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DNA》（原创）

只有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DNA。 --题记

引子

新地球华历206年清爽季。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只着一件白色T恤就独自一人在街上溜达。太阳只露出一丁点牙齿就把世界照的雪白亮堂。我微微抬起头，然而天空还是蔚蓝的。大朵大朵的舒云踱步而来，把天空映得更加深邃旷远，阵阵微风时而扑面拂过。视线下拉，从地上窜出的嫩草也向人们诉说着空气的清新，烂漫的伸展着腰肢。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一只金灿灿的波斯猫在和一位背影单薄的少年嬉戏。呃…应该是在嬉戏吧？

“星辰，你准备好了吗？”

“ok！”

“那，我们走吧。”

一 意外

我叫星辰，是新地球上的居民。

我的爸爸是科学研究领域的专业研究博士。由于我爸爸在未知宇宙科学探索领域有较高的声望和知名度，人称Z博士。

托我爸爸的福，现在的地球虽然仍是地球，但是如今的科技不知道比以前要先进多少倍，地球呈现出以往历史上从不会有的科技巅峰状态，所以我们把这种新世态名为“新地球极态”，于是现在的地球也美名为“新地球”。

当然，这大多都是爸爸彻夜不眠的劳动成果，是我爸爸和他的科研团队所付出的努力改变了这个地球。

可是，自从妈妈在我三岁时去世后，爸爸就越来越不关心我了，他对我越来越冷淡。除了必要的对话以外，就只有沉默陪我在无聊的空气中宣示着愤懑。

对于我整天的孤独和无所事事，爸爸就抽空给我造了一只机器宠物——漂亮的波斯猫“波波”。在每天就和波波在院里你追我赶、跑来跑去，这只和我同性的猫总会毒舌地回击我对它的调侃讽刺。

日子飞逝，时间似乎走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十八岁的我已逐渐长成大人模样，也有了宽实的肩膀和轮廓分明的脸庞。十年来，爸爸一直在外工作，而我早已和波波亲密无间。这也让我几乎忘了我还有这么一个爸爸。

直到有一天——

二 端倪

“叮铃铃……”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大喊一声：”

“喵～～”波波伸出小爪子与我击掌算是回应了我们的起床宣言。而后两人，不，一人一猫，为这坑爹的宣言相视一笑。

新地球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我竟然还对如此久远的广告词念念不忘，真是讽刺啊。我迅速穿上衣服，一骨碌从床上跃起。一分钟后，我已经站在半身镜前，准备刷牙。

波波则用它的专属肉垫混着唾沫往脸上胡乱抹一通算是洗脸了。我冷不丁看了看它，恨铁不成钢地感叹道，还好我是人，不是畜生！波波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头却不动，依然自顾自的抹着脸：

“别看我了，你快点啊。我可是动物，这样洗脸是我的习性…”明明只是一台破机器好不好？！波波说完后还用舌头舔了舔爪子，把爪子弄的湿脏兮兮漉漉的。真恶心…我都看到了…啊啊啊，对于有洁癖的我来说，这这这…（额上的青筋暴起）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喵～嘻嘻～”波波狡黠地笑着，又用它亮闪闪的蓝宝石般的猫眼看了我一眼，“喵～你快点刷牙洗脸呀～”你在我旁边我什么洗啊！！光看到你心里就很不爽！！哎，没办法我只有强忍着揍它的冲动，缓缓拿出牙刷…

诶？等等，感觉哪里不对？这好像…这不是我的牙刷！我回头朝浴架一望，没有我的专用毛巾！

“死猫，死波波，你是不是又把我的东西衔去玩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动我的东西，就算你全身洗干净了也不行！”

“喵～怎么可以这样冤枉人家…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啊…”波波竟突然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做小女子状。

“你以为我会相信么？”我脸色阴郁。

“喵～可是这就是事实啊，你爱信不信。”波波冷哼一声。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怎么解释？”我指了指牙刷和浴架。

“喵～有什么问题么？”

“你说呢！”我的东西被换了，我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喵～你昨天不是嫌它们做工太粗糙，长的不符合你的品味，就换成这些了吗？哼，自己傻了就来怪我，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傻掉的…”

What？我有说过了么？我怎么没印象？还是真的傻掉了？不不不，怎么会，绝顶聪明的我怎么可能傻掉了…

“喵～走吧，别纠结了，偶尔傻掉一次很正常…”

“喂！臭猫，你走开！死波波，你才傻掉了！”

