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董源的江南水墨山水画派
窸窸窣窣的,雕窗发出一阵又一阵怦怦的声响。
傅娆晓得隔壁是胡婶家,贴得近,什么都听得到,她羞怯难当地将他推开。
“陛下,不行的,笨笨很快回来了..…"
孩子总是跟旋风似的,一阵刮出去,又一阵刮回来。
不是不愿是担心被看到。
皇帝唇角微微一勾,也顾不上旁的,径直将她扛了起来。
傅娆吓了一跳,伏在他肩上想锤他又不敢,滚烫的指尖拽着他后领,汗液贴在他衣衫,湿漉漉的。
她像是被他钉住的猎物,逃无可逃。
正房笨笨熟悉,若是回来一准瞧见,他扛着她来到后院。
皇帝一脚踹开后院库房的门。
库房漆黑无光,唯有靠院子一头有一小窗,此时天色已暗,只略略能瞧见五指的轮廓。
皇帝昨日瞧见这里头有张罗汉床,凭着记忆寻到位置,脚跟踢到床板,便将人放了上去。
他并不疼惜她,她做的这些事哪一桩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他必须给她一点教训。
不能打,不能骂,也舍不得,能怎么办,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发泄他心中的情绪。
他是存了欺负她的心,一下又一下恨不得将她揉入骨髓。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火,三年半,他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傅娆多年没有经历这种事,当初两回皆是中了药,算不得清醒,眼下是头一回正儿八经与他亲热,瞧着皇帝的动作是势在必行,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去配合他,只一双手抵在他胸前,将羞涩与妩媚,发挥到了极致。皇帝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瞧着着实吓人,强势的气息砸在她脸靥,傅娆躲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尾椎发颤,眉梢缱绻,透着几分情意绵绵。
皇帝爱极了她,心里早就不气了,那日第一眼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便生不出气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这辈子就栽在她身上,她一颦一笑,皆在他心尖上荡漾,她给他生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哪里还能气她呢,只想着她这些年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一个人拉扯着孩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男人就是这样,宁愿自己吃再多的苦,也舍不得自己女人受一点点委屈,心里是疼她的,也是打算宠着的,只是面上却不给她好脸色,若是不管不顾纵容着她,也不知道她下次还会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心里这么想,动作是越发犀利狠辣,带着一股很劲,这罗汉床本就不算牢固,承受不住,反而添了几分趣呋和刺激,外面不知不觉传来孩子嘻嘻笑笑的声音,仿佛有一群,也不知是谁起了意,在院子里面寻来许多凳子,小家伙们罍罗汉似的趴在厢房窗口往里头瞅,模模糊糊的,倒是瞧不真切。
不过聪明的孩子猜到了大概,笑嘻嘻的在那里嚷嚷着,“笨笨,笨笨,你爹爹跟你娘在打架呢像妖精那样缠在一起打架!"笨笨个子小,也爬不动,听了这话急得不行,奶声奶气哼哼着,皱着眉,蹦着想去瞧里面的情形,在外头又哭又闹,“你们快下来让我瞧一瞧。"
大家伙欺负她,不给她——笨笨气得跑去灶房,将自己藏起来的弹弓给寻了出来,弹弓是苗疆的哥哥送给她的,她用过几次,弹起来可疼了,傅娆不许她用,笨笨便藏起来,眼下这些家伙们欺负她,她哪里肯忍,骨子里跟傅娆一样是不肯吃亏的性子,在柴堆墙壁的坑里寻到弹弓,拿出来对准那些叠罗汉的小孩子们就是一阵乱发。
大家伙痛得哇哇大叫,呼啦啦做鸟兽散。
凳子七倒八歪的,笨笨根本爬不上去,若隐若现听见里面有动静,急得哭傅娆心疼得不行,想去推开他,他哪里肯,反是受了刺激似的,不依不饶,发了狠,不给傅娆一点呼吸的间隙笨笨哭着跑回刘婶家里,“婆婆,爹爹在欺负娘亲…”小家伙瘪起一张嘴,眼泪水汗汗的,抬手拭去一眶又一眶,可没把几个婶子给逗笑,山谷里回荡着一阵阵意味不明的欢笑。
见笨笨哭得越发厉害,刘婶将她搂在怀里,"我的心肝诶,你爹爹欺负你娘那是应该的,那也不是打架,叫打情骂俏,等过几日你爹爹走了,你娘就该伤心了,你先在婆婆家里玩,等你爹爹欺负完了再回去..…"
话未说完,几位婶子又笑成一团,捧着绣盘东倒西歪的。"过一阵子,你就会有弟弟了."笨笨却不高兴,撅起红彤彤的小嘴,"我不要弟弟,我娘只要我一个。"众人只当小孩子说胡话,压根不做理会,刘婶抱着笨笨喂饭给她吃,不许她回家。
笨笨这一顿饭吃得兵荒马乱,待刘婶去收拾碗筷,她寻了个机会,偷偷溜回了家里,她不放心娘亲,万一爹爹真的欺负娘亲呢。吭哧吭哧跑回家里,堂犀不见人,往后折入正房,却见爹爹已换了一件茶白的长衫,端坐在窗下的炕上看书。
那模样斯文俊逸,哪里看得出是欺负人的样子。笨笨半信半疑地扑过去,“爹爹…”娇滴滴撒着娇。皇帝将她提溜起来,抱在怀里,父女俩在炕上嬉戏,你挠我,我挠你,传出阵阵笑声。以前在皇宫与其他子女相处,多少都添了一层君臣名分,无论公主或父子心底是畏惧他的,唯有笨笨天真烂漫,将他当做寻常的爹爹,这种天伦之乐叫他沉溺其中,舍不得抽身。
"笨笨,爹爹再也不会离开你..."
此前说这话,笨笨总要狠狠亲他一口。
可这一回,出乎皇帝意料,小小的人儿一本正经坐在他对面,挺直了腰板,神气十足道
“爹爹,你不想离开也可以,但你得答应笨笨一个要求。"
皇帝微微错愕,失笑一声,慵懒地理了理衣袍,整暇以待,问道,"什么要求?"
笨笨将下颌一抬,"以后不许欺负娘亲,不许妖精打架。"
皇帝:“…”
傅娆软绵无力地倚在浴桶,羞答答的眸眼如同雨水冲刷过的露珠,清纯又妩媚。
身上依然挂着一件薄薄的绢纱,湿透着贴在她玲珑的身段,她实在乏力,懒得褪去,干脆一股脑了坐在浴桶里,任那绢纱缠着她,仿佛遮掩着最后一点羞涩。
她闭目浅浅地吐着兰息,脑海里依然嗡嗡作响,脚尖绵绵发软,浑身如同被抽了筋,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她算是清清楚楚感受到了,那种密不透风的纠缠这一场欢好仿佛将她彻彻底底冲刷着,洗礼着。将所有的犹疑与顾虑冲洗得干干净净。
她从小自立,习惯一人撑起家,可是,皇宫于她而言太过遥远,那个世界太大,纷繁复杂,不是她所能掌控,她从来没想过把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是皇帝也不成,她没有把握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是以,大报恩寺那一日,机会出现在眼前时,她果断抓住,离开京城。
三年的沉淀,孩子的成长,让她心地越来越广博,再次重逢,那份沉甸甸的真心捧在她眼前时,她不再犹豫,她已从内心得知,皇帝大致遭散后宫,只留下少数无可着落的妃子,他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理由退缩呢。与其说,为了孩子搏一搏,不如说,不想再错过他,回到他的身边,迎接他的一切,与他风雨同舟。
皇帝踏入浴室,瞧见美人湿漉漉地靠在浴桶假寐,柔软白皙的玉臂从浴桶滑了出来,懒洋洋搭在桶沿,细碎的湿发贴在额尖,遮掩着她眉眼的妩媚与彤红。
听到动静,她费劲地睁了睁眼皮,一双水杏眼含情脉脉。
他眉目温润,气质清爽矜贵,与刚刚那狠戾勃发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将笨笨哄睡了,你可还好?”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傅娆面儿薄,依然羞涩,乏力地摇了摇头,"您先去歇着,我马上就好"
费劲地褪去那薄衫,用帕子给自己擦拭身子。
待裹着一件粉红的绢纱薄裙出浴,还未来得及系上腰带,那人从屏风后走出,将她给抱了起来她罗衫半解,肌肤沁红,双臂勾着他脖颈,鼻息扑洒在他耳郭,酥痒的气流滑入他衣领,激起一阵颤粟。
也不知是吃了那补汤的缘故,抑或是渴了三年之久,他舍不得将她放下,气息摩挲着她鼻梁,来回缱绻,也不说话,眼神沉沉的,呼吸绵长傅娆知道他想做什么,下颌搁在他肩颈,将俏脸埋向另一侧,嘀咕着道,"不要,我乏了。"
皇帝嗤的一声笑出来,抱着她不动,仿佛是不答应他,就不放她上床似的。
傅娆又气又恼,柔声道,“您不是生我的气么?"
