和愿望已经开始考虑到它们寻求实现的世界。顾名思义,重建式乌托邦就是一种对环境的重建。与现实世界相比,在想象中重建的环境(reconstitutedenvironment)不但能更好地适应人的本性与需求,还能更好地适应人未来可能的发展。如果说逃避式乌托邦是让空想者缩回自我意识之中,那么,重建式乌托邦就是将空想者引向外部的现实世界。
这里所说的重建的环境,并不局限于对物质世界的重建。除了物质层面的重建,还有对习惯、价值观、价值标准、人际关系的重建。几乎所有乌托邦都强调教养这一因素,因此重建可能还包括通过教育和生物选择等途径,对特定人群造成的生理和心理特征层面的变化。所有真正的乌托邦人都想创造的重建环境,既有物质世界,也有精神世界。正是基于这一点,乌托邦人将自己与实物发明家和实业家区分开来。
实际上,从古人驯养动物、种植作物、疏浚河流、挖掘沟渠,到将太阳能应用于机器等现代行为,人类的每一次尝试都是在努力重建环境;在很多情况下,人类的优势都是很明显的。
乌托邦人不会贬低给人类带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也不会轻视捕获雷电的富兰克林。阿纳托尔·法朗士曾说:“如果没有其他时代的乌托邦,人类可能依然赤身裸体,悲惨地生活在洞穴中。最先在脑海中描绘出第一座人类城市的是乌托邦人......这些崇高的梦想逐步变成有益人类的现实世界。乌托邦是一切进步的本源,是进入未来社会的指南。”
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环境的重建和精神状态的重构,一直被分为两个不同部分。其中一部分属于现实主义者,另一部分则属于理想主义者。现实主义者的目标可以在当下实现,理想主义者的梦想则在很大程度上被推迟到了甜蜜的未来。
无论是现实主义者还是理想主义者,他们都不愿承认自己处理的是同一个问题,不愿承认他们实际上是将同一个事物的不同方面,看成了彼此独立的两个事物。正因如此,重建式乌托邦才得以胜出。它不仅从宏观上构想了整个世界,同时还从细节上考虑到了这个世界的各个部分。
《乌托邦的故事》
作 者:(美)刘易斯·芒福德 著
跟随20世纪最后一个完人,
来一趟流动的乌托邦思想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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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黄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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