“喵喵～看来你已经恢复正常了，恭喜恭喜～”波波贼眉猫眼地笑笑。

“嘁，我一直都很正常，这是因为你自己不正常才会认为我也不正常。”我傲娇地别过头，解决完洗漱问题后，跨出门槛。波波紧随其后。

在前往野真专立学院的路上。

隐约之中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拍拍脑袋，确定我是清醒的。嘴里叼着机器新烤的面包，悠悠的香气窜进鼻孔。算了，我也懒得想了，管他呢，先吃饱再说。我嚼了嚼吐司，撕下一角给波波，波波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叫道：

“喵！星辰你故意的吧！这么一点就想打发我，好歹我也陪你想到这么大…”

“哎呀，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小猫咪的份儿上…”我大咬了一口吐司面包，把剩下的从中间用手撕成两半，一半进嘴，另一半吊在手里。我边跑边对波波晃了晃手里咸鱼味的吐司，对远处的波波大声喊道：

“来啊，小猫咪，来吃啊”我深知对于波波来说，这种屈辱绝对不能忍…呵呵，真是有趣。

“喵，站住，别跑！”果然上钩了！哈哈，好开心，果然没事逗逗波波感觉一切烦恼都消失了！咦？不好！波波突然朝我飞了过来！是的，没有错，是真的在飞！

“诶诶诶，你个死波波，你干嘛呢，不准用技！”我脸色大变，话没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赶忙往前狂奔。

就这样，我们一人一猫在绚烂的清晨不顾行人和来往车辆的惊诧眼光开始了有助于身体健康的长跑竞赛。

夜幕将至，颠簸了一整天的学业也喘了口气。我窝在堡里细细抿了抿原生态自然奶，翻看着浮在桌上的高清虚拟可视荧屏里的节目。波波则正认认真真对着“猫镜”琢磨着发型。

“喵～星辰，别喝了，过来看看，你觉得我是把头发平卷还是向费翔那样卷上去比较好？”波波用爪子笨拙的抓着梳子朝我比划。我十分鄙夷地瞟了一眼它头上的那坨形状出神入化的卷毛，没发表任何意见。

“喵，我问你话呢，哑巴啦？”我再次十分鄙夷地瞟了波波一眼，同时酝酿着我的毒舌口技。

“对于你这种中等体型的华丽观赏类金色雄性波斯猫，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平卷，相比于费翔式开朗夸张的外卷，平卷更能凸显你雄性波斯猫典雅又不失尊贵的个性和魅力。”

等等！这不是我想说的！不对，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可是我却不自觉地说出了此时我绝不可能说的话！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喵～那就平卷吧。”波波眯了眯它黄绿色的眼睛。

这个蠢猫！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它竟然没有发现！这根本就不是我！亏它还天天说自己是智能的！

啊？怎么忽然觉得好冷，四周一片黑暗，这种从头皮深入骨髓的凉意…好困，意识渐渐远去，可是又好像感觉全身都疼，特别是脖子…

难道…我要死了么…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盯着我慢慢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堡里的钟声滴答。

“波波…”我逐渐恢复了意识。

“我知道刚刚那样说的不是你，所以我把你打晕了，这样你才能回来。”

“为什么…”

“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三 真相

十四年了，我知道波波有个特质。只要它说话不带一个“喵”，就表示它所说的并不是开玩笑而且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简单，因为它体内的回旋系统已自动换成潇洒模式了。当然，潇洒模式什么的是后来它自己告诉我的。

“你不是Z博士的亲生儿子。”

我刚清醒了会儿，向波波吼了声，就又差点被它这句话吓死，可我发现了它的变化后，知道它说的可能是真的，虽然Z博士——我爸自从我三岁那年我妈死后就不曾管过我，可他着实还是我爸啊，我怎么也没法接受，本来清不怎么醒的大脑好像更迷糊了。

“你瞎说什么啊…”无论如何我都觉得难以置信。

“你知道我没乱说。一切都有迹可循…”

“刚才是我把你打晕了，因为刚才的你并不是你，而是…”难怪我刚才的确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好像和身体分离了，我竟然能说出那么贱的话！眼前的这只肥猫，哪里有一丁点贵族气质？不过话说回来，先前的那几分钟，是什么人在我背后紧紧盯着我？难道除了我自己，还有谁活在我的身体里么？

“是星洛，他才是Z博士的亲生儿子。”