一句话将皇帝心头的热浪给浇灭。
他脸色拉下,哼了一声,“你算算,你离开了朕多少时日,一夜一次,你该欠朕多少回?"
傅娆被这话给砸蒙了,全然忘了自己软软的贴在他身上,“您这是耍赖?"
“耍赖?”皇帝作势要将她放在浴室的长案上。
长案上搁着着二人湿漉漉的衣裳,寝室微弱的光芒从门口倾泻,浴室烟雾迷茫,幽幽暗暗,浮尘缭绕,无端勾出几分旖旎。
傅娆见状,赶忙双手双脚紧紧搂住他,不让自己跌下,急得眼眶泛红,
“陛下,我身子消受不住...来日方长..”她颤声求饶。
皇帝将她悬在半空,低低闷出一声笑,“哟,朕的傅太医胸怀天下,朕那区区皇宫,哪能绊得住你的脚,可别埋汰了您的才华,韶华易逝,只争朝夕...衣衫从她滑嫩的肩头溜下,露出骨细丰盈的曲线。傅娆又气又恼,细声软语求了好久,也许得了不少好处,皇帝方才作罢。
在村里耽搁了两日,龙舟一案已有眉目,纷迭的奏折砸来,傅娆也知道他在这里待不太久。
小金子与刘桐亲自来接他,马车在傅家前方狭窄的路口停了十来辆。
为了感谢邻里对傅娆母女的照料,小金子再一次挨家挨户送了礼仪,众人才知傅娆与笨笨要被接回去,一个个酸了眼眶,极是不舍。傅娆带着笨笨给师母曹氏磕了头,陈一山前不久去往东北深山,家里只剩下师母一人,傅娆极是不舍,曹氏抱着笨笨也湿了眼眶,她一贯内敛,唯独对笨笨多了几分柔情和耐心,抱着她念叨了许久,傅娆承诺回头必来探望,曹氏方才撒手。
午后,皇帝亲自抱着笨笨器宇轩昂踏出傅宅,“笨笨,爹爹带你回家。"
笨笨搂着他脖颈,指着傅娆道,"那娘亲呢?"
皇帝回眸觑了傅娆一眼,扬起唇角,“傅太医既是活着,那便是太医院在册的御医,朕此次出巡,身旁没有御医,傅太医正好伴驾。"
傅娆倒是不惧他,他不过面上呕着气,也不做理会,还真就做太医装扮随他一道回了行宫。
通州文武,巡城御史,派遣操持龙舟一事的京官悉数跪在行宫前的广坪迎驾。
皇帝前三日分别接见文武大臣,询问政事,丝毫不提龙舟一案,直到第四日午后,方将谢襄宣入殿内。“谢襄,事情查得如何?"
谢襄一身绯袍跪在地上回禀,“回陛下,查出是户部郎中沈晖暗中收受贿赂,导致木材商以次充好,不过,以臣之见,沈晖怕是没这个胆子…”他眉宇凛凛地朝皇帝望了一眼。
皇帝眯起眼,哼笑了一声,挪了挪御案的镇纸,心中已明白谢襄之意,沈晖是户部尚书李维中的人。这三年,李维中确实精干,边关三年的粮饷无一日拖欠,棉衣军器之类也均是如期送达。李维中确实是难得的人才,可这些年锦衣卫查访,得知李维中暗中培植了不少人手操控漕运。身为帝王绝对不能忍。皇帝淡淡啜了一口茶,凉凉发问,“除此之外呢,你就没查出点别的?"
谢襄失笑,伏在地上道,"还真是瞒不住陛下,臣还查出漕运有问题,不少客商走船,夹带私盐,臣手中已握了些证据,昨日臣下令,着沧州守备扣押了几艘货船,打算引蛇出洞!”
谢襄回完这话,心中做了一番思量。
近三年半,皇帝骤然遣散后宫,众臣便知这位帝王断了女色一途,是以,后宫怕是很难再有皇子出生,大皇子身子日渐康复,年初代皇帝祭祀太庙,气度清贵,令群臣赞赏。老臣本着无嫡立长的原则,支持大皇子。
三皇子母家势大,又是一直以来默认的太子人选。李维中如今高居内阁次辅,聚在他身边的官吏不在少数。是以,朝中这三年已渐渐形成两派,虽不明朗,可暗中党派之争已现端倪,
除了少数如他这般深谙帝心的臣子,众多臣属已迫不及待站队,生怕尘埃落定时,自己无立锥之地。可谢襄很明白,面前这位手掌乾坤的帝王,要的不是权臣,而是纯臣,谁搞党派之争,他斩谁的手脚。
前三年他远在边关,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一朝回朝,势必要料理那些魑魅魍魉俩。
身为佥都御史,本身不可能置身事外,谢襄暗想,他虽愿意做皇帝手中的剑,可在这之后呢,朝中只有两名皇子,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又如何在这夹缝中替谢家博出一方天地?
矜傲如他,也没法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旋涡中,独善其身。
谢襄暗中思量之际,皇帝已下旨,
“谢襄,朕以龙舟遥祭为幌子,着你暗中调查,务必抓到实证。"
“臣遵旨!”谢襄正要退出,忽然瞧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跨过书房,瞥见他,朝他露出大大方方的笑容,旋即径直往皇帝怀里栽去。
"爹爹!"
皇帝一改平日的冷肃,满眼柔爱地将孩子提留起来抱在怀里,
“哎哟,朕的小公主这是吃了什么,嘴角还有残屑..”皇帝宠溺地,擦拭笨笨的唇角。
笨笨咯咯直笑,不许皇帝碰她,将他的手推开,自个儿拂袖将唇角一抹,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父女俩笑起来,竟是一模一样。谢襄瞧见这一幕,止住步子,微的亮神,“陛下,这是您的公主?"
皇帝将笨笨抱起,指着谢襄介绍道,“笨笨,这是谢家哥哥。"
谢襄闻言,立即长袖一抖,扑跪在地,“臣给公主请安。"
笨笨娇憨,哪里懂得君臣礼仪,只笑嘻嘻道,"哥哥…"
奶声奶气的,甜到谢襄心里,他抬眼打量笨笨,只觉她眉眼似有相识之处,心中疑惑。“臣恭喜陛下,喜得明珠。"
皇帝哈哈大笑,拨弄着笨笨的脸颊,“谢襄啊,朕不怕告诉你,这是朕的乾帧公主,乃朕心中瑰宝“乾帧”二字,已昭告帝王之心。
谢襄含笑退出,出了正殿,沿着廊芜折去环廊,正要下台阶往督察院临时办公的宜春宫,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打后殿长廊迈来。
谢襄驻足,下意识朝她望去,只见她身着六品太医官服,头戴乌帽,俏脸粉白如玉,眉目生辉,不知那小黄门说道什么,引得她低眉浅笑,将身上的医囊紧了紧,抬目往前方望来。
四目相对。
谢襄震惊当场。
“傅...傅姑娘呢?”他几乎失声,他与面前的女子相处不多,可受她恩惠,闻她死讯,怅然许久。傅娆倒不惊讶,朝他屈膝一礼,“见过世子。"
谢襄面露激色,上上下下打量她,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感慨着道,"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原想细问潭州之事,却终是忍住傅娆失笑 ,“玲儿可好?"
谢襄微愣,旋即颔首,“挺好,去年她诞下一孩儿..她心里时常记挂着你.....
傅娆露出喜色,“待我回京,便去看望她,对了,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弟弟的关照。"
谢襄恍惚地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真正关照他的是陛下.."
