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远流长的中国书画历史 传承中华艺术瑰宝的独特魅力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1965 年3月18日,宇航员阿列克谢·列昂诺夫(Alexei Leonov)登上了苏联“上升2号”(Voskhod 2)飞船,他随身携带了一包彩色铅笔。这是一种适用于零重力环境的彩色铅笔,每只都系上了线,被橡皮筋固定在他的手腕上。列昂诺夫与同伴帕维尔·别里亚耶夫(Pavel Belyayev)挤在狭小的太空舱里,虽然双臂被累赘的太空服包裹,但他还是用这些彩色铅笔成功绘制出了一幅作品——轨道上的日出。
宇航员阿列克谢·列昂诺夫
图片:via Google images
这次任务中,在太空舱外活动了12分9秒的列昂诺夫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的“太空行走第一人”。但鲜为人知的是,受过美术学院的专业训练、同时拥有艺术家身份的他,还绘制出了这幅人类历史上第一件创作于外太空的艺术作品。
王尔德说:“我们都身处泥沼之中,但仍有人仰望星空。”自古以来,人类对宇宙的想象与探索从未停止,而艺术与外太空的碰撞也随着科学技术与人类认知的进化,在时空的变迁中不断演变出新的模式。从欧洲古典绘画中借由宗教与神话故事来呈现世人心中的宇宙观,到二十世纪初的抽象艺术大师们对于宇宙能量场的解析,再到半个世纪之后现代“太空美术”(space art)作为独立绘画领域的兴起——不可否认,在过往几个世纪的艺术实践中,受限于传播太空探索的实际需要和航天技术的发展水平,这些艺术形式与外太空之间的“物理距离”始终存在。
然而,列昂诺夫在太空舱内描绘出的日出首次突破了这种距离,随之而来的,更是人类一次又一次对其发出的挑战:1980年代,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Get Away Special”计划曾将多件概念艺术作品运往外太空;1990年代,艺术家亚瑟·伍兹(Arthur Woods)策划了地球轨道上的首个展览“Ars ad Astra”;艺术家弗兰克·皮特里尼格罗(Frank Pietronigro)的“第33项研究计划”(Research Project Number 33)在微重力环境中创作出了“漂流画”……
发生于上世纪90年代的标志性展览“Ars ad Astra”
图片:via Google images
如今,在中国本土,将艺术的物理边界向太空拓展的计划已然启动:来自中国的非盈利机构Longlati基金会携手中国民营航天企业星际荣耀(下文简称i-Space),宣布成立了“星际美术馆”(Interstellar Museum,简称 IM)。作为一家涉足太空的艺术机构,IM设立“星际艺术计划”(Interstellar Museum Art Project),该计划自2020年起,长期邀请全球具有影响力和代表性的当代艺术家,为他们提供前沿的航天科技,基于太空探索展开一系列的艺术创作。
要实现这项计划,无论是先进的火箭技术,还是艺术家与科研人员的协作体系都不可或缺,这有赖于为项目提供航天科技的i-Space的支持。2019年7月25日,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首次发射便实现了卫星高精度入轨。作为中国首个完成商业运载火箭入轨发射的民营航天企业,i-Space不仅为中国航天事业注入了新的血液,也将在星际艺术项目中,助力艺术家探索地球之外的未知空间。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发射现场
当艺术品离开传统的展示空间,转而进入航天器或外层空间,伴随着运载火箭的发射与航天器在轨道内的运行,承受着特殊的运动状态与相对静止,面对太空舱的束缚与外层空间的无限尺度,这些非传统的环境条件将对艺术作品带来怎样的影响?作品的材质与呈现方式将发生怎样的变化?在宇宙的尺度下,艺术是否会由于远离了权力和机构的干预而变得更为自由和平等?这些未知元素赋予了展览神秘的基调,其包含的不确定性也非常值得期许。
在这种不确定性中,被观看的对象不再只是作品最终的视觉呈现——整个展览的动态发生过程也将成为不可忽视的重点。因此,数字化媒体将在IM的展陈方式中扮演主要角色。从展览现场的实时画面,到导览、讲座、表演等相关活动,都将主要通过数字化媒体被“整合”进入观者的手机、电脑等智能化终端里。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发射现场
从幻影成像技术的发展到VR虚拟情境的应用,当下,越来越多的技术手段被运用到美术馆的展陈设计之中,而空间感受和互动体验也成为了一直以来各类设计所关注的焦点。对于IM项目来说,互动性同样被考虑在项目的整体规划中,IM希望通过互动机制赋予观众权力,使观众的创造成为项目内容中的重要部分。
