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我和祖国在一起#
一(图文无关,图片选自电影《长津湖》公开剧照,向英雄的自愿军致敬)
我有一个漂亮的表妹,从小就很漂亮,用红绳扎了叮叮猫,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宛如一只美丽的蝴蝶。
为了看漂亮的表妹,我会很乐意去大爹家,他家在很大一片山的山腰上,而我家则在那片山的脚下。大爹家有很多腊肉,挂在灶的上面,每天的柴火薰着它,黑亮中泛着油光。大山里的冬天是比较冷的,人们会早早挖了树桩柴火,满满地堆了半屋阴干等着冬天的来临。在打过一层白白的霜后,冬天便悄然来了。
人们会在土屋子的一角,挖上一个四方的浅坑,小条石砌了边。上面从屋梁上用绳吊上一口鼎锅,下面便是火塘了。从柴灶里铲出红红的热炭,再加上个树兜,当塘火渐旺时,便会在鼎锅里装上水,放上洗好的腊猪脚。冰冷的水在冒过一阵泡泡后便慢慢沸腾起来,不久便有香味飘了出来。
这时大人们便会围了过来坐在一起。或裹烟卷,或织毛衣,或纳鞋底。没事的人便聊起家常来。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事聊过了,也会聊一些以前的往事。我喜欢听他们的故事,便搬了小板凳,围在大人们的缝隙处,依靠在他们身上。支了头。对面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正在讲着一个我听不太懂的故事 。他很严肃,口音却带着东北味,眉宇间仿佛可以看见严竣的冬天。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里的冬天很冷、很冷。脚踏在雪地里咔嚓,咔嚓的直响。一直没过小腿的膝盖……满天的雪花在寒风中飞舞着,似佛总也飘不完。
在那样的雪地里,人们要戴上一种眼镜。不然眼晴看久了,便看不见东西了……那雪地,白、很白、刺眼的白。那儿冷、很冷、浸骨的冷……那儿有一个名字叫……朝鲜。
那时,我们生活在南方,很少见到下雪。就算下,也是很薄,很美丽的那种。
朝鲜在哪儿呢?那里的雪又是怎么样的呢?我支了头,既好奇也有好多疑问……
二班长,我冷。王小书轻轻侧了一下身,寒风依然夹着雪花往捂紧的衣服里钻,钻不进去,便往眼晴里,鼻孔里,还有耳朵里灌。就算躲在雪窝里也不太管用。
朝鲜靠近鸭绿江的崇山竣岭中,除了高大的树干,到处都是白白的雪……
王小书躲在一个雪窝中,四处观察着。从厚厚的雪里看太阳,已没有多少热量了,连太阳也显得那么单薄。太阳已偏西了,夜晚快来了。班长抖了抖沾在衣服上的雪花,把王小书往自已身边拉了拉。他比王小书大个一,二岁。作为东北人的他早已习惯了严寒,可这里仿佛更冷一些。
被武装带扎得细细的肚子咕咕地响了一下,他解下干粮袋,倒出少许炒面,再细细扎了口。混上半把干净的雪,朝王小书努了努嘴。小书伸出手哈了一口气,手有了一点暖暖的感觉,班长倒了一些给他,他放到嘴里,当热气把雪化开后,他终于尝到了炒面的味道,香香的,涩涩的,并不好咽。他使了使劲。面团终于咽下去了。有了食物的安慰,好象好一点了。
”睡会吧,晚上急行军呢。”班长柔柔地说。
”班长,我们在那儿呢。”小书问。
”朝鲜呀。”班长笑笑。
”朝鲜那儿呢。”小书追问。
”这……”,班长依旧在笑,挠了挠头。”别问那么多了,这可是军事机密。”
”哦,”小书不再问了,只是他还是觉得冷,一点也睡不着。班长再把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伸出手,放在小书的脸上,轻轻地揉着。
太阳的余辉透过树隙,金黄金黄的,撒在班长脸上,很好看……
小书终于沉沉睡去,班长没有停,手依旧在小书脸上揉着,揉着……这个白天……好漫长。
三忽然,班长拉了拉小书,小书正想问,却被班长猛的捂往了嘴。班长的眼晴看着天空,眼神凝重,似有大敌来临似的,连耳朵都是竖起来的。
小书一阵发毛,摸摸怀里的枪,却并没有,记得是抱着它睡的啊,那去了呢,他一阵发慌,正欲开口。班长又紧了紧按着的手,小书手脚乱抓,要是敌人来了,没了枪,那不成靶子了嘛。