倏忽,谢襄嗓音真然而止,回想陛下对傅坤的另眼相待,再联想傅娆出现在这里,还有那个玉琢可爱的小公主....这位聪慧的佥都御史,骤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他脸色煞白,眉目怔怔,竟是罕见露出了几分惊愕,诸多心绪滚过一遭后,最后只余怔忡。
原来如此。那小黄门见谢襄脸色不对,轻飘飘问了一句 ,“世子莫不是不适?"
谢襄回神,立即慨然一拜,“臣还有事,先告退…”旋即冲傅娆浅淡一笑,转身快步离开。
至转角处,谢襄猛然伏在栏杆上,重重吐了浊气。
山风拂过他绯色的衣袍,他忽然咧开嘴轻轻苦笑出声。
大皇子赢弱,三皇子跋扈,都不是陛下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他真正瞩目的怕是傅娆,待傅娆生下皇子,那才是未来的皇太子。
人,贵在识得先机。
那么,他必须来当帝干手中这柄利剑,替未来的皇太子扫除障碍。
许多年后,当谢襄屹立朝堂,高居左都御史,入阁为相时,不禁感慨当初窥得天机,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谢襄离开后,皇帝抱着笨笨坐在案后批改奏折。
"笨笨,你娘亲可教你习字?"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捏着御笔,盯着那奏折睁大了眼,上头的字可好看哩,她提起笔在奏折上呼来呼去,将旁边伺候笔墨的小金子吓了一跳,"我的小公主诶,您小心些…"
他话未说完,被皇帝冷瞥了一眼,立即噤声,
皇帝扶着笨笨软乎乎的小手,往奏折上一笔一划写着,"笨笨你瞧,这奏折上头写着"思往年汩江中断大汛,至百姓流离失所,谷物无收,特,尽请户部拨银五千两,筑高堤,以防来年春汛’,笨笨,你说爹爹批不批?"
笨笨细眉拧得紧紧的,眨巴眨巴眼眸道,“谷物无收....就是没得吃的吗?那爹爹得想法子呀..."
“对,朕的乾帧公主真聪明!”皇帝很是欣慰,抓着她的小手在奏折上写了一个“可”字。
"笨笨这么聪明,咱们改个名字怎么样?”皇帝笑盈盈的逗她。
笨笨哼了一声,不快道,"不要,哥哥取的,不许改!"
皇帝多次从笨笨嘴里听到这个苗疆哥哥,心里很是不痛快,也知自己缺失多年,一时半会取代不了。
他将早准备的一盒彩绘瓷偶送到她眼前,从中掏出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童递给她,
“笨笨刚刚表现极好,爹爹赏你一个娃娃玩。"
笨笨眼神闪亮发光,笑眯眯的接了过来,将小女娃抱在怀里,伸手又去够盒子里其他人偶,皇帝却是抬手一挪,避开她的小手,"笨笨,爹爹跟你商量一件事。"
"爹爹请说…”笨笨嘴里应付着皇帝,眼巴巴的望着盒子里的人偶。
皇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商量道,“笨笨今晚可不可以跟姑姑睡?将你娘亲让给爹爹一晚?"自驾临行宫,皇帝便给笨笨挑了伺候的女官与小内监。
笨笨闻言眉头立即竖起,小身板挺得直直的,“不行,笨笨出生就随娘亲睡,没有笨笨,娘亲睡不着..."笨笨说的是实话,傅娆这三年来,皆是将孩子塞在怀里带睡,孩子一日不在身边,她根本阖不了眼。
皇帝闻言大感头疼,除了头一日笨笨趴在他怀里睡下,新鲜感一过,孩子习惯性地就挨着她母亲呼呼大睡,不仅如此,小家伙也不知怎的,缠傅娆缠得紧,他好不容易将人哄开,见缝插针与傅娆亲热一番,没多久笨笨又折了回来,坏他好事。
倒不是他性急,一来确实想她已久,二来,朝中两派为太子之争暗潮涌动,可他的皇太子犹然不在见踪影,他能不着急么?回宫便要册立皇后,他希望傅娆尽早怀上他的骨血。
皇帝昧着良心,将那锦盒往笨笨眼前来回晃动,“笨笨若是不乖,爹爹就将这彩俑给哥哥姐姐玩。"“哥哥姐姐?"“对,你还有哥哥姐姐。"
小笨笨眉头苦皱,小脸垮了下来,她瘪着嘴委屈巴巴望着彩俑,似在做剧烈斗争。
皇帝瞧在眼里,笑在心里。也不知为何,每当傅娆眉头一皱,他的心立即就能软下来,可对着笨笨,他仿佛还多了几分儿力。小孩子终究是耐不住玩具的诱惑,抉择一番,笨笨将锦盒抱了过来,全部兜在怀里,一本正经道,“爹爹,那笨笨就把娘亲让给你一晚。"
“不成,你拿了几个,就得让几万,你数数,你怀里有多少个彩俑?"
笨笨自小学会数数,数了一下,发现怀里有五个彩俑,
“五个!"
"除去爹爹赏你的那个,你得将娘亲让给爹爹四晚...…"
笨笨艰难地抿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可小家伙瞥了瞥怀里的宝贝,最终委屈巴巴抱着锦盒去到窗边的罗汉床上玩耍。
皇帝乐开怀。
傅娆拧着汤药进来,瞧见的就是父女俩为她讨价还价,她无语地瞪了皇帝一眼,将食盒置于桌案,“陛下,该喝药了……"
皇帝视线从笨笨身上挪回,瞅了瞅那黑乎乎的药,脸上笑意顿失。
他这是心病,如今傅娆寻着,还顺带获一宝贝闺女,心口早已不疼,“朕身子康健得很,你也行了三轮针,不是说好了么?"傅娆面不改色将药碗往前一推,她如今是生育的最好年纪,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少不得替他生个儿子,搏一方不败之地。
“陛下,这是补肾健体的药汤。"皇帝脸色一黑。
是夜,京中李相府。
李维中书房传来瓷器碎地的锐声,紧接着响起一声暴喝。
"逆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李维中一巴掌抽在李勋脸颊上,李勋那张俊脸顷刻现出五指红印
李勋抬手拭去唇角的血渍,神色冷淡觑着他,“父亲,陛下是什么心性你难道不了解?您是有些能耐,也有些许城府,可这些,便足以与陛下抗衡了吗?"
“陛下并不宠幸宫妃,您只要等,回头太子之位迟早是三殿下的,您迟早能位列首辅,您现在做这些无异于虎口拔牙!"
李维中额尖青筋暴跳,怒视面前的嫡长子,低喝道,“你懂什么?韩玄,柳钦,程康这几只老狐狸成日嚷着无嫡立长,言下之意便是属意大皇子继位,陛下一向信任这几位老臣,若真如此,爹爹这些年的谋划岂不完了?"“还有,你姑姑至今被幽禁翡翠宫,因何故得罪陛下已不得而知,可为父这些年,兢兢业业替他卖命,依然没能让他松口将你姑姑放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已彻底失去圣宠,原先大皇子身子不好,凌儿的太子之位稳稳当当,可如今局势大变,为父若不争,李家便是一败涂地!"
李勋皱眉道,“陛下已有咳血之症,连周太医都束手无策,您急什么?"
李维中面色激荡,“正因为他身子每况日下,我才急,一旦他立大皇子为太子,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我!"
李勋默了默,凄然一笑,"退一步来说,哪怕真立大皇子为太子,以大皇子的心性,他也不会将三殿下和李家怎么样,您若铤而走险,想过失败的后果吗?龙舟一案,父亲已脱不了干系,陛下亲临通州,已是打算查清始末,父亲又如何抽身?"
李维中侧身过去,冷冷掀起唇角,“自古成王败寇,为父不会坐以待毙。"
李勋知劝不动,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到了门口,李维中喝住他,
“勋儿,你是李家嫡长子,为父对你从来寄予厚望,可你若一意孤行,为父不介意换你庶弟继嗣。"
李勋眼底一片默然,冷冷吐出两字,"随你。"
他不顾脸颊的灼痛,掀起衣摆,大步离开,心里却暗想,李家上下不能为李维中的疯狂陪葬,他得设法在李维中做出错事之前,保住李家弱小。
连夜,他孤身上马,朝通州方向疾驰而去。
他的行踪并没能瞒住李维中,须臾,便有暗卫来到书房禀报。
李维中苦笑一声,摆了摆手,“随他去吧,通州那头已准备好了?"