基于这一点,IM将发起一项规模浩大的全民艺术实践——IM星际邮局(IM Post Office)。遍布全球的参与者可以将50字以内的话语上传至IM星际邮局,这句话将被永久刻录在一块芯片里,并于今年秋季由i-Space火箭送达外层空间。此后,这块芯片将与卫星一同在广袤的宇宙中漂流。
IM星际邮局(IM Post Office)项目海报
“IM星际邮局”在对艺术价值的开创上颇有野心,项目承袭了20世纪下半叶西方几个重要艺术分支。博伊斯(Joseph Beuys)曾提出“Everybody is an artist” ,项目中“大规模的全民参与”可以视作对此观点的进一步实践。项目的内容完全采自参与者发送的“文字”,不难让人联想到Barbara Kruger、Jenny Holzer等以文字为创作媒介的艺术家。而芯片的目的地——太空,亦颠覆性地拓展了艺术发生的场域。当浩如烟海的文字存入指尖大小的芯片浪迹宇宙,颇有几分库布里克作品《2001太空漫游》里“黑石”的画面感。从古至今,人们无数次地慨叹“岁月如梭”、期盼“海誓山盟”,但宇宙尺度上的时间概念,对于生命体来说几乎等同于无限。不难想象,项目本身对于公众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而在艺术之外,IM也将横跨音乐、文学、建筑、科技等多领域开展合作,同时跨越种族、肤色、性别和身份的藩篱,面向尽可能广泛的受众,遵循“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理念。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宏观来看,虚拟现实和5G技术的飞速发展催生了IM这样的革新式艺术机构形态。一方面,它将时间与空间距离对艺术欣赏带来的阻碍最小化,而“后疫情时代”中,对于传统展览/项目的推广和传播模式的创新也正是整个行业最为关注的议题;另一方面,IM星际邮局作为一次大规模的全民艺术实践,该项目在艺术层面的开创性有待行业的共同见证。不仅如此, IM也在推进艺术家思维及工作方式的转变,在“打破学科疆界”声浪已盛的当下,与各领域专业人员的跨学科协作和冒险精神也将成为未来的艺术实践中必不可少的基石。
artnet新闻对话经纬中国创始管理合伙人徐传陞(David Su)和北京星际荣耀空间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彭小波,为大家揭开这个项目的冰山一角。当IM的颠覆性概念与i-Space的前沿航天技术相遇,艺术与外太空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作用力?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artnet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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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纬中国创始管理合伙人
徐传陞(David 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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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星际荣耀空间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彭小波
Q:“星际艺术计划”(Interstellar Museum Art Project)的概念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酝酿的?二位能否分享一下项目产生的源起?
David:在和航天工程人员交流时,我时常听他们提起一个词叫“跨学科融合”,指的是不同交叉学科互相借鉴、取长补短来解决技术问题。站到更高的维度上来看,商业航天正是如此,需要让各行各业的人更多地了解航天,为这项事业祛魅。
彭:作为一家商业航天创业公司,星际荣耀以“拓展人类生存空间”为使命,致力于让航天科技广泛惠及人们日常生活。在日常研发工作之外,我们始终在探索航天事业与不同行业碰撞融合的可能性,希望能打破学科疆域,充分发挥创业公司的灵活性与创造性,并借鉴融合不同行业的发展经验。艺术作为人类文明的重要结晶,是与航天科技融合的不二之选。我们也希望借由与艺术领域的跨界融合,打破航天工程师的传统设计思路,从更广袤的维度思考科学问题。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焦点一号发动机”点火试验
Q:Longlati与i-Space的合作可以说既有机缘,同时也意义非凡,二位能否谈谈两家机构建立合作的初衷是什么,航天与艺术结合的意义何在?