班长用眼神制止了他。小书只得放弃,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四下寻找着。天空中隐隐传来一阵尖利的啸叫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裂长空,比呼啸的寒风更刺耳,来势极快,似乎要把什么撕碎。班长松了手,接着按了小书的头,他们一齐把头埋进了雪堆里,太阳的余辉更惨谈了,黄昏似乎巳扑面而来。
忽然天空中掠过一群黑点,阳光被割断得七零八落。那刺耳的呼啸声伴着黑影向地面压迫而来,空气也仿佛在震动,当黑影掠过树梢时,树枝上大片大片的雪花便纷纷被强大的气流给震落下来。一团团的雪雾,大地顿时笼罩在一片惨白之中,太阳的余辉已无力穿透什么了。
小书也许是憋太久了,身体使劲动了动,班长略微松了一下手。小书还没喘上两口,班长又猛的一摁。……那呼啸的黑影又回来了,擦着树梢,像一头饿极了的狼,在寻找食物。那尖利的牙,流着贪婪的口水,四处寻视着,搜寻着,一遍又一遍,大地仿佛也在颤抖……呼啸声渐渐远去,再次折返回来时,也只在高空盘旋。那呼啸声仿佛充满了没有找着食物的无奈与不甘。班长放了手,小书赶紧喘气,脸已憋得发紫。
忽然,班长喊声不好,再次把小书按在了雪里。从天空落下来几只黑呼呼的东西,在头顶的天空飘荡着,下坠着,仿佛死神的狞笑……轰丶轰、轰丶轰……从树林里腾起一长串的大团丶大团的火光,接着便是一个黑色的烟球。再接着,是树木摧折的声音和向四周狂舞的雪……
天终于黑了,雪地却甚是明亮,一个人影跑过来,对班长喊:”目标951。”班长大手一挥:”出发,跟上先头部队。”
”是。”雪地里腾起无数条身影,仿佛一群蓄势的老虎……
班长解开衣服,把裹在里面的枪拿出来,递给小书。
”小子,别让枪机冻着了,那可是你的命。”班长严肃地说。
小书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接过枪,整整行装,出发……夜是属于他们的。
走出一小段路,小书忽然拉了班长的手:”班长、班长你看,开在雪地里的花……”
班长哽咽了一下,低低地压抑着什么,淡淡地说:”小子,有人牺牲了。”
小书的心猛的一紧,颤抖了一下,旋即又握紧了枪,指甲死死抠着,仿佛要拧出水来。
”小子,怕了嘛。”班长白了他一眼。
”不怕。”小书肯定地说。
”那抖什么抖。”班长疑惑地问。
”美国佬太欺负人了,我要给战友们报仇……”。小书半呐喊着说。
班长用拳擂了擂他:”小子,有种……”
又走了良久,小书忍不住问:”班长,你怎么知道飞机要来……”。班长回头笑了笑,前些年在东北,日本人的飞机经常来轰炸,套路差不太多,就是慢点。这美国佬的玩意可快了太多。妈的,逮到机会,一定要揍两架下来,看你龟儿子歪……”小书很是崇拜:”班长真厉害啊”。
白茫茫的丛林间,一条条游龙向前扑去。夜里雪花依然在飞舞,隐隐含了风雷……向前、目标……向前。
四大半夜的急行军已让人的体能消耗接近于极限。
小书早就挺不住了,班长已帮他背了水壶和干粮袋,一个小时前连子弹袋也接过去了。本来让他把枪也递过去,小书死活不肯,没有枪,那还叫战士嘛。可是半膝深的雪,仿佛咬了他的裤腿,拖住不放,每一步都吃力异常。
忽然前面有人打手势,于是这条蜿蜒的人龙停了下来。大地一片寂静,雪花依旧漫舞,却没人去欣赏它优美的舞蹈。头顶,一组3架编队的敌机飞过来,盘旋几圈后,便飞走了…这么严寒的冬季,谁会在大半夜行军呢。该死的上锋还要命令侦察,一群疯子。晃一晃,也算完成任务了吧,几架敌机慢悠悠,懒洋洋地离去。仿佛连飞机也充满了睡意……小书趁这个难得的间隙缓了缓……
这一片地势很平坦,不知前面那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是不是一户人家呢?部队终于接到了命令原地休息了。战士们腿一软便东倒西歪睡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小书睡不着。“班长,还有多远到啊?”班长挠了挠头说:“你小子,走就是了,问这么多干嘛?赶紧的,睡了。”小书歪歪头,看着不远处那一片黑影,应该是一户人家吧,这里的人长什么样呢?是不是和我们那里一样呢……