“三年磨一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李维中闻言唇角微微扯了扯,目光挪至腰间,那里缀着一块和田黄沁小玉,小玉通体沁黄,油润泛光,是上好的黄沁籽料,为十四年前,皇帝表他从龙之功所赐。
时过境迁,不曾想,二人会沦落到尔虞我诈的地步。
自古夺嫡艰险,不成功便成仁。
朝臣皆以为那断裂的龙舟是他的败笔,却不知,那只是他虚晃一枪。
他真正的后手,一定会令世人惊艳。
夏雨初至,如烟洋洋洒洒笼置通州。
此前龙舟龙骨断裂,以至工期耽搁,为了不耽误五月初五遥祭泰山仪式,各部商议以三年前李维中疏浚运河,敕造的一艘五层华舟为替,再稍加修饰改造,作登舟所用,此议得到皇帝首肯。鲁之豫便重新召集一批工匠日夜赶工,终于在四月二十八这一日将龙舟修缮完毕,再交付礼部礼部侍郎曲宁与司礼监提督孙钊立即依照规制进行布置。
行宫乾坤殿内,小金子将内阁新拟的一个折子呈至皇帝跟前
“陛下,这是内阁议下的随驾名单。"
原先皇帝下旨,着大皇子与三位大臣代祭,如今皇帝亲临,规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京城各部皆要派要员来通州。皇帝将折子打开,堪堪扫了一眼,眸眼微微一沉,"宣刘桐。”
不多时,刘桐入内,皇帝将折子丢掷给他,“依照这名录,统计各部哪些堂官不在名册之上,这些人,你立即着人暗中盯着,你不必留在这了,回京料理此事。"
所谓堂官,便是各部衙门首脑并副贰之官,譬如此次各部在尚书,左侍郎,右侍郎三人中选二人随驾,哪两位去,哪一位不去,暗中便是玄机。刘桐接过,也将折子摊开,一目十行掠过,悟出皇帝深意,“陛下,不在名录上的人,除了监视外,您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冷冷掀起唇角,“朕难道当真要全杀了?水至清则无鱼,他们当中不乏才干之士,事情水落石出前,也不能一概论处,他们在朕的朝堂混迹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手尾,你先寻出,按兵不动,朕回头因人处置。"
“遵旨!"
不消片刻,刘桐将名单理出,递给皇帝,又自行赶回京城。
皇帝捏着那张名单看了许久,最终摇头叹息,“李维中啊,聪明反被聪明误,朕念他父亲之功,一再善待李家,不想他迷途不返。"
“小金子,内阁这奉折,朕批了,快马送回京城,再下口谕,着李维中随驾通州。"
李维中收到皇帝口谕后,眼底闪过一丝幽黯,心腹暗卫问他,"老爷,您要去吗?"
李维中思索一阵,领首道,“必须去,不去,他不就怀疑了么?正好,我要亲眼见证那一场盛世浩劫。"从五月初一开始,各部官员并皇亲陆续抵达,皇帝三年不曾视朝,自是一一询问政事,或犒劳一二。
傅娆循例给皇帝送来药汤,却在御书房扑了个空,她将食盒置下,目光随意一扫,发现御案上据了十几幅卷轴,若干卷轴似未卷好,微微松开,从傅娆的角度瞥去,看清似是美人图,她一阵好奇,
上前不假思索打开,只消看了一眼,便是气得笑出声来。
明郡王与那位敏敏公主是第一批抵达行宫的皇亲,皇帝正宣二人觐见,怎知宫人来报,说是二人在前坪打了起来,皇帝扶额,愣是气得亲自去现场,却见敏敏公主拧着明郡王的耳朵在那训斥。"你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你呢!"明郡王气得朝她踹脚,敏敏躲开,明郡王乘机逃出她魔掌,“本王喜欢的是贤淑温柔的女子,你这样的,还是早些回草原吧!"
"你既是不喜欢我,为何夜里跟我睡?"
饶是明郡王这样流连花丛的男子,骤然听了这话也不禁脸色通红,支支吾吾指着她,“你你你...本王那是在奉旨,奉旨你懂了吗?”语毕摔袖逃离。
"你给我回来!”敏敏公主气恼不已,跺着脚去追他,二人如猫追耗子闹得鸡飞狗跳
皇帝瞧见这一幕罕见生笑,看来当初让明郡王娶敏敏公主是明智之举,明郡王一贯胡来,瞧着像是被敏敏公主治得服服帖帖。
当年嚷着要嫁皇帝的少女,如今瞧见皇帝也不羞不躁,不卑不亢
可明郡王却是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倒苦水,口口声声嚷着要和离。
皇帝处置完这一庄公案回御书房,便见一俏丽女子坐在罗汉床上挑拣画卷。
他的视线并不曾落在那画卷之上,而是认真打量起傅娆来。
近来傅娆以太医身份伴驾侧殿,她足不出户,侧殿各处又被人守着,除了谢襄外,并无外臣晓得她的身份,她原先每日穿着那太医官服,皇帝瞧着心里发痒,着人置了几身绫罗绸缎并几箱首饰给她。难得今日她穿了一件海棠粉的缂丝薄履,一条粉色素裙,梳了一随云髻,发髻上别了几枚珍珠花钿,斜斜插了一支点翠梅花步摇,脸颊也施了一层薄薄的细粉,查眼雪肤,顾盼生辉,明艳动人。
她其少装扮如此娇嫩,皇帝只是堪瞧了一眼,再是挪不开视线,他背着手,踱步过去,侧眼瞧她,温声打趣道,“哟,这是哪里来的绝色美人,倒是叫朕瞧迷了眼。"
傅娆闻言俏生生站起,朝他软软福了福身,指着那十多卷美人图道,“陛下所言不差,这么多美人儿,还真真是选花了眼。"皇帝视线挪至罗汉床上,只见傅娆将各色美人图摊开在上,姹紫嫣红,目不暇接,他愣了愣,旋即脸色一变,"这是哪来的?"
一小黄门苦笑着跪在门槛内,磕头答道,“可陛下的话,这是各州府献上来的美人,程老大人吩咐要送至御案,奴婢们不该擅作主张......
端午龙舟祭祀,运河沿岸各州县,诸如通州,津口,青州,胶州,扬州,开封等各处官员纷纷奔赴通州拜贺,循例,将各家的女儿敬献入宫。
程康等老臣见皇帝尚在盛年,便绝了美色一途,十分忧心,是以,早早暗示各州抓住这次机会献女。大臣们为了江山社稷,算是一份好心,却是害得皇帝叫苦不迭。傅娆一贯端庄大方,连吃醋都是这般文雅闲致皇帝心底一时甜蜜一时苦恼。
对上傅娆意味深长的眼神,皇帝委屈巴巴解释道,“朕事先不知,娆娆莫气...
傅娆笑语嫣然指着其中一幅美人图,“陛下瞧瞧,这可是扬州守备的嫡女,芳龄十六,眉尖一颗美人痣,家世出众,才貌双全,这样的人,您不纳入宫可惜了…"
不待说完,傅娆满脸忧色朝他眨眼,“只是陛下上了些年纪,也不知道能否消受?"
皇帝差点一口血喷出,“还有这位...."