“星洛……”隐约之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不过已经很模糊了，那是五六岁的儿时，我听到爸在楼顶大喊星什么的，声音从顶部一直传到一楼，我以为是地震什么的，吓得本来在和波波躲猫猫的我一直躲在衣橱里不敢出来。现在想起来，原来当时爸喊的是星洛啊，还以为喊的我呢。我正自嘲的这样想到。不过，不出意料的是，我的心还是骤然一惊。

“咳咳，别想东想西了…”波波一声咳嗽把我的思绪带了回来。

“你真的没骗我吗？那么既然星洛才是他儿子，那我是谁，那为什么我会活在世上？”我依然不能接受，这个看似悖论的真相。

“你只是一个试验品而已。”

“我是…试验品？”

“嗯。”一声重重的回应。

不对，什么叫“而已”？难道，像我一样的…”试验品”，不止我一个？

“好吧…可是，如果我是假的，那你呢？波波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个‘假货’，来陪我这个‘假货’的吧？”

波波白了我一眼，道：“你猜的不对。我当然不单纯是你的玩伴，我的真实身份是Z博士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工智能高级监视器。”

我心里一惊。

“监…监视器？…监视我？…为什么监视我？既然我跟他没任何关系，那他为什么让你监视我？”一大堆的谜团蜂拥而至，自己是谁都还没搞清楚，又多出来一个目的不明的高智能多技能的机器猫…啊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星辰，你先听我说完。”

“你身体里存在着另一个人的部分DNA序列。我想你也应该猜到了吧，那个和你同身体的人是——”

“——星洛！如果是他的一部分DNA在我的身上的话，这样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我会感到身体会不属于自己，而且也就更好解释为什么我会说出我绝对不可能说的话，因为先前和你说话的不是我，我的意识已经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了，所以张那时嘴说话的就只有——星洛！”

“不错，脑子转的挺快。”波波点了点头，像是在赞许我。

“可是…就算是这样，那为什么需要你来监视我？还怕我吃了星洛不成？”

“前一秒还想夸你变聪明了，下一秒就又变回来了…果然在你脑子里，智商是硬伤…”波波恨铁不成钢地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我也没精力和它磨嘴皮子，急不可耐的催它解释清楚。

于是波波用猫嘴吮了吮果汁吸管，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那时地球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发展现状，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多的高科技发明和先进技术，那时候的地球是人们最熟悉的地球。就是这那样科技贫瘠的时代，Z博士逐渐崭露头角，被人们尊称为‘Z博士’。而我是Z博士最得意的作品，也是因为这，后来就奠定了Z博士科技探索领域的地位。之后的不久，Z博士就和一个女人相识，并且很快就有了星洛。”

波波顿了顿，把果汁一吸而尽。接着说：

“那女人却很平凡，而且后来星洛三岁的时候出意外死了。这对Z博士来说无疑打击很大，所以Z博士就制造了我，让我来带小星洛，算是对死去妻子的守护。星洛从小听话懂事，精明能干，Z博士总是很忙，星洛也不会吵着要Z博士陪他，孤单的时候，只是和变形金刚冲锋枪什么的玩具说说话。那时的我也不过只能管管星洛的饮食起居而已。”

“哦，原来你那时就已经存在了。”

“是的，不过那时的我还不是高智能的，只是一个会变成人形的保姆机器猫。”

“星洛十岁生日那天，好不容易能抽出时间的Z博士，终于可以尽尽父亲的责任，陪星洛过生日，这让星洛很高兴。于是星洛早早的就去订了个大蛋糕，可是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在去领蛋糕的路上，星洛不曾注意，侧面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突然呼啸而过……等到Z博士急急忙忙赶到医院时，却发现儿子清瘦脸庞里的炯炯双眸已黯然失色。星洛昏迷了一天一夜，最后总算醒了过来，然而趋于对黑暗的恐惧和对家人的负担，星洛用他自己的方式打破了他人生中最大的禁锢。星洛趁Z博士给他削苹果的间隙，摸出床另一边桌上的另一把水果刀，割腕自杀了。我记得Z博士的妻子也是出的车祸。其结果可想而知，Z博士承受不了爱妻和爱子都出车祸的双重打击，何况星洛后来又割腕。Z博士也曾多次想要随妻子星洛而去但都被人拦下。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Z博士对亲人的思念和悔恨也越来越让Z博士痛不欲生，我也不止一次看到他发火把他的研究成果毁得一干二净，然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趴在试验台上痛哭流涕……后来，有一天，Z博士突然萌生出一个可怕念头：他要让两人复生！”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他们已经死了啊！”

