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作品:于希宁玉兰图
答:状元是科举考试殿试的第一名,又称“大魁”。
科举,即分科取士,其中的“举”,为推选、推荐、推举、选举、举荐之意。
科举制度创始于隋唐,有别于两汉那种由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推荐士人出仕的察举制。
以此一来,问题出现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有推举、选举、举荐女人做官的作法吗?
如果没有,则所谓的“女状元”自然就不存在。
老实说,武则天的武周朝被视为中国古代历史上唯一的女权主义时代,武则天本人一介女儿身,也没有专门选拔过女性出任政府官员,即令曾经任用过的诸如上官婉儿之类,也不过是宫内未挂名的小秘书,仅此而已。
所以,女性担任政府官员的故事,只出现在《西游记》里的女儿国;所谓的女状元,只诞生在陈端生所著长篇小说《再生缘》中。
现在,还有人津津乐道于女状元的话题,并对之深信不疑,主要是不明就里,上了以讹传讹的众多关于太平天国传说的当。
而太平天国里出了一位女状元的说法,最早又见于汪堃(樗园退叟)所著的《盾鼻随闻录》。
《盾鼻随闻录》卷八收录有江苏上元县生员吴家桢《金陵纪事杂咏》,其中有一首道:
棘闱先设女科场,女状元称傅善祥;
堪惜扬州朱九妹,含冤六月竟飞霜。
诗后自注说:贼将识字女子考试,取傅善祥为第一,唤入伪府,令司批答。扬州人朱九妹工书算,谋用砒霜毒死杨逆,未成被杀极惨。
该书的卷五《摭言纪略》中又记:
贼令女百长逐馆搜查,凡识字女子概令考试,以江宁人傅善祥为女状元。又女榜眼钟姓,女探花林姓,均取入伪府授女掌簿伪职,林姓三日即自尽。
此书一出,沈懋良《江南春梦庵笔记》紧随其后,将内容丰富化:癸丑尝设女科,以傅善祥、钟秀英、林丽花为鼎甲。……发女榜后,俱入伪宫,隔数日发还,并传其父谢恩,人咸悔之,故甲寅岁无一应者矣。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太平天国史研究权威专家罗尔纲,根据其他海量史料,对《盾鼻随闻录》和《江南春梦庵笔记》两书进行考证,写了《太平天国史料里的第一大伪书——〈江南春梦庵笔记〉考伪》、《一部太平天国的禁书》两文,考证出《江南春梦庵笔记》是一部虚构的大伪书,另《盾鼻随闻录》是一部以攻击仇人何绍基为目的来编造被太平天国查究的禁书,则此二书所记述的东西,就不当成为鉴定史实之凭。
罗尔纲认为,曾亲在天京参加过太平天国工作者的记载,如谢介鹤(名炳)的《金陵癸甲纪事略》、张汝南的《金陵省难纪略》、知非子的《金陵杂记》、佚名的《粤逆纪略》、马寿龄的《金陵癸甲新乐府》,以及张德坚根据情报编纂的《贼情汇纂》,都没有记载傅善祥考女状元事(《金陵癸甲纪事略》有提到傅善祥,但只说她是东王女簿书,而没有说她是女状元)。
在此基础上,其他太平天国史专家,如简又文、郦纯、商衍鎏,分别在他们的著作《太平天国典制通考》、《太平天国制度初探》、《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纪略》里对此作了专门的考证,指出“女科事”纯属虚构,既决不可信。
简又文说:“细考太平文献,全找不到天朝特开女科之事,且天朝历科状元姓名,大都传留,但未见有傅姓女子。再观干王洪仁玕新制定的《士阶条例》,亦无特设女科之规定。可见天朝绝无女科之制度。”
郦纯说:“正式的天试以县试、省试为基础,既有女科天试,便应有女科县试,省试,却也毫无记载可考”。
商衍鎏也说:“遍考太平天国文献,实找不到天朝有开女科的制度,不知是由汪堃的《盾鼻随闻录》伪造于前,还是沈懋良的《江南春梦庵笔记》沿袭于后,竟编出一个女状元来。好事者又就此而伪造题目,伪造文章,五花八门,遂使人目眩惊奇,讶为千古未有的创举。”
这里,特别补一句:商衍鎏在清朝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中得殿试第一甲第三名,即清末科探花,其除了著作《太平天国科举考试纪略》,还著作有《清代科举考试述录》,对科举制度研究和考证最为着力。
根据大师们翔实而深厚的考证成果,我们不难看出,不但傅善祥考“女状元”事是假,甚至连史上有无傅善祥这个人还是个问题。
奇怪的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收藏的“傅氏族谱”里,却还记录着这样一副歌咏傅氏历史名人的对联:
学士科举列榜首;巾帼鼎甲第一名。
上联的“学士”,是指在顺治年间考取了状元的武英殿大学士傅以渐;下联的“巾帼鼎甲第一名”,就是指这所谓的女状元傅善祥了。
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在傅善祥其人考无可考的背景下,2014年4月,南京市秦淮区发声称要整合门东、门西片区的资源,打造集历史文化和旅游景观于一体的“新秦淮”,其中就包含有一个叫做“傅善祥故居”的新景点,真让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