“好了好了!”他听不下去,拂袖将那些美人图给扫落在地,一面拽着傅娆的柔荑,一面扭头呵斥那小黄门,“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这些玩意儿给烧掉.…等等,"皇帝灵机一动,“随驾的宫廷画师画二十幅美人图,赏赐给那些嚷着让朕纳妃的大臣,命他们挂在各自书房瞻仰。"
傅娆闻言忍俊不禁,“陛下,您这招也太损了些…"
如程康,韩玄这等老臣,若是将这些美人图悬挂书房,不仅老脸无处搁,各家夫人定会闹个不休。皇帝见傅娆俏脸生笑,悬着心放下,一脸端肃道,"谁叫他们日日烦朕,朕的苦,也得让他们尝一尝才行。"那小黄门跪了过来,将画卷收拾抱在怀里,连忙退去传旨去了
皇帝拉着傅娆坐下,一边说道,“此招虽损了些,可定能以绝后患。"
大臣嘛,自当为君上分扣忧苦。事后,各大臣均收到圣赐的美人图,一个个瞠目结舌,哭笑不得,可圣命难违,只得苦哈哈地将美人图给挂上,各家夫人冷不丁听闻此事,先是暗中埋怨皇帝阴损,后打听到是自家男人唠掇着圣上纳妃,揪着夫君的耳朵耳提面命,叫他们少管闲事,各位大臣叫苦不迭,再不敢提美人一事,此是后话。
车后,被女官教习写字的笨笨,如常奔到御书房与皇帝和傅娆一道田膳,皇帝消受了四晚美人福后,笨笨死活不再松口,夜里将傅娆搂得紧紧的,不许皇帝欺负。
阜帝夜里没法得手,将目光放在午歇,是以,膳后,皇帝拿出当年在边关排兵布阵的本事,在乾坤殿东侧殿布置了一间机关阵法房,里头设置各式各样的玩具,每过一关便有赏赐,他将笨笨丢在里头,着内侍照料,自个儿气定神闲离开。笨笨玩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跟爹爹抢娘亲。皇帝得意洋洋将美人打横抱起,往内殿迈入,顺脚将门给踢合,将傅娆置于龙塌上。明黄的帝王龙帐裹住一张硕大的千工拔步床,长宽各有一丈,做工精细,雕刻精美。
傅娆斜倚在引枕上,抿着嘴俏眼凝睇宽衣的帝王,“陛下,您先前给的圣旨还作不作数?"
将外衫褪去的皇帝微得一愣,“什么圣旨?"退鞋上榻,托着她黑鸦鸦的秀发,将美人搂在怀里,下颌摩挲着她发梢,“娆娆,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说…"
傅娆笑眯眯将他推开,跪坐起身,从袖口滑出一道明黄圣旨,“陛下忘了当年在傅府,您夜里许给我的圣旨么?"
这封圣旨她一直不曾拆开,后来离开京城,她不知为何,鬼使神差便携带在身,这些年也不曾翻看上头写着什么,权当是一个念想便留着了,这次从眉山胡同收拾箱笼来行宫,翻出这道圣旨,展开一看,
“放妻书”三字映入眼帘。唯有皇后堪为他的妻子。
这意味着,当年知道她怀孕后,皇帝打算让她做皇后。
圣旨上明晃晃写着,十年后若妻子傅娆欲离宫,便放其归家。
皇帝蓦然想起此事,脸色拉下,也跟着盘腿坐直,气恼地望着傅娆,“娆娆,你这般着实不对当初你若信朕,入了宫,朕的圣旨当然作数,可你骗了朕,离开了朕三年,现在还想让朕信守承诺,朕不许。"语毕,便要去夺她的圣旨。
傅娆俏眼一飞,支着身儿躲去墙,将圣旨搁在怀里不许他碰,急声道,“陛下,我不管,您下
了圣旨,金口玉言,必当作数....哎哟,您别这样…"皇帝欺身而上,衔住她肩口,语音含糊不清道,“你要朕放手,门都没有…”一面双手从后将她圈在怀里,去捉她腹下的圣旨。
傅娆被迫忍着肩头传来细微的疼,躬着身将圣旨搂紧,拼命摇头,“不要,陛下要娶我,必须许这圣旨,眼下陛下不贪图这些美人,来日呢..…"
她嘴里说着气人的话,语气却是笑盈盈的,皇帝听得出来是跟他撒娇呢,心中渐喜,将她身后沉甸甸的秀发往她胸前一搁,露出她皙白的脖颈,狠狠咬了一口,“什么来日,朕来日只有你……”手伸向她身前去抢。傅娆身上痒得紧,娇嗔一声往前一扑,将圣旨压在身上,死死搂着不放,如此倒是拱出柔美的曲线来。
皇帝望着扑在床榻上的娇软美人,玲珑的曲线曼妙多姿,恨不得把玩她每一寸肌骨,他勾唇一笑,缓缓起身,掐着她细腰,“乖,上头还未盖印玺,你还给朕,朕盖好再交予你..."
傅娆被他挠得发痒,忍不住款摆腰身,笑声咯吱咯吱的,一面用脚去蹬他,一面从他身下的缝隙往外爬,可惜她爬出一段,便被皇帝捉住她的脚给拖回来,最后又将她钳制在怀里。
傅娆护着圣旨拼命挣扎,"您别骗我,这上头已盖好印玺…"
“那是私印,既是放妻,你届时该是朕的皇后,将皇后放归民间,没有国玺如何作数?百官不会应下…”他面不改色糊弄她,变着法儿逼她袖手。
傅娆微微的一顿,顾不上腿根发软,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么说来,您当初就是在骗我?"
皇帝趁着她呆愣的瞬间,飞快将那圣旨给夺回,一手举得老高,俊脸满是肃然,“朕怎么会骗你,原是等册封后,再名正言顺盖国玺"
傅娆见圣旨被抢走,气得小脸胀红,也顾不上骗不骗的事,往前一扑将他扑倒,"还给我!”
她出身山野,自小干活,身子比寻常女子矫健,这一扑让阜帝猝不及防,他苦笑一声,顺势仰身躺下,见傅娆扯着他袖口,要去够圣旨,连忙将圣旨换了一只手,往身后推远,一面拽着傅娆细腰不许她上爬,"娆娆,朕当年可是万军当中取敌将首级之人,你焉想从朕手里夺回圣旨?"趴在他身上的傅娆再次顿住,她眨了眨眼,思索片刻,正色问他,“陛下,若是我夺了回来,您就许下这旨意?"
皇帝心下琢磨,他这一生绝对不会放手,也不会给她机会离开。
可眼下见傅娆一双杏眼乌溜溜的,似极有兴致,便面不改色哄着,"没错。"
二人哪里是抢圣旨,明明是打情骂俏的。
傅娆抿了抿唇,小腿蹬了蹬,软软地趴在他身上,慢腾腾地托起腮,眨眼如丝,与他深情对望片刻,皇帝摸不准傅娆打着什么主意,心下狐疑,却见那小美人勾出细嫩如葱的手指,指尖缓缓抚着他的下颌,摩挲着,一路往下,最后一点点拨弄着他腰带....
皇帝:“…"
雨过天晴,斜阳自窗棂绵绵洒了进来,将明黄的皇帐烫出一片金芒。
傅娆乏力地睁了睁眼,浑身如同被醋泡过似的,使不上丁点力气。
宫人听到动静,已备好热水,问她是否沐浴。
傅娆应下,慢条斯理将衣裳裹好,怀里滑下一截明黄的圣旨,她眸色一动,露出喜色,立即将圣旨取起,摊开一瞧,出乎她意料,那十年之期的圣旨不知何时被他蜜改成“永生永世”,傅娆气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这算什么,赔了夫人又折兵?
夜里,她搂着孩子回了侧殿,一个眼风都没给皇帝。
皇帝讪讪地背着手,在侧殿门口徘徊良久,最终铩羽而归初二清早,大殿下与傅坤一行抵达行宫。
皇帝在偏殿接见了二人,又将傅娆与笨笨传了过来。
傅娆带着笨笨迫不及待奔来偏殿,乃至门,瞧风一身著宝蓝色直裰的少年 姿玉挺拔立在殿中
他朗眉星目,眸宇间含有一抹沉稳从容,直到瞥见门口的傅娆,喜色不经意爬上眉梢,露出属于少年的鲜活,"姐!"
傅娆脚步绊在门口,眼泪哗地一下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姐姐!”傅坤奔过来,怔怔望着,激动得双臂微颤,又握成拳头,眼角泪花闪现,千头万绪不知该说什么,见傅娆倚着门框泪如雨下,目光挪至她身侧的小萝卜头身上。
笨笨拽着母亲的衣角,满脸憨萌仰眸望傅坤,或许是天然的血脉相连,她望了一会儿,居然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哥哥..…”
傅坤愣了一下,他哪里是哥哥,不该叫舅舅吗?
里头传来低声轻咳,"这是你舅舅……”皇帝无语地提醒道。
这几日皇帝抱着笑笨接见了几位年轻贵胄,皆是教笨笨喊哥哥,是以,笨瞧见这般漂亮的少年,自然就喊出哥哥,面前这个居然要喊舅舅?
小笨笨蹙了蹙眉道。
皇帝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大皇子,"这才是你哥哥,你亲哥哥...
