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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科幻星际战争小说「科幻短篇」

时间:2024-02-26 08:36:16 来源:搜狐

H.G. 威尔斯(即赫伯特• 乔治• 威尔斯),英国著名小说家、新闻记者、政治家、社会学家和历史学家。他创作的科幻小说影响深远,时间旅行、外星人入侵、反乌托邦等题材都成为20 世纪科幻小说的主流话题。威尔斯关于时间旅行的连载文章,在1895年被演绎成小说《时间机器》,引起轰动。威尔斯曾被提名1921 年、1932 年、1935 年和1946 年诺贝尔文学奖。

新年第一天,世界三大天文台几乎同时宣布,围绕太阳运转的最外层行星海王星的运动变得非常不规则。去年12 月,奥格威就已经提醒过人们,说怀疑它的运行速度似有放缓。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居民对海王星这颗行星的存在都浑然不知,所以估计这样一则新闻几乎引不起世人的兴趣。后续又发现,在这颗受到扰动的行星所处的区域,有一个遥远的微弱光点,这在天文界以外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兴奋。然而,科学界人士却认为这一消息相当令人瞩目—即便当时尚未得知这颗新的天体正在迅速变大、变亮,它的运动方式与行星的有序前进截然不同,且海王星及其卫星如今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偏离。

没有接受过科学训练的人鲜少能意识到太阳系是何等孤独。太阳连同几颗行星、小行星的尘埃以及捉摸不定的彗星一起,在空寂无垠得几乎无法想象的宇宙中遨游。就人类所观察到的

情况而言,在海王星的轨道之外,是一片空旷的空间,在32 万亿公里范围内,那里无光、无热、无声,其他对于人类来说纯粹是空白一片。这还只是最短的估测距离,要越过这样的距离,才能到达相隔最近的星体。除了比最微茫的火焰还要虚无缥缈的几颗彗星之外,据人类所知,还没有任何物质曾经飞越过太空中的这道深渊。

这颗奇特的流浪星体直到20世纪初才出现。这是一团巨大而沉重的庞然大物,从神秘的黑暗天空毫无预兆地冲进了太阳的光辉之中。到了第二天,但凡是件像样的仪器都能清晰地看到它的踪影了,这个光点的直径大小勉强可以察觉得到,位置在狮子座的轩辕十四附近。没过多久,就连用观剧望远镜也能看见它了。

新年第三天,全球读报人首次意识到了苍穹中这一非同寻常的离奇现象真正的重要性。伦敦的一家报纸给这条新闻冠以“行星相撞”的标题,并宣布了迪谢纳的观点,即这颗奇怪的新行星很可能会与海王星相撞。社论作者们对这个话题作了进一步的阐述。因此,1 月3日这一天,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首都的人们,对于天空中即将出现的某种现象都怀着一点隐隐的期待。日落之后,随着夜幕的降临,全球各地成千上万的人举目仰望天空,眼中所见的仍是那些古老而熟悉的星辰,与平日无异。

直至伦敦迎来了黎明,北河三落下,头顶的群星也变得暗淡。冬日天幕中透出的微弱晨光逐渐亮起,窗内的煤油灯和蜡烛发出黄光,一望而知哪些人家已经起床。但打着哈欠的警察看见了什么,市场里忙碌的人群目瞪口呆地停了下来,按时去上班的工人,送奶工,送报车的车夫,面色苍白、疲惫不堪、正要回家的浪荡人士,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正在巡逻的哨兵,还有乡间在田野里艰难跋涉的劳工,鬼鬼祟祟往家溜的偷猎者……在这片正逐渐活跃起来的昏暗国土上,处处都能看见它。海面上正等候着白昼来临的海员也是一样。那是一颗硕大的白色星体,突然出现在了西面的天空中!

