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书画鉴定专家
面前这个家伙竖着两个毛毛茸茸的耳朵,稀疏的胡子盖住薄薄的嘴唇,一双银针一样的眼珠子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跟老头。这个人一开口便是那种又奸又细的声音:“咱们又见面了。本大爷很久没有吃人肉了,老头你想的真周到。”
那人吧嗒着嘴,笑眯眯的看向孙少阳,孙少阳心中升起一阵恶寒,站在面前的生物,与其说是人,更像个野兽,至少半人半兽能概括这个眼神尖酸的家伙。
老头也不答话,摸了摸孙少阳,说了声“别怕”才转而对着那人:“我们路过此处,我是来看你的,这个孩子是我的弟子,你有什么对他说的吗。”
那人神情一僵,跳到树后面,两手死死地抓着树皮,阴阳怪气的说:“我能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老不死的竟然都有了徒弟却扔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受罪。”那人朝孙少阳龇着牙。
“若是你肯改邪归正,老夫立即解去你的禁制。你还有无尽的岁月可以用来消磨。只要我一死,你又自由了。怎样。”
那人挑着眉毛一下子扑向孙少阳,被眼疾手快的老头挡了回去。那人阴阴的一笑,蓦然吼道“放屁,我乃一代兽王,死也不会受制于一个该死的人类。”
“你现在不正被我控制吗。四十三年了,你没有想过自己是怎样在这个几乎没有生命的地方生存的吗。看看外面的世界吧,春天了。连未开灵智野兽都比你快活。他们可以在山间奔跑,可以在林间漫步,在意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翔。”
老头顿了顿,指了指上面,恰好一只鸟从这里经过,鸟儿振振翅膀打着旋飞走了,“而你,每天被阴暗的森林包围,经受着寂寞的煎熬,像发霉的朽木慢慢死去,而世人再也不会记得你,甚至直到你的骨头烂成一堆泥都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经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兽王。你的高傲哪儿去了,你的资本呢,你就是这么活着的吗?”
老头气势汹汹的看那人一眼,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对,你就是这么活着的,因为你是个窝囊废,是个草包,你不敢面对自己,你不配做兽王,你就是个失败者,应当被世界抛弃,如今被我困在这里正是你的懦弱造成的。不是吗,我的兽王。”罢了,老头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戏谑与不屑。
那人脸上火辣辣的,一条条青筋像蜿蜒的山脉隆在头上。他恶毒的盯着老头,粗重的喘着气,忽然眼泪不住的往外流,这人却好像浑然不知似的说:“不错,我就是草包。就是死我也不会成为人类的仆人。任你好话说尽都不会改变我的意志。”他转过身,狠狠的拍着古树,树木被那人抠出一个洞。
“你知道老夫为什么一直没有杀你吗,虽然你作恶多端,并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我从心底欣赏你,但你我永远做不了朋友。今天我带弟子来,就是让他见见你,让他看看一个人的气节有多强大。”老头说罢,转而看孙少阳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溺爱。老头已经把自己最重要的秘密摆在他面前了。
孙少阳愣愣的看看师傅,又迷糊的看着那人,他不知道两人的对话代表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慢慢忖度着,只听老头说:“木月,你知道兽王是什么吗?”
那人猛的转过头,惊讶的看着老头,恶狠狠的说:“你不要逼我,别以为控制了我,我就没有办法杀你。”
老头头也不回,继续对孙少阳说:“兽王就是统领某个深林生灵的王者,跟人类的诸侯相似。你知道诸侯怎么才能一下子变成平民吗?”