小笨笨歪了脑袋,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往里朝大皇子瞄去,只见大皇子着了一身湛蓝色蟒纹服,气质清秀,面容微有几分赢弱之色,却已与寻常人相差无几,他朝笨笨露出真心的笑容。刚刚皇帝已告之傅娆活着的事,傅坤装出一副惊讶之色,皇帝瞧在眼里,气在心里,不过当着大皇子的面终是什么都没说,他可以不计较傅坤,可若是被旁人知晓,于傅坤而言便是隐患。
大皇子见笨笨生得玉琢可爱,着实喜欢,“笨笨.....到哥哥这里来..”他蹲下,朝笨笨张开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他笑起来,仿佛是一汪清泉,不自觉引人亲近笨笨跨过门槛,径直朝大皇子奔去。
傅坤见亲外甥女越过他,气得俊眉壁起,半路俯身,将笨笨拦了下来,抱在怀里,语气生硬道"笨笨,我才是你的舅舅,快叫舅舅!"
笨笨性子倔,不喜欢旁人强迫她,被傅坤拦住路,小腿蹬了蹬,试图蹭出他的怀抱,小脸也皱巴巴的,“放开我."傅坤生得极俊,与傅娆眉眼相似,可偏偏一身气质清冽,不那么引人亲近,笨笨更喜欢亲哥哥。
傅坤心里呕得慌,"常人说外甥类舅,你怎么不喜欢舅舅呢?你知道舅舅多大.…….”话到嘴边,思及欺君一事,忙住了嘴,语气放缓,脸上也现出几分思念的苦楚,“你知道舅舅多高兴呢...世间有你,舅舅很开心呢.."
笨笨终是被傅坤的情绪所感染,呆呆望着他
傅娆在一旁抹于眼泪,与她介绍道,"笨笨,娘亲常跟你说,家里有个舅舅等咱们的,你忘了?"笨笨眸眼闪亮,立即咧开嘴,抱着傅坤的脸颊狠亲了一口,“就是给我折纸鹤的舅舅吗?"
傅坤每给傅娆写一封信,便折一只纸鹤给笨笨,颜色各异,形态逼真,笨笨极是喜欢。
她一句话把傅坤卖了个干干净净,傅坤十分尴尬。
坐在罗汉床上的皇帝哭笑不得,最后冷冷哼了一声,“行了,别装了。"
傅坤僵硬地将笨笨放了下来,笨笨如飞鸟投林哗啦啦朝大皇子扑去 ,“哥哥..."
大皇子眉间的温柔化成一汪水,将笨笨抱在怀里,“笨笨真可爱....哥哥喜欢你。"
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从来没有,他生下来病弱,除了父皇和周太医,别人不敢亲近他,可父皇太忙,看望他的时候并不多,大皇子前十年过得生不如死,直到近三年,他身子的余毒被彻底拔除,他能如常人行动自由,偶尔也能小饮几杯,着实令他欢快。
而这一切,首先要归功于傅娆。
他犹然记得,傅娆奔赴潭州前,还给他提前备好一年的药,后闻她死讯,他哭了很久。
今日得知傅娆生还,还给他带来如此娇憨的一个妹妹,他打心眼里喜欢,眼角不知不觉渗出泪花。他将皇帝赐予他的一枚羊脂平安佛给掏出,戴在笨笨身上,“笨笨,哥哥给你的见面礼。"皇帝见状,神色微微一动。
傅娆虽不知此物缘来,可见大皇子贴身携带,怕是贵重之物,连忙阻止,“殿下,切莫如此,笨笨不知轻重,怕摔着了..."
大皇子还未说话,却见笨笨神色骄傲地反驳,“我不会摔,娘亲,云哥哥给的东西,笨笨从来没丢过!"傅娆噎住,待要给大皇子行礼,却被皇帝一拉,将她扯着一道落座罗汉床,"该他给你行礼。傅娆面现窘迫,央求望着皇帝,小声道,“陛下,来日再行礼...
她现在还未入宫,哪里敢受大皇子的礼。
大皇子却是毫不犹豫跪了下来,朝傅娆磕了个头,“儿臣见过傅娘娘。”他如今一切的快乐皆是傅娆所予,他不敢忘恩。
自重逢后,皇帝心腹皆称傅娆为“娘娘”,傅娆提醒过数次,众人无动于衷,她也无法,可头一回头当着亲弟弟的面,还是忍不住耳根泛了红
傅坤倒是未注意这茬,忙着逗弄笨笨。
笨笨捧着大舅子给她的玉佛,问傅坤,“舅舅,你给我什么呀?"
傅坤头疼想了想,道,“舅舅再给你折纸鹤吧...”
"好呀好呀。”小孩子对玩具的喜爱胜过一切。
皇帝也知傅娆姐弟有话要叙,便将笨笨留下交给大皇子,放傅娆与傅坤去侧殿叙话。
傅坤将三年来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傅娆,傅娆只抹着泪连声道好,"辛苦你照顾娘,还要打点家里。”得知郑氏身子稳定,她也放下心来。
傅家的孩子早当家,她当年如此,傅坤也是如此。
博地当仁不让道,“本就该我照料姐姐,如今姐姐得一位如意郎君,弟弟我也放心啦。"
傅娆闻言脸颊腾热,觑了他一眼,"你也打趣姐姐。"
傅坤通过这三年,已看出皇帝用情至深,
他笑了笑道,“姐,不瞒你说,起初你离开,我是双手赞成,可后来,我亲眼瞧见陛下咳血,他每每回京,皆要来咱家附近转一转,后又将后宫遭散,我那时便有些冲动,恨不得将姐姐唤回来,后来又想,将这一切交给缘分,没成想,陛下还真遇着你了.…"
“姐,咱们傅家这欺君之罪,诛九族都不为过,陛下却一声不吭,刚刚还在大殿下面前将这一切遮掩过去,装作事先知晓,陛下做事滴水不漏,当真是处处替姐姐着想。"
“姐姐自小当家,无人疼无人爱,如今遇见一个会疼人的,弟弟打心眼里为你高兴,年纪大些也没什么,姐姐不要介意...”少年真心实意将一腔肺腑之言道出,傅娆笑涕交加,胸膛被他这番话给激荡着,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顾颔首,
“你是真长大了,以前都是我长篇大论训你,如今轮到你来嘱咐姐姐..…”
“是呀....”少年眼神闪闪发亮,由衷道,“姐姐该要享福了,有姐夫照料你,有我替你撑着家
里,你便放心吧,莫再事事压在心里,该我们承担的,我们男人自会承担,姐姐照料自己与孩儿便是。"傅坤又仔仔细细打量傅娆,见她穿着精致,发饰华美,气色红润,浑身透着一股被娇养的贵气。再与她天生的坚韧果敢相融合,还真生出几分端庄的国母气度来。
傅娆被他瞧得不自在,"你这又是怎么了?
傅坤笑吟吟道,“姐姐比以前更美了,看来,陛下待姐姐真好."
傅娆不免嗔他,“可见你这三年被陛下收买了.."
傅坤笑而不语。
祭祀在即,行宫被安置得满满当当,也有住在各家别苑者,余下便在运河两岸的酒肆客栈下榻,整座通州城几乎人满为患。
小舟摇电,画舫连云,如一幅盛世画卷。
初三这一日,太傅韩玄的家眷抵达行宫,韩夫人路上晕车着了凉,只当一点小病不曾请太医,消息还是被傅娆所知,傅娆念着韩夫人曾数次相帮,便亲自去给她看病,韩夫人得知她还活着,拉着她泪如雨下,"活着便好,活着便好。"
傅娆只道当年病重,前往苗疆休养,三年病愈方归,韩夫人不疑有他。
太医院对外从未承认过傅娆的死讯,是以她回归的消息一经传出,也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
不过经历潭州一疫,傅娆名声更响,行宫内慕名求诊的夫人极多。
皇帝有意拦下,傅娆倒是笑盈盈解释,“无碍的,医者嘛,都恨不得多接触些病患,以积攒经
验,您就许我去吧,以后待我入了宫,这些夫人要来皇宫寻我看诊,怕是不便了..."