“Z博士是谁？他这么想自然是有道理的。从那以后，Z博士便愈发努力工作，几乎是饭不食，寝不就。由于那个女人已经去世很久了，完全没有办法复活，所以Z博士决定想办法复活星洛，最后终于用星洛衣服上残留的DNA制造出了星宿，即你的前代。”

“啊！果然…不止我一个…”

“嗯，制造出星宿让Z博士无比欣喜，可是一段时间之后，发现星宿和星洛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甚至表现出人类深沉的丑恶。他暴躁，贪婪，自私，虚伪…除了外貌与星洛分毫不差之外，其他地方完全不像，甚至令人厌恶。当然这些都是Z博士自己总结出来的废弃他的理由。废了星宿之后，Z博士又对星洛的DNA用DNA双螺旋制造仪进行改造，在星宿的基础上制造了星洛二代，也就是你——星辰。”

“等等…让我先把信息捋一捋，咳，首先，我并不是我爸，不，Z博士的亲身儿子，Z博士的亲生儿子星洛在他十岁那年因车祸住院后来又自杀……照你这么说，其实一切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原来我只是个复制品，原来我存在的意义只是一个承装东西的容器，一具帮助星洛复活的皮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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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终于明白了…

我明白了。

“由于DNA双螺旋制造仪至今仍有缺陷，这使得原本完整的DNA序列些许残损，所以你身体里的‘星洛’，现在是凭着寥寥的DNA碱基序列‘活’在世上而已。等到他的DNA在你体内复制完成，‘星洛’也就可以脱离你的身体而独立存在，重新出现在Z博士面前。这就是Z博士所谓的重生。”

“虽然制造仪是以其他DNA序列为模板，星洛的DNA为原料，但是由于温度、PH等种种不定向的因素，使DNA表达不稳定，而且复制时间大大延长，其变异和感染细菌病毒的几率也大大增加，为了保证不出意外，就有了我——改良后的机器猫波波存在的必要。”

“总的来说，星洛复活之时，就是你泯灭之际。”

波波话毕，我沉默了半晌，波波也没有出声。因为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又还能说什么呢。十几年的“爸爸”，目的竟是这个…也许，我真的不该诞生…可是…难道就只能这样了吗？心中怎么还是会有些不甘呢。既然一开始就是为了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要给我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让我在留念现在，享受生活的时候，又要残忍地剥夺我的生命？

等一下！也许我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

“波波，你刚刚说制造仪是要以别人的DNA为模板的对吧？”

“嗯，是这样没错。哦哦哦….你的意思是，那个模板，很可能就是你的DNA！”波波两眼放光。

“答对了！波波你会帮我吗？…”我满眼期待的看向它。

“喵，虽然我跟在Z博士身边已有多年，但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我是新一代的高智能波波！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斗嘴，嘿嘿。”好吧，一秒就变回来了。

“喵，十四年来作为你身边最忠实的‘战友’，我铁定帮你到底！”

“谢谢你波波…”我眼睛竟然湿润了。

又是一阵的沉默。

“所以…我还有多少时间。”

波波伸出一只露出三个指头的爪子。

“咳，三天啊…”

我转过头，太阳已渐渐升起来了，安逸的老人们正在台上打着太极，广场大妈也调大了音量，早街的吆喝声、喧闹声此起彼伏。明明是一片安详美好的画面，可为什么我会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我身体里流失，有又什么东西又重新注入心脏。

我就这样望着窗外的阳光和草地。

不知不自觉，眼泪没经过我的允许就从眼眶中蹦出，我却全身瘫软，没有气力擦拭，任凭泪水如瀑。下一秒，我下定决心对波波说：

“带我去找Z博士吧。”

四 摊牌

两天后。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M-1051星际客航即将起航，目的地人造Z-010波特恒星……”

“喵，星辰你快点，航班就要起飞了…”波波把我远远甩在后面。

“波波你个死肥猫，我可是人类，能比得上你这烂机器么…跟开挂似的…”我穿上新速跑鞋，光速也没波波的四条腿快。

还剩12小时。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目的地人造Z-010波特恒星即将到达，目的地人造Z-010波特恒星即将到达……”

酣眠被突然而来的客服提示音惊醒，波波却丝毫不受干扰，呼噜声此起彼伏。

睡不着了。

我起身轻轻坐在床上，还好没吵醒波波。心里很堵。我望着窗外，一片漆黑，这深沉的黑暗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呼~~