“看什么呢,你小子,想家了?”班长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轻声问。小书没有说话,却不由自主点了点头。“你,去侦察一下,有没有敌情。”班长小声命令他,“是,班长。”
小书俯低身子向那片黑影摸去。慢慢迂回靠近,嗯,真的是一片小草房,大概有三间吧。只是没有灯,黑咕咙咚的。没什么情况,他正想转身爬回去。
忽然一颗黄豆大的亮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吱呀一声,柴门开了。一个小黑影走了出来,端了一个盆,好像是出来倒水。借着雪地的反光,小书大致看清了,是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看见他了,眼里一阵惊慌。“别怕,我们是好人。”小书对那姑娘说。那个小姑娘并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没什么其他反应,也就不那么怕了。隔了一阵,她嘀咕了几句。小书一句也没明白。只好对她笑了笑。隔了一会,她见他没有回应,便转身回去了,转身时她好像笑了一下。小书不敢太肯定,不过很好看,跟阿芬一样好看……
他静静地回去了,那一点微弱的灯光已熄灭。夜色在舞动的雪花和呼啸的寒风中显得那么冷清而寒冷,没有一点暖意。小书靠在班长身边…“你家乡美嘛?”小书点点头。“你呢?班长。”班长没有说话,却长叹了一口气,小书好奇怪,这铁人一般的班长会叹气。他定定看了班长,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我的家就在身后的鸭绿江边,美军飞机来挑衅轰炸,家人已经没了…”班长指指天,“妈的,他们是真的要打过去呀,这帮狗娘养的…”他们不再说话,空气好压抑,仿佛弥漫着仇恨的味道…久久不散。
“出发了,三班,四班,转进940…”白茫茫的群山里,有无数条龙,再次向前扑去,寒风……凛冽……
五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位于一座小山丘的腰上。山峰之间的谷底有一条小小的公路婉延穿过,看不见有来往的车辆,雪已把公路覆盖,远远望去,那只是一条白白的雪线,毫不起眼……
连里命令已经下达了,一、二排在面对公路的正面构筑阵地,梯次配置,一排在山腰靠上的一片略平的台地上构筑迟滞阵地。二排在山顶构筑主阵地。三排防护右面侧翼阵地。左侧由兄弟连队防守。
小书在三排一班,排里开了会,研究了战术和统一了思想,三排后面即主阵地没有侧翼,如果被突破,主阵地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火力下。因此,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绝不允许那怕有一个敌人从阵地上过去。休息十分钟,就地构筑工事。
战士们扒开雪,开始挖战壕。这种跟农活差不多的体力活小书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越往下挖便越费力,很快便累得不行了,看着班长的那一段比自己深好多,只得咬了牙,拼命往下挖去,遇到一块啃不动的大石,只得往前挪了点。
班长开会去了,班长另一边是大个,不太爱说话。见斜靠在一边喘气的小书,二话不说,连忙赶过来帮忙。看大个一个人干,小书怎么忍心呢,他赶紧喘了两口便跟着忙了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战壕终于挖好了,小书到离阵地远一此的地方折了树枝,拖回来,细细地为大家都作了伪装。雪越来越大了。
班长回来了,破天荒扛回来一挺机枪。……大家眼都看直了,乖乖,这可是重火力。大家都稀罕地看着班长。”大个,你来。”班长面无表情地说,大个好兴奋,连里训练时用过这玩意,不过缺子弹,没真的开过枪。小龙粘了过去,大个并不爱搭理他。子弹发下来了,二个基数。大个则有2箱子弹,真是富户啊。没奈何,小书抓了三颗手榴弹,哼,我的战士小钢炮,论威力,比你那个还要厉害。”大家枪上膛,扣上保险,敌人很快就来了,抓紧休息……。”
