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户的故事「路遥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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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杨 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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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看看，都几点，还像个死猪一样赖在炕上，是不是打算今天不上班去了？”红云嘴里骂着，伸手揭开被子，将美梦中的李小刚拉起。

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小刚，被母亲红云从炕上拉了起来。李小刚用手揉了一下睡意朦胧的双眼，有些不满的说：“喊什么喊，烦不烦呀！”然后下炕穿鞋，洗漱。

李小刚洗漱完，折进了厨房。红云已将早饭做好，放在案板上，李小刚抓起一块散发着麦香味的锅盔里里，用刀从锅盔中间切开，用筷子夹上炒好的青椒，端了碗稀饭，从厨房出来，径直走到了前院。

前院中间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石桌，这就是全家人每天吃饭的饭桌。直径超过一米的桌面旁，堆着六个石凳。只要天不下雨，李富贵一家人，都会坐在这个简陋的饭桌前吃饭。

李小刚在石凳上坐下后，没有看到父亲李富贵，便扯起嗓子，“妈，我爸呢？”

“你心里还有你爸？”红云不满的说。“昨晚在哪儿灌了那么多猫尿，一回来，就像死猪一样，倒在炕上，跟一堆烂泥似的，叫也叫不起。”

娘儿俩正说话间，李富贵从屋里出来。

李富贵一拐一瘸的向石桌走来，李小刚见状，关切的问，“爸，你的腿怎么了？”急忙放下手里的碗，去搀扶李富贵。

李富贵一直觉得李小刚平时大大咧咧的，似乎从来没有将他这个当爹的老子放在心上过，李小刚的举动，着实让李富贵心里不由得充满了暖意。对搀扶他的儿子说，“不碍事，只是皮外伤。”李富贵执拗的拒绝了儿子的搀扶。

这时，红云已将饭端上了饭桌，“你爸昨晚回来的时候，自行车被路上的一大块石头给绊倒，把腿划破了。你回来的时候，你爸已睡了。”

李小刚这才想起，昨晚喝多了，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一想到酒，也许是心理作用，忽然感到头隐隐发疼，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李小峰对自己说的话。

“妈，你等会儿收拾，我有事和你们商量。”正在收拾碗筷的红云，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小刚哥，上班走。”还没有等李小刚开口，门外便传来了李小峰的声音。李小刚觉得昨天晚上李小峰透露出来的信息，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得和好父母好好的商量商量，便借口昨天晚上喝高了，头疼，让李小峰去厂里顺便帮他请个假。

打发走李小峰，李小刚这才和父母说起了昨天晚上的事。红云一听，便发起愁来，“盖房子，那得多少钱呀！眼看着小刚和小军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上哪儿去弄这么多的钱呢？”

李富贵虽然没有文化，但头脑灵活，为人精明。听了儿子小刚的话，似乎有些怀疑，心想，“咱们这里要建工业园区，整体搬迁，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听到呀！”

直到李小刚说出消息的来源，这才彻底放下心里的顾虑，因为李小峰家，前几天已经动工了，开始加盖房子，这一举动，足以证明这条消息的可靠性。“李宝林那个狗东西，那年要不是老子把他从水库中救起，早去见阎王爷了。”李富贵不满的说，“平时见我总是哥长哥短的，没有想到原来是个笑面虎。这么重要的消息，也不透出一点儿风。”

红云接过李富贵的话，“就是嘛，我前几天从他们家门口路过，还和小峰他妈闲聊过，问盖那么多的房子怎么住得完呀！”小峰他妈百香，还跟我说，“小峰谈女朋友了，人家嫌家里的房子低，所以才加盖二层楼。”红云也有些不满，嘴里哼了一声。生气的骂道，“都是些什么人呀，哄人都哄到咱们的头上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李小刚打断了母亲红云的话头，“现在说那些没用的话干嘛，整些有用的行吗？”

李富贵觉得儿子说的有理，关键是怎么处理这件事。在李富贵看来，儿子小刚带给他的这个消息，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李富贵隐隐约约的觉得，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将会随着这次搬迁，发生翻天地复的变化。

昨天晚上骑自行车摔倒带给自己的霉运，在李富贵看来，顷刻间已被儿子带给他的好消息全部冲得烟消云散，心头里的所有不快，随风而去。极为相信命运的李富贵，在他的眼里，这一好一坏，一前一后的两件事，冥冥之中，预示着自己的命运将随着这一好消息的到来，会被彻底的改变，心里禁不住暗自窃喜。

李富贵觉得儿子李小刚提出的方案切实可行。据说拆迁是按建筑面积补偿，就是机会再好，把握不住，也是白搭。此刻，李宝贵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运筹帷握的将军一样，面对一场即将展开的大战，必须将战斗中的各个环节，各个细节以及出现异常情况下的补救措施，都得考虑得周全、细致，争取以极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李富贵被自己这一富有创意，远见卓识的想法而深深地激动满脸通红。

红云冷不丁冒出一句“到哪儿去弄那么多的钱？”一下子把李富贵给惹恼了，生气的骂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的付出，是为了将来赔得多呀！钱不是问题，不够了可以借，要是实在借不来，还可以贷嘛，活人总不能叫尿给憋死。”

李富贵正沉浸在自己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被老婆的那句话，搅得心里木乱不堪。红云一看老汉生气了，便知趣的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回厨房去了。桌子上就剩下父子俩人，这才谈起了正事。父子俩把盖房的材料费，人工费，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零零碎碎的费用加在一起，粗略估计得十五万。

李小刚虽然是富贵的儿子，但对于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点儿也不清楚。这些年来，李富贵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儿子，家里是个什么样的经济状况，不是不相信儿子，而是不想让儿子过早背上生活的重担。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家里的收支开销，应该由他这个做家长的全部承担，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向亲戚朋友开过口，李富贵相信，凭自己的为人，向亲戚、朋友们张张口，借钱应该还不是多难的事。儿子上班这些年，除了主动上缴给他的工资之外，从来没有干涉过儿子的工资如何支配。李富贵觉得，自己在这点上，还算是开明，毕竟孩子大了，有了自己交际圈，不能管得太死，应该给孩子一定的自由活动空间，只要不太出格就成。李小刚还算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父亲为了支撑起这个家，早已累弯了腰。受父母的影响，李小刚也养成了节俭的生活习惯，从来不乱花钱。每次发工资，除了留够必须的日常开支外，剩下的工资，全部交给了母亲。

“十五万，虽说不算多，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钱，还真是有些困难。”李富贵对儿子说。

“那家里现在有多少？”李小刚问。

“家里这几年的粮食收入、卖猪收入，加上我打临工的收入，和你交给你妈的工资，加起来也只有十万。”李富贵第一次把家底如实的告诉了儿子，李小刚没有想到，这几年，家里竟然攒了十万块钱，听到这里，李小刚紧锁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毕竟大头已经有了着落，这让李小刚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些许，至于差的部分，那就好解决了。能借来就借，借不来就贷，毕竟只有五万块钱，好解决。

李小刚听了父亲的话，心里有底了，底气也足了，便对李富贵说：“爸，你这几天腿不美，就不要去工地干活了，就去砖厂、楼板厂、钢材市场转转，顺便了解了解行情。至于钱的事，由我来想法办，你就不用操心了。”

儿子的话，让李富贵听了，感觉就像炎热的夏日里，喝了凉水一样，心里舒服极了；就像寒冷的冬天，送来一盆火势旺盛火炉一样，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李富贵觉得，一直在自己的眼中还是个孩子的儿子，忽然间一下子长了，李富贵心里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