David:在创立Longlati之前,因蔡国强作品《天梯》对我打动颇深,便赞助了蔡老师2018年在意大利乌菲奇美术馆的《空中花城:佛罗伦萨白天焰火项目》。艺术家在试图用烟火与天空、宇宙产生对话。一方面我有感于蔡老师骨子里的浪漫和率真,另一方面也意识到赞助艺术家项目的人文价值所在。由此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希望凭借自己对艺术工作者纯粹的尊重与寄望来搭建一个平台,让艺术家们能有更多的机会触碰最前沿的科技;我与90后艺术家陈子豪正是秉持着这个理念创立了Longlati非盈利基金会。
©《花曲》展览现场,佛罗伦萨,2018年。蔡文悠摄,蔡工作室提供
同时,经纬中国作为星际荣耀的早期投资方,肩负着助力中国商业航天的使命;艺术在历史的机遇中不断演化共生,Longlati携手i-Space成立IM正是出于双方愿景的一致性。至于航天与艺术结合的意义,或许答案将会出现在具有前瞻性的艺术家们对外层空间艺术项目的探讨中。当艺术在我们星球以外的世界实践时,空间的物理属性与地面存在很大的差异。而在作品的呈现方式上,既可以通过在外层空间回传的实时画面,也可以待作品/火箭残骸回收至地面后,截取或重组成作品的文献片段在实体空间进行展示,这些特征都为艺术家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性。
彭:对于航天领域的产品来说,在研发和制造的过程中就需要将艺术的部分考虑在内。当下的艺术或许更多在避免重复,而航天工作者往往更重视重复,在无数次的打磨与优化中,展现一种超越了航天功能性的美的极致。其实,科学和艺术是一枚硬币的两面,谁也离不开谁,航天和艺术渊源已久。中国航天之父钱学森钱老就曾经说过:“我觉得艺术上的修养对我的科学工作很重要,它开拓了科学创新思维。我们当时搞火箭时萌生的一些想法,就是在和艺术家们交谈时产生的。”钱学森本人就兼修科学与艺术,他在晚年时发出了著名的“钱学森之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在钱老看来,一个有科学创新能力的人不但要有科学知识,还要有文化艺术修养。
这或许与人们对科学家、工程师的印象有所不同,但我曾接触的很多优秀的科学家、工程师,他们在高超的专业水准之外同时擅长绘画或者音乐。航天本身既可以作为一种展现艺术的载体,又可以成为发现新的艺术和美学的工具;正如哈勃太空望远镜展现的宇宙画面,其透露出的深邃与无限可以视作对美学的全新注解。
科学和艺术就像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相辅相成。在星际荣耀与Longlati非盈利基金会的合作过程中,我们也促成了艺术家们与火箭研发人员的多次交流碰撞。火箭工程师们对火箭箭体材料、飞行弹道、飞行速度、在宇宙中的相对位置等的介绍给艺术家们,为这次的创作提供创意来源,艺术家们特有的思维方式也让工程师们跳脱出实验室、数据、经验等的框架,开始从更广袤的维度思考科学问题。在我看来这是航天与艺术相结合的一个良好开端。一个好的设计一定是有美感的,一个视觉上不协调的设计,从工程上来说往往也是有缺陷的。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Q:当艺术品在航天器以及外层空间进行展示时,从航天技术层面而言,需要提供哪些支持?
彭:首先是艺术品材质和创作方式方面。无论是在火箭外表面进行艺术创作还是搭载艺术品发射进入外太空,作品材质都需要符合航天标准。比如在火箭外表面进行创作的涂料必须要能经受住火箭高速通过大气层时的高温考验,进入外太空的艺术作品也必须使用符合航天标准的材质,能够在外太空中完好保存。
其次是搭载方式方面。载荷进入外太空,需要固定在火箭头部整流罩内的有效载荷支架上。有效载荷支架的位置宝贵,具体固定在什么位置?通过什么方式能让形状不规则的艺术品牢牢固定在火箭的上面级,保障艺术品在火箭好几倍重力加速度的过载下不脱离火箭?这些都是前期需要反复磋商、验证的问题。如果艺术品在进入外太空之后想要实现与火箭分离,那就涉及到更复杂的分离系统的设计,涉及到电气控制、算法、分离机构等等,涉及的技术环节就更为复杂了。
再次是艺术品在太空中画面的采集和回传问题。我们需要在火箭上专门安装一个摄像头,来采集艺术品在太空中的影像。问题是采集好影像之后,怎么把视频画面再回传到地球?这就需要动用天地之间特殊的“信息通道”,借助航天发射场测控中心的信号通路,将画面从太空中传回地面。
以上是几个主要技术角度,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涉及的技术环节更为复杂多样,还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Q:“星际艺术计划”之后是否会考虑向载人航天的方向发展?例如,将艺术家本人一并运送至外层空间,或是将展览设置在其他星球(月球、火星)之上?