皇帝心疼她,最终也没拦着,怕她被人怠慢,吩咐小金子随行。有御前的公公鞍前马后伺候,谁也不敢小觑傅娆,都恭恭敬敬招待,说话也客气许多。傅娆此番
是立功而归,皇帝看重她也情有可原,谁也没把一位抛头露面的女太医与皇帝联想在一处。
太医院这次由贺攸领衔伴驾,来的路上得知傅娆活着,贺攸激动不已,来到行宫,瞧见傅娆将那本厚厚的《药典》交在他手里,贺攸佩服得五体投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小娆,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五月初四,/风清气朗,天阔水长。
傅娆清早起来,见笨笨睡得熟,便不打算吵醒她,悄悄地去到隔壁医药间配药,不多时大皇子来给她请安,傅娆只能将笨笨从被窝里摇醒,给她穿戴整洁,放她与大皇子出去玩。
她昨日从贺攸处得知贺玲已抵达行宫,估摸着今日要来见她,贺攸还道谢襄这阵子过于劳累,怕他旧疾复发,傅娆问他谢襄的脉象,贺攸便将谢襄的医案交给她,傅娆想起在苗疆学的一方子,打算帮着谢襄配一味药。忙完已至日时末,一小黄门急匆匆来禀她,说是贺玲的儿子上叶下泻,上午来不及探望她,傅娆担忧,主动背着行囊前往贺玲下榻的汀兰轩迈去。
通州行宫环宇相接,占地极广,规模比燕山行宫还要大一倍,虽无燕山行宫气势巍峨,却也十分恢弘大气。傅娆由内监领着来到汀兰轩,贺玲闻讯先一步迎了出来,见到傅娆,二话不说扑在她怀里,
"我的好姐姐,你居然活着,你是不知道我去庙里给你烧了多少香,恨不得那一切是做梦,你果然还活着,我莫不是在做梦吧!”
杨姗姗恰恰也在,姐妹三人抱在一处哭了许久,贺玲急着问她这些年在苗疆如何如何,傅娆却是笑眯眯推开她,“好了,你也是当母亲的人,怎么还这般不稳重,先让我瞧瞧孩儿...!
贺玲执帕将泪痕擦拭,难为情道,“你刚回来,哪里敢劳动你..”一面又唤丫头去抱孩儿过来。
傅娆却是将药盒递给她,"说什么不敢劳动我的话,你爹爹担心谢世子身子,昨夜将医案给我,我已帮他配好了药…"提起谢襄,贺玲脸色变得羞怯,满脸激动,“辛苦姐姐了……”看得出来,她极是在意谢襄。
杨姗姗在一旁替傅娆倒茶,“她呀,命好,谢世子事事不用她操心,府上无公婆伺候,儿子身边又是仆从如云,哪里需要她耗费半分心血,简直是快活似神仙!”杨姗姗语气里不乏艳羡。
傅娆接过杨姗姗的茶,扶着茶盖未急着喝,而是笑眼凝睇她,"三年不见,你也该嫁人了?嫁的哪家?"
杨姗姗闻声叹气道,"我嫁的是永平侯府世子,听着光鲜,可我那婆母一等一难对付,我这头胎生了个女儿,她看我格外不顺眼,愣是往我犀里塞了两个通房…"
杨姗姗话说一半,眼眶已泛红,悄悄掩了掩,笑着道,“哎呀,姐姐回来,不说这些恶心的事,你还是问贺玲吧,她如今是京城人见人慕的佥都御史夫人。"
贺玲羞答答地跺了跺脚,“姐姐每回见着我都要数落我.…"
杨姗姗瞪了她一眼,"当然要数落你,你成日吃喝玩乐,也不知替夫君分忧,谢世子待你好,你就合该偷懒?”数落完她,又想起贺玲的性子,叹声道,"算了,我多说无益,你是改不了,你呀,真真是掉入幸福窝里..."
贺玲脑海浮现谢襄的俊影,脸颊飞霞片片,“都是傅姐姐的功劳..对了,以前有道士说傅姐姐旺夫,我瞧着,不仅是旺夫,遇着谁,谁都要沾她的喜气..."
杨姗姗闻言也弯着唇角,由衷道,"这倒是实话,当年若不是傅姐姐,我阖家该在边关发配呢,只是姐姐这么多年,可遇见可心的人?"
傅娆闻言,低低羞笑一声,头一回大大方方承认道,"倒是遇见了一位.."
贺玲二人闻言,激动地一左一右拽住她的胳膊,"真的?是谁?他在哪里?"
傅娆的婚事也是二人的心头病。傅娆被她们摇晃着,止不住笑,面红耳赤道,“不急,会让你们见着的……"也不知道她们晓得真相后,会是吓成什么样?
傅娆一面幸福,一面又担忧
二人瞧着她这欲语还休的神情,皆是长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姐夫很得姐姐心意...."
傅娆笑而不语,这时,乳母已将孩儿抱来,孩儿睡得正香,不过瞧着脸色不太好,傅娆神色收敛,立即将孩儿抱在怀里查看,“倒无大碍,该是吃了些冷食,凉了肚子,他这般小,我可不敢开药,便给他贴个药贴在肚脐眼,三日定痊愈。"
傅娆一面吩咐药童回去取药贴,一面将孩子交还给乳母,又仔细交待该如何照料,最后坐下来与贺玲杨姗姗话闲。
她正要问杨姗姗宅里的事,却见谢家一下人入内禀报,
“县主,傅少爷正四处寻您呢,此刻侯在外头..."
傅娆只当弟弟有急事寻她,连忙起身出迎,杨姗姗与贺玲循着一道出来,却见一俊美的少年卓然立在白玉石阶前,与谢襄在说话,傅娆三人出来,谢襄轻长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旋即施了一礼,“见过县主。"傅娆朝他颔首,看向傅坤,“坤儿,你寻我何事?"
傅坤略有些恼怒盯着她,“姐,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娆一顿,疑惑道,“什么日子?"
傅坤疾色道,“今日是你生辰呀,我请旨着御膳房给你备了酒席,你现在随我回去用膳。"
傅娆闻言怔了下,旋即失笑一声,拍了拍额,“瞧我,总是记不住呢....
暗忖,这哪里是傅坤请旨设宴,定是皇帝遣他来寻人。
正要道别,杨姗姗与贺玲一左一右架着她不放,
"天哪,今日是姐姐生辰,我们竟是不知,既如此,傅少爷,干脆让御膳房的午膳传至这里,我们谢家添银子,给姐姐祝寿!"
谢襄怔愣了一下,自然晓得傅坤为何而来,笑着道,“夫人,县主定是要与坤儿团聚,你便放他门姐弟回去吧。"
贺玲嘟起小嘴,半是不满,半是撒娇,“夫君,傅姐姐可是我们的大媒,她又治好了你的病疾,于情于理,今日都该我们谢家做东,替姐姐祝寿!"
杨姗姗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午时已到,怎么好意思放姐姐离开?"
谢襄为难地看向傅坤。
傅坤挠了挠后脑勺,乔吞叶叶道,“要不,我回去与御膳房交待一声?”他试探着询问傅娆
傅娆噗嗤一笑,知他是担心皇帝不高兴,“你去说明里情,御膳房会传膳至此。”晚上再与他和笨笨吃团圆饭,也是一样的。
傅坤暗想,“御膳房”是会应下,可定会不快,毕竟眼巴巴等着呢
“成,我这就去..."
贺玲与杨姗姗喜笑颜开携傅娆入内,不多时,御膳房的膳食果然送了过来,只是那丰盛程度令众人瞠目结舌。贺玲愣然地摸了摸口袋,"希望我的银子带够了。"
傅娆与杨姗姗笑作一团,杨姗姗大气道,"不够我来贴。"
谢襄念及傅娆另一层身份,选择避开,贺玲也,担心他在会令傅娆与杨姗姗不自在,便另外给他开了一席。汀兰轩附近一带皆住着官官家眷,这里头的动静闹得大,傅娆生辰的事渐渐传出。
午膳结束,三三两两便有官眷遭人送来贺礼,傅娆还未回去,已收了一箩筐礼仪,其至里头还有几样十分贵重,她十分愧疚,正郁闷着该如何回礼,便见内侍悄悄回话,说是皇帝以她的名义给送了回礼,叫她不要费心,傅娆才真正感触到有人照顾的惬意。
杨姗姗赠了她亲白绣的香囊,里面是她先前替傅娆祈福的平安符,并一套宝石头面,傅娆收了香囊,头面去拒收。贺玲着人取出一锦盒,掏出一象牙扇面递给她,“姐姐,这是我亲白绣的画像....那时念着你,不知不觉绣了出来..…”贺玲咬着唇,
当年得知傅娆死讯,贺玲极是伤怀,朝廷又迟迟不给傅娆封赏,谢襄那时恰在外地巡案,贺玲年轻不更事,暗中替傅娆打抱不平,借着给虞妃请安的机会,故意说漏了嘴,想让虞妃帮着傅娆争取些赏赐,好抚慰傅家寡母与幼弟。
可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傅娆接过那扇面,扇柄为象牙所制,上头刻着吉利的花纹,定非凡品,真正让她惊讶的是上面那一团苏绣,绣的正是她当年身着官服背着医囊的模样,眉眼生动,容貌秀美,自有一股坚韧的气质。傅娆眼泛泪光,抱着扇面久久不语,
贺玲破涕为笑,将扇面另一侧翻过来给她瞧,"你再瞧瞧这是什么?"