那人直直的扑了过来。
孙少阳没看清那人的表情,只觉得一股悲哀的冷气朝他吹来,孙少阳瑟缩着抖擞了下身子,呵出一口气,是什么让他这么冷,此时正是扬花三月,出暖花开之际,纵然天冷也不至于让他打哆嗦。
森林里传出一声愤怒的吼叫。这声有气无力的叫声虽然软绵绵的,但很有穿透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遍布整片森林。孙少阳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人,他恍然觉得吼声是从那人口里传出来的。但那声音又明明是一头野兽的叫声,难道师父说的兽王便是眼前这个人?天哪,这是多么荒唐的事。孙少阳不由自主往后退几步。他甚至有点不敢看那人的脸了。怪不得他觉得那人颇有古怪,竟然不是人类。
老头不在言语,那人也似乎平静了些。呜咽的风呼呼的刮着,晴朗的天上又有鸟儿飞过。一切好像那么平淡而安逸,但孙少阳总觉得有种不妙的东西正飘过他敏感的神经。
老头又一次开口,跟之前一样坚决:“跟我走吧,这里不属于你。”
那人不说话,他的半边身子被古树挡住,寞落的目光落在古树上,怔怔的不说话。
老头长长叹一口气,又说:“还不肯原谅我吗,你明明知道他一直在利用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我好不容易带你脱离苦海,仅仅是那人的一句话你就要弃我于不顾吗。”
那人转身离开,始终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孙少阳不禁感到奇怪,吵的那么凶的两个人居然安静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扮演了一个傻子的角色。既然老头不跟他说明,他也懒得探究。反正这件事只要与他无关就可以。孙少阳错了,事情怎么可能与他无关呢。如果无关老头就不会带他来这里了。
之后老头一直没有说话,他失神的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不住的叹息,孙少阳便在一边坐着,暗暗等待着天色变暗,也许第二天老头就会变成原样。
第二天天刚露出白色的肚皮,老头就叫了孙少阳起来,他们顶着朝阳离开了这里。临走前老头要他好好记住这个地方,以后他还会来这里。
孙少阳可不这么认为,他可不想再来到折这里了,他宁愿被人抛弃在荒郊野岭也不想被这么个古怪的森林包围。
孙少阳掌握了些吐纳的窍门,又在森林中练习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运用了起来。修士的第一步算是踏了出去。老头告诉他森林里的那人是他的老朋友,让他以后如果能下山历练,一定要来看看他。
孙少阳连连称是,他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回到念君城,从念君城出发去往华文道与苏燃相见。老头的话让他有些振奋,这么说他有机会出来的。
回家路很远,孙少阳与老头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又遇到了一个农人,这人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老一少像蜗牛似的出现在天边,慢悠悠的爬过来。走近了那个农人才说:“老人家这是要去哪儿,荒郊野岭的这条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走的。”
他靠着老头的耳朵说:“附近不但有歹人劫财,最近又是闹野狗,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亏。快别走了,去我家歇歇明天再说吧。”
老头看看天色,其实太阳刚过头顶,现在赶路还来得及。老头挨不住农人再三邀请,只好答应了下来。他热心的拿出点碎银子往农人怀里塞。
农人好像早已料到似的假意推搡,最后还是揣在怀里。农人说道:“附近只有我们村子一处歇脚的地方,方圆十里被三面大山围着,平时大家靠打猎为生,一年四季也不怎么挨饿,税官们懒得往这里走,我们的日子就更好过了。只是我家老婆子忽然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村子的郎中看不好,我只好丢了家伙来这里采药了。”
农人上下打量着孙少阳与老头,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泥尘拂去了光彩,如此看来也有些落魄,农人便说:“两位要去哪里,投奔亲友还是去城里做生意?”
老头和气的说:“我祖孙二人哪有本事做生意,这次是去投亲的,敢问这位兄弟,这里是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城池吗?”
农人拍着手,得意的说:“这种事问我算是问对了,我在这里活了十多年,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我的眼睛。此处正是强盗横行的跳人岭,我们的寨子便是跳人寨。我是寨主的亲戚,排行老五,他们叫我五叔,有我带路肯定让他们好好招待两位。”
老头显然没听过什么跳人岭,跳人寨,只好故作惊讶的连连道谢,他慢慢打量着周围,喃喃的说:“这里草长得这么高,若是藏几个人恐怕也没有谁能看得见。”
老五点头说:“可不是嘛,上次我来采药就差点让强盗劫了。幸亏我对这里熟悉才甩了那帮人。不是我说大话,着草丛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听听就知道,不管谁都逃不过我的法眼。”老五哈哈笑了起来。他揉着鼻子,一使劲喷出一坨鼻屎,然后飞快的用手抹干净,再把手上的鼻涕蹭在黑乎乎的衣服上。
孙少阳不由吃惊,老五衣服上的灰已经积的很厚了,走一走路都能掉下些灰渣子。
老头也觉得有点别扭,见过脏的,没见过这么脏他,但他注意力不再老五,而在草丛里,打他跟老五说话起,老头就感应到了草丛里的响动,所以他才跟老五说那样的话。
可令她失望的是,老五的头脑似乎比较简单,老头朝他使眼色,这个农民也看不出来,反而正式高兴的吹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