David:载人航天和探月、探火是火箭公司更长远的目标,也是规划中的目标。当我们具备载人航天能力之时,将艺术家、哲学家、生物学家以及各领域顶尖人士送入外太空都是我们愿意并且乐意去推动的。
Q:之后是否每个项目都涉及运载火箭发射?运载火箭及飞行器是否可以回收再利用?
彭:运载火箭是目前人类进入太空的唯一交通工具,要将人、货物、艺术作品等送入太空,现阶段必须要通过运载火箭。特定型号的运载火箭可以回收再利用,比如星际荣耀正在研发并计划于2021年首次发射的“双曲线二号可重复使用运载火箭”,该型号设计可重复使用次数达30次,将极大降低进出宇宙空间的成本。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Q:与其他的艺术项目相比,“星际艺术计划”非常新颖,也因此充满了未知,能否谈谈这个项目在执行过程中可能会存在怎样的风险?而在整个项目的风险把控上,最关键的举措又是什么?
David:相对于常规的艺术项目而言,可以说“星际艺术计划”承受着较高的风险。主要由于航天领域本身存在风险性,但i-Space作为这一领域的佼佼者,2019年的成功发射和刷新记录足以证明其稳定可靠的航天技术。在我看来,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同样具有某种程度的冒险精神,我希望这种冒险精神不仅存在于作品对艺术史的超越上,同时也能存在于思考、创作和呈现的过程中,甚至将一时不可化解的风险转化为创作理念的一部分。在举措层面,i-Space将细致严谨地处理项目的每一个环节,也会不断优化与艺术家协作的机制,最大限度地控制风险。
Q:星际美术馆如何平衡艺术家的需求与航天的技术限制?将艺术作品陈列于航天器或外层空间中时,有哪些潜在的风险,最终的归宿又将如何?
David:目前航天与艺术的探索还处于早期阶段,但可以预见现有的航天技术足以承载丰富的艺术形式;IM会在项目的策划中不断摸索丰富的形式,也期待艺术家能在新的场域中施展才华。关于艺术家在创作上更具体的需求,我们会在i-Space的航天技术标准之内,给予充分的尊重和协助。
由i-Space自主研发的“双曲线一号遥一(Hyperbola-1 Y1)”运载火箭
Q:航天是一个系统工程,个人在其中的作用是有限的。但艺术或许有所不同,它高度强调个人的创造力,多数艺术家希望在创作中避免他人过多的干涉,能够妥协的阈值也是有限的。您如何看待航天工程和艺术创作在理念上的根本性差异?
David:对于部分艺术家而言,其工作方式与航天工作者的确存在差异,但艺术家的工作方式很难用某种单一类型来概括,当下有很多艺术家创作的部分环节,是通过与他人合作完成的,这不但使作品更完整,也赋予了其新的价值或意涵。而使用新媒介,借助前沿科技创作的艺术家更是数不胜数。航天工作者的“严谨与协同”,在这部分艺术家身上同样清晰可见。不仅如此,艺术家的思考和工作方式,也随着新环境的产生而变化。如果IM能够长期提供一个艺术家与科学家、工程师协作的平台,我相信很多富有创见性的航天实践和艺术作品会逐渐生成;艺术家们也许能从交流与碰撞中受益,摸索出一系列全新的思考和工作方式。
彭:我个人认为航天工程与艺术创作在你提到的这些层面上不但差异较小,而且有许多共通之处。诚如你所言,航天是一个系统工程,仅靠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完成的,在工作中需要严谨和协同。但个人的创造力在航天中同样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比如上世纪美国的阿波罗登月计划,NASA最终采用了“环月轨道交汇对接”的方式登月。然而这一极富创造力的登月方式在刚刚提出时并未被采纳,由于这位科学家持之以恒地提出,NASA也经过了严谨的论证才最终接受,事实也证明了这种方式的可靠性,可以说阿波罗计划的成功离不开这位科学家创造性的提议。此外,优秀的航天总设计师或总指挥,在考虑航天器的功能性之外,同样要考虑其外观是否协调,是否符合美学;和谐与平衡不仅存在于音乐的和弦、绘画的色彩搭配中,在航天器的设计领域也格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