背面被题了一首诗,傅娆细细念来,知是赞誉她的七言,"这是?"
"这是我夫君给你作的诗呀!"智玲眼眸亮晶晶,一分骄傲
七言里赞誉傅娆数次救百姓于水火,挽朝廷于危难之中。
傅娆面色烧红 ,"我哪有你们说的这样好.…"
谢襄立在一旁俊脸微微现了几分红色,当初贺玲绣好扇面,问他像不像,莹玉灯芒下,画面上的女子眉眼生动,坚强不屈,他凝神许久,提笔写下一诗,赞誉那位无所畏惧,胸怀天下的奇女子。
如今晓得她与皇帝的情意,这扇子怕是不那么合适。
他没料到贺玲会将此物拿出赠与傅娆,不过东西已送出,断无收回的道理。“县主海内人望,该当此誉。"傅娆将扇面捧在怀里,“谢谢你们夫妇。"
遂与三人道别,带着药童与内侍往回走,哪知才下了汀兰轩的台阶,迎面见一人急匆匆朝她奔来。
“傅娆,傅娆你还活着!”
来人华服飘飘,举止轻浮,正是明郡王,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火红的女子,乃明郡王妃敏敏公主。
“你给我站住!"
明郡干毫不理会她,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傅娆,脚步落在傅娆跟前,气喘吁吁,
他恰才听闻傅娆生辰,人在谢家汀兰轩用膳,便鬼使神差寻了来。
男人对得不到的女人总是格外惦记,尤其傅娆如今未婚,死而复生,他越发觉得这是他的机会只见他八掏七寻,从袖囊里掏出一展翅欲飞的点翠蝴蝶步摇,
"娆娆,送你,贺你芳辰!"
傅娆被他这通动作吓得不轻,她后退数步,皇帝派来的内监抬步上前,神色阴戾盯着他,
"郡王,此举不合适吧。"
明郡王没认真瞧那内侍的脸,只觉有些面熟,目光越过他,落在傅娆身上,"当初还道你会嫁给陈衡,可陈衡已经娶妻,你与他算是有缘无分,我待你是真心,我许你侧妃之位...."
他当初答应这门婚事,从皇帝和他父王口中得到许诺,让他挑一合心意的侧妃。
他话未说完,身后敏敏公主一脚踢在他屁股,他猝不及防往前一趴,摔了个狗啃泥。
"你个混账,当着我的面讨好别的女人?"
敏敏公主神色不善瞥了傅娆一眼,狠狠踹了地上的明郡王几脚,明郡王哪里肯在傅娆跟前落脸面,转身爬起就跟敏敏公主打了起来,
傅娆不理会二人的闹剧,绕开几步,迅速离开。
明郡王夫妇还欲纠缠,被赶来的谢襄给呵斥一顿
傅娆急匆匆离开此处,上了通往乾坤殿的游廊,方才拍着胸脯吁了一口气,想起那位明郡王的嘴脸,极是反感,皇帝定会料理此事,她不用担心,不知从何时起,她心里宽阔许多,不知不觉信任他,依赖他,她腼腆地笑了笑。可惜,她今日定是命犯桃花,从游廊下来,折往乾坤殿后殿廊庑,却见一玄衫男子,气度矜贵立在廊柱旁。
他瞧凡傅娆,妻出浅浅一笑,语气温和甚至带看几分疲童,“傅姑娘,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幸
甚。"和风拂过他清俊的眉眼,他眼底似有星光,清朗如玉,正是李勋。
傅娆微的讶异,“李公子?你怎么在这?"
李勋瞧起来风尘仆仆,脸色并不算好,眼下略有乌青,仿佛许久不曾睡好。
他往里指了指,"有事面君…”面露几分赧然。
眼下李家深陷危局,他也不知能不能博出一线生机,想着,临死前见她一面,了却一桩心愿,死时也该瞑目。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可刚刚远远瞧见她过来,忍不住等在这里,他这辈子循规蹈矩,性子内敛,被李家家规束缚着,他一面听从长辈安排,一面内心又极是不耻。作茧自缚,不曾有一刻畅怀。今日权当放肆一回。
他垂眸,从袖下掏出一样东西,“听闻今日是姑娘生辰...当年蒙姑娘救治,既是遇见,不赠礼不像话,此物乃我随意寻之,还请姑娘笑纳……"
傅娆只觉李勋的话怪怪的,当初明明是他救她,那次在谢府为他诊治,事后李夫人大张旗鼓送了一千两银票并礼仪至傅府,他又不欠她的。
目光落在他掌心,是一和田碧玉的鬼工球,鬼工球工艺要求极其精湛,一层套一层,每一层均可灵活转动,这和田碧玉色泽明润,水头也极好,上头明显有一层包浆,该是他平日把玩之物,哪里是随意寻之?
对上李勋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傅娆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她脸色一变,露出几分怔然。
李勋见她未动,心中已有几分懊悔,他不该露出心意,既然许诺不出什么,便不该打搅她,可有些事便像种子迎遇阳光,破土而出,谁也抵挡不住。
这鬼丁球,实乃他闻她死讯,熬了几个日夜雕刻而成,雕丁虽不及真正大家精湛,却也是雕出他一手血,仿佛只有那般,才能倾泻他压抑的难过。或许是克制了一辈子,到此刻他依然习惯性地掩饰,
“抱歉,我一时失言.."
讪讪地将鬼工球收回,握在掌心,最后深深望了傅娆几眼,将她此刻的明艳与娇贵记在心里,大步离开。转身那一瞬,迎面的暖风熏来,他眼角被墨染出几分苦涩,他强白笑了笑,将泪珠吞回肚里。傅娆怔愣了片刻,将李勋带来的杂念拂去,回了侧殿只见一道明黄的身影慵懒地倚在罗汉床上喝茶,他姿态闲雅,俊美的面容瞧不出喜怒,见她回来,不紧不慢勾了勾唇,"回来了?"仿佛是在质问她为何才回来?
傅娆对上他埋怨的眼神,蓦地失笑,将医囊置下,净了净手,往他怀里一倚,“陛下莫恼,夜里我亲自下厨给陛下做药膳。"
一听“药膳”二字,皇帝头疼地咬了咬牙,将她往怀里一掐,"你今日千秋,朕怎么舍得让你劳累,那些小年轻送了你些七七八八的贺礼,朕也该有所表示不是?"
暗卫回禀傅娆一路所遇之事,他一阵恼火,可恼火归恼火,吃醋归吃醋思及那些小年轻送的贺礼,皇帝犯了难。
亲自缝制的香囊,还求了平安符搁在里头,极有心意。
亲绣的人物画像,还题了诗,真真送到心坎上。
那什么点翠蝴蝶步摇,寓意着蝶恋花,格外能表明心迹。
尤其是最后那个鬼工球....那得是多少心血才能雕刻而成..
年轻人都是这般追姑娘的吗?
皇帝绝望地闭了闭眼,这么一比,他的生辰礼倒是有些拿不出手....
可他堂堂九五之尊,也不是快场之人,到了这一步,准备其他礼物已是来不及,他破罐子破摔地扶着傅娆起身,
"娆娆,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文字来自网络,贯穿全文,一个宗旨,得不到的是最美的,吃不到的才是佳 肴!世人之心都不差之毫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