终于…

我终于来了…

我终于来了。

还剩2小时。

波特恒星监控中心。

Z博士个人星际地外研究院。

“刺溜…”透明的光感大门缓慢开启。

“Z博士.”我脱口而出。波波敏捷地跃进大门。

里面的光线与外面相比有很大的反差，暗缓了许多，只能稍微辨出人的身形。研究桌、试验台上到处都是玻璃仪器和电子设备的轮廓和影子，在黑暗中投射出星星点点的微光。在我正前方坐在椅子上的人形，恐怕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正背着我，十几年没见，这个男人头上还是小时候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很温暖的那个发型，整整十八年了，看得出来他还是那么自信强势，恐怕“老”、“弱”这样的字眼连看都不敢看他吧。

“Z博士，我…”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被这个男人打断。

“波波，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是给你的奖励。”说完朝边上几个隐在暗中的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扔了什么东西给波波，波波立即兴奋地叫了声，然后就被黑衣人带走了。

我担忧地向波波的方向望了望。

“别看了，它不会怎么样的。”

我正了正神色，看着黑暗中的光亮，说道：

“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会就这样让我的儿子站在门外呢？唉…本来是不准备让你知道这么多的，果然，越高智能就越容易不受控制…”Z博士长叹了口气。

“说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来干什么？波波已经把我们的关系都说的很清楚了，不过我实在想不出你来这里的理由。”

周围的光似乎亮了些，我也能清楚地看清他的轮廓。应该是他让人做的吧。

“我来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的没有把我当做过你的亲生儿子吗？”

“那当然，我只有一个儿子，不是你，而是星洛。”

“我可就星洛这么一个儿子啊…他却偏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显然Z博士已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哎…我年轻时天天钻在实验室，从没有一整天的时间陪他，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想尽尽父亲的责任了，他却又要离我而去，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出车祸…更不会自杀…”

“所以，”Z博士突然转过身来，表情凶狠的正对着我，刚才还万分愧疚难过的Z博士一下子大转变，硬是把我吓了一跳。

“我一定要让星洛复活，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只要让他重新回到我身边！而你，只不过是我众多试验品中的一个罢了，我对你没有一丁点父子之情。”他又转回去，侧身呆看着一边的仪器。

可我看到了他眼中清澈的泪光。

“这是什么？”我指着我左手边发出萤绿色的DNA双螺旋明知故问。

“你的DNA序列，不过等会也没用了。”

“估计你也快被星洛吞噬了吧？等星洛一回来，你的DNA也会被自动销毁。”

“只要星洛最后那部分DNA在你体内表达完全，就可以与先前的DNA组成完整的星洛了！我的星洛，我的儿子，就能真正的重新复活！就能回到爸爸身边…”Z博士眼里的泪晶莹剔透，弄花了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的双眼，嘴角却因过分激动而抽搐，双手颤抖地抓着座椅。

“什么？销毁！”

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要阻止你的，怎么可以让你这样做！

我猛地上前一步，想一把夺过来，却被黑衣人早一步克制住。

“别妄想挣扎了。还是乖乖完成你最后的使命吧。”Z博士露出陌生的笑容，“最后的使命…完美的重生…”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什么？你不觉得自己太幼稚、太自私了吗？拿别人的生命做你儿子复活的垫脚石，你简直是疯了！”

我握紧了拳头。

“是，我的确是疯了。我承认，对于我们搞科学研究的，我这么做是有点自私，可是可是我…一想到星洛那时的眼神和他血红的手臂….我就..我就…”Z又痉挛起来。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真是疯了！”我怒火中烧，眼泪和期盼一并咽进胃里，被胃酸磨得体无完肤。

“这个死波波，还没搞定么，怎么还不来，我快撑不住了….”我在心里着急地骂道。

场面就这样又多僵持了5分钟。

“我来了！”波波突然出现，火力全开飞也似的把黑衣人撞得七零八落。

“怎么搞的？它怎么出来了？！”

“这个……”一个黑衣人汗颜。

显然，波波的突然驾到出乎Z博士的意料。

哼哼，看样子有胜算！

“波波！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不来了呢…”

“哼，我是谁啊，就这点小计还想困住我，怎么说我也是——”

“——知道你是高智能的….”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说笑话…

“喂！怎么回事！”被我们俩忽略的Z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呵呵，Z博士，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其实我和波波早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抢回我DNA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