漫天飞舞的雪花很快便掩盖了战壕,这里还和原来一样。宁静而寒冷,只是大家都知道,这里不可能平静。
小书好奇地四周看看。到处是延绵不断的丘陵,仿佛没有尽头……老兵油子们早已沉沉睡去,这片山,这场战争,好象与他们无关……
小书也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有一些害怕,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这一路赶过来,有好些人还没开一枪便牺牲在了异国的土地。他一定要给他们报仇,还有班长的仇,祖国就在离这不远的远方。那里有他爱的人,可不能让这帮龟孙打过去了……他这样想着,把枪朝怀里抱了抱,不经意间,已沉沉睡去……
这是一个寒冷的世界,冰冷是唯一的颜色……
六天终于大亮了,朝阳还在山的那一边。
远处有几个黑点在逼近,呼啸的声音,压过了风声。远处,沿公路两侧,不断冒起一团团黑红的火球,大地在一瞬间醒来,沸腾。“轰”,“轰”,“轰”…火球在迅速朝这儿逼近,似一群怪兽,要将一切吞没。还没来得及反应,天空中一下掉下来一片炸弹。在炸弹尾翼的稳定下,晃晃悠悠向阵地扑来,近在咫尺的爆炸,气浪带着腥红的火舌漫卷。冰冷的大树,那高大的树冠,瞬间便被好胃口的怪兽舔食一空,只剩下黑不溜秋的树干冒着烟在哀泣。
火球狂暴地向公路前端滚过去,仿佛一个铁滚,要辗碎一切。“呜”,“呜”,“呜”…一阵阵尖利的声音撕破长空,呼啸而来。更多的小火球,像一条滚烫的鞭子抽打着公路两侧。“呜”,“呜”,“呜”…更多的炮弹飞泻而至,空气在短短十几分钟便变得滚烫起来…远处,嘎吱,嘎吱的声音隐隐传来…那声音,仿佛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在用牙齿撕咬着什么…
小书被爆炸的沙土和雪粒活生生给埋了,耳边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已分不清有多少了。泥土,岩石和积雪都成了流动水如波涛般翻卷起伏,黑红的火团如一朵朵邪恶的地狱之花四处绽放着,天际一片混沌,澄明的世界消失了。那一阵阵尖利的呼啸仿佛末日的幽灵正在歌唱。收割着人的肉体和灵魂。那无形的压迫一浪接着一浪让你无法思考、呼吸。小书急于想透过火光和烟雾看看可爱的战友们怎么样了。他试着大喊,却是满嘴的土和一股硝烟血腥的味道。“我还活着嘛?”他问自己…无法确认,因为在地狱的世界里,死生只是一秒钟的事情…
终于,铺天盖地的轰炸结束了。沿公路两侧是两条黑色的焦土,被死神吻过无数次的地方。仿佛被恶魔用火烙之刑的皮鞭抽过…小书的身体绝大部分被埋在了土里,他用手一点儿一点儿把自己扒出来,身上到处是弹片划过的擦痕,好多地方已皮开肉绽了。所幸并未伤及筋骨,他的枪已被气浪掀跑又被炮弹击中,炸成了好几截了…还好,手榴弹和子弹还在…
“班长,班长!大个,大个!你们在哪里?”硝烟并未散去,四周还看不清楚…“难道,难道…他们…他们…都没了嘛…”一阵阵恐惧向他袭来。“妈的,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没了,没了…”“你小子想什么呢?快过来帮忙。”是大个的声音。小书忙顺大个的声音找去…大个正拉住班长的手往外拖。班长没有动,也不知是死还是活。小书爬过去,一起奋力把班长拽出来…大个用手探探班长的鼻孔,还有气,大概是震昏了。“有水嘛?我的被震飞了。”大个用手掐了班长的人中,扭头对他说。小书赶紧摸了摸。还有,水壶严重变了形,还有一些小沙眼。不过,还有一些水,大个接过,喝了一口,向班长喷去…班长眼皮动了几下,慢慢苏醒过来…
“其他同志呢?敌人上来了嘛?”“敌人看不清,其他人…好像…没了…”小书哽咽着说。“哭娘个球,我们不是还在嘛。”“对,我们还在。”烟尘渐渐散去,小书却死死盯着大个的腿,目光呆滞。班长也看到了,“大个,你的小腿没啦。”“我知道,刚才我用破布条扎住血脉,已用布包了。”“担架队还没来…”“班长,班长, 快看,快看,敌人上来了!”
几百米外,一辆辆坦克开道,后面是呈散兵线散开的黑压压的美军。“大家赶快收拢武器,阻击!”班长焦急地嘶吼着下达命令。幸好,机枪还在。小书另找了一支枪,找一个弹坑做依托,把零散的武器归拢来……班长冲大个笑笑:“兄弟,下不去了。”大个惨然一笑:“没事,我陪你们。妈的,怎么都要宰几个报仇!来吧,爷们不怕你!”
三双仇恨的眼睛,一大片跟上来的武装到牙齿的敌人,在遥远的地方…双方都不熟悉的地方……对峙。风……板荡……凛冽……
七已能够清晰地看到坦克的炮管了,它像一只恶魔的眼晴,死死盯了主阵地…这是一个微妙的距离,步枪够不上,坦克炮却可以轻易达到。那帮敌人太嚣张了,松松垮垮,慢慢悠悠在那儿晃着,好像没拿这边当回事。“太气人了,打吧!”大个催促班长说。“不,再等等,沉住气,等正面打响了再开枪。”
班长压了压枪管:“呆会儿,你吸引住火力,我去打它的坦克。把手榴弹拿过来。捆在一起。老子去搞它的履带…”“我去吧,班长,你守着阵地。””争什么!万一老子挂了,你小子学着点,怎么滚弹坑,躲子弹…”“轰”、“轰”、“轰”。正面阵地上坦克炮又轰了几炮,见没什么反应。美军迅速收拢,随坦克向正面阵地上冲去。500米,400米,300米…阵地已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美军快速压近,发起了冲锋。已相距100来米了。“嗒”,“嗒”,“嗒”。“突”,“突”,“突”…忽然阵地上火舌齐吐,仿佛一下从地里冒出来的神兵天将…
美军猝不及防,步兵纷纷倒下,在机枪的掩护下,趁坦克爬坡时,仰角过高无法射击,一个个战士一跃而起,抱了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翻滚着,利用弹坑,迅速逼近坦克……敌人似有觉察,见步兵失去有效火力,忙操起并列机枪一阵肓射。一会儿后,咬上我方火力支点机枪。大口径机枪威力猛,我方机枪顿时被压制下来。敌人的步兵已回过神来,一时间,双方火力交织,战场成了真正的人间炼狱…“轰”,一团火光闪过。一辆坦克的履带被炸断,扒了窝。矫健的身影跃起,拉开盖,冒烟的手榴弹扔了进去,金属碰着金属的叮咚声,绝望的嚎叫,捂上盖…“嗵”,一声闷响。终于安静了…
其他坦克见状,只得纷纷后撤。“揍它,别让它跑了!”班长跃了出去,迅速向一辆坦克迂回,大个用机枪打着点射,压制着对方步兵。小书瞄了步兵,“小子,尝尝咱们的花生米……”妈的,来得快,跑得更快。
班长终究没跑过坦克,被它一下溜了好远,只得悻悻往回撤,忽然想起什么,他大声对大个喊:“快!快!快挪窝…”退出一定距离后,坦克忽然不再后退,迅速调整炮口。“呜”,“呜”,“呜”…炮弹的破空之声四起。大个见势不对,抱了机枪,迅速滚开了。小书正为大个担心,见他躲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发炮弹向小书头顶直落下来,躲已来不及了……小书叹了一声:“来吧,老子不怕!”忽然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抱着他滚了一圈,刚好落入一个浅浅的弹坑中,“轰”……许久小书悠悠醒了过来,“大个,你怎么还压着我?大个!”小书拱了一下,一侧身,大个滑落在地上,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大个,大个,你小子醒醒呀!老子不要欠你的!大个,你醒醒呀!”小书抱了大个猛摇却再无反应。班长回来了,一把拽过小书,“他死了,你还在,给老子守住阵地……”
敌人再次扑了过来,坦克在远一些的地方等着轰火力点,步兵,在重机枪和坦克炮的掩护下,再次扑了过来……小书红了眼,拽过机枪,一阵猛扫,为了射击效果,大半个身子暴露着。班长连忙打手势,小书却没有反应。敌人太多了,不趁此时压制就来不及了。
无奈,班长只得挑威胁大的,不时用步枪和手榴弹吸引火力……“轰”,又一发炮弹在小书旁边爆炸了……“小书!”班长的喊声带着哭声。小书手指动了动,“班长,我没事,”班长定定看着他。“班长,怎么啦?我没事,还能动…”班长指了指他的腰,小书低头一看,“妈的,这下老子完了,”一块弹片割穿了肚皮,肠子滚了出来……敌人还在逼近,死神仿佛在狞笑“”小书看了看大个,又看了看班长,“妈的,死就死吧!”他拽过装杂物的小挎包,把肠子塞了进去。再次端起机枪。“嗒嗒嗒”,“嗒嗒嗒”
……敌人如潮水般涌上来,看看已快漫过阵地了。“班长…来生…见…阵地…阵地…马上要失守了…”
忽然,后面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响起,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小书被担架抬下时,他已感觉不到什么了,因为他已昏迷。大个也被抬下去了,却没有找到他炸飞的小腿,它已融入了朝鲜的土地。一同融入这片土地的还有许多许多的人…那些热爱国家和人民的坚强的人。
班长一个人立在阵地上,钢铁一般立了。只是两行泪狂泻而下,却再也撑不起……坚强。
寒风呼啸着……似在呜咽,残阳如血……大片、大片的焦土,仿佛大地的伤口……狰狞而恐怖……
八我已听得入了谜,后来呢……对面那个瘦个子中年人没有讲话,似在沉思……又似乎还沉浸在往昔的岁月里……那冰与火的世界。
火塘里的火依然燃得很旺。大爹走过来,舀了一碗猪脚汤,递给那个瘦瘦的我叫他王姑爷的人。他木纳地接过,看了一眼大爹,脸色缓和了些……他轻轻啜了一口腊香味四溢的鲜汤,热气在他脸庞弥漫开来,有一些朦胧……
我仍然沉浸在姑父的故事里……心中有很多的疑问:”那、那、那你的肠子呢……”。大家一愣……纷纷看向我,眼里满是埋怨和怒气……妈妈沉着脸拉过我,在我耳边很小声地说:”在那场战争中,你姑爷的肠子打烂了,从战场抬下来后……是用狗肠子接的。我沉默了……愣在那里。战争,他远去了嘛。也许已远去了,可隔我并不远,因为在火塘的另一边,那个我叫王姑爷的人,他亲历过……战争
又隔了很久,很久之后……王姑爷终于恢复了平静,缓缓地说:……后来,班长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我是我们班唯一活下来的人……撤军前,我坚持,把我们班每一个人的骨灰要了点,混合在一起……我们……不分离……”。他抖抖擞擞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用一张新手绢包的……顿时大颗、大颗、大颗的泪。从他略有浑浊的眼中滑落,神色极其黯然……
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我们很多人的泪还是忍不住……滑落、不断的滑落、不断的滑落……也许是为了那一份悲壮,也许是为了那一份真挚的爱国情和兄弟情。流泪的人中其中也有我的……那时我大略七八岁吧。
吃饭时,王姑爷独自倒了一碗酒去了外面。他说,想和老哥几个唠唠。回来时,他的双眼红红的……保家卫国不只是一句口号,于他有鲜血和生命的凝重。
对于没有亲历过战拿的我们呢,那些炮火连天的岁月,那些流逝的生命……幸福从来不是唾手可得。当铭记。
后来王姑爷退了伍,分配到了成飞集团。我们所引以为傲的歼十、歼二十,都是他们那儿产的……
几十年过去了,重庆和成都也都成了现代化的大城市,乡村里也不再有那些小草房和小瓦房了,还有那四方的火塘……连鼎锅也绝迹了……
国庆节快到了,我给她们发去了信息。我想起了表妹,也想起了大姑爷……还有那一段留存于记忆深处的往事…………
愿祖国繁荣昌盛……因为,我们、爱它……一直。
后记这是一个不真实的真实故事,不真实是因为它发生的年代久远,故事中的大姑父当年只讲了一个粗略的梗概,许多细节和场景是作者创作的。说它真实是因为故事中的大姑父在那场战争中真的打烂了肠子,他的肠子是用狗肠子接的……因此饭量很小。面对小孩子讲故事时苦涩的微笑和转过头去的流眼抹泪小时我们并不太懂……不过现在已懂得。我想真实的场景更为残酷和动人心魄,那不是笔墨所能描绘的……现在我的文笔尚浅,待笔墨丰润时,再去和他聊聊,重写一稿传记性质的小说……希望还有机会,因为那是一个九十几岁的老人了……
修稿于2021年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