它比天上任何一颗星都要明亮,比光芒最盛时的昏星还要耀眼。天亮后又过了1小时,这颗白色的大星仍然光彩夺目,不止是个闪烁的光点了,而是一个清晰闪亮的小圆盘。有些未开化地区的人们瞪大了眼睛,心怀恐惧,互相讲述着天上如火焰燃烧的异兆所预示的战争和瘟疫。健壮的南非布尔人(一般指阿非利卡人,南非和纳米比亚的白人种族之一,以17世纪至19 世纪移民南非的荷兰裔为主)、黝黑的霍屯督人(南非一个体型特殊的原始族群)、黄金海岸的黑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全都沐浴在日出的温暖中,站着观看这颗新出现的怪星落下。

全球成百座天文台中,当那两颗遥远的星体撞到一起的时候,原先压抑的兴奋几乎变成了激动的大喊大叫,人们匆忙地来回奔走,去取摄影器材、分光镜以及这样那样的设备,以便记录下这惊人的新奇景象—那是一个世界的毁灭,那蓦然间闪动着光焰毁于一旦的是一颗星球,是我们地球的一颗姐妹行星。它其实比我们地球要大得多。那是海王星,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颗来自外太空的奇怪行星撞了个正着,撞击产生的热量无法遏制地将两颗固态的星球变成了一团炽热的庞然大物。

那一天,在拂晓来临前两小时,那颗庞大而黯淡的白色星体开始环绕地球运动,直到白星西沉、旭日升到它的上方,它的光芒才逐渐淡去。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为此惊叹,但在所有看见这颗星的人当中,再也没有比水手们更感到惊奇的了,他们有观星的习惯,又远在海上,关于它的到来原先没有听说过只言片语,此时却眼看着它像一轮小小的月亮那般升上天空,冉冉升到天顶,悬在头顶上方,然后又随着夜晚的终结而西沉。

当这颗星再次在欧洲上空升起时,山坡、屋顶、空地,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观星人,注视着东方升起的那颗硕大的新星。它升起时前方有一片白光,就像一团白色火焰发出的耀眼光芒,前一天晚上见过这颗星出现的人一见到它就大喊起来。“它变大了,”他们叫道,“变亮了!”的确,西沉的月亮相当于满月时的四分之一大小,从表面上看,月亮的大小是这颗星无法相比的,但月亮虽宽,现在的亮度却还及不上那颗新出现的怪星那个小小的圆圈。

“它变亮了!”聚集在街上的人们喊道。但在光线昏暗的天文台里,观察者们却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它近了,”他们说,“近了!”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重复道:“它近了。”嘀嗒作响的电报接收到了这句话,顺着电话线震动传播着这句话,上千座城市里满身污秽的排字工人用手指排出了这句话。“它近了。”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的人们猛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扔下了手中的笔。上千个地方正在交谈的人们在这句话里陡然发现了一种荒唐的可能性,“它近了。”

这句话沿着正在苏醒的街道匆匆传开,在寂静的村庄里顺着覆有寒霜的沉寂道路被人高声喊出,从跃动的电报纸带上读到这些内容的人站在被灯火的黄光照亮的门口,向路过的人高声喊出这个消息。“它近了。”娇美的女子脸颊绯红、光彩夺目,在舞会间隙听人戏谑地讲起这个消息,言不由衷地佯装出感兴趣的、一副聪明人的模样,“近了呢!还真是。多奇怪啊!能发现这样的事情,得是多聪明的人啊!”

孤独的流浪汉们设法对付着度过冬夜,喃喃地念着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一面望着天空,“它得离近点儿,因为黑夜就像人们的施舍一样冰冷。就算它确实近了点,好像也没带来多少温暖啊,还是老样子。”

“一颗新星对我又算什么?”跪在死者身边哭泣的女人叫道。

小学生早早地起床准备考试,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那颗硕大的白星透过窗户上的霜花,灿烂地闪耀着光芒。“离心,向心,”他将下巴搁在拳头上,说道,“在一颗行星的飞行途中止住它,使其失去离心力,然后呢?它具有向心力,就落进了太阳!然后这样—”

“我们挡它的道了吗?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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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的光明重蹈了弟兄们的覆辙,到了寒霜凝结的后半夜,这颗奇异的星又再度升起。此时这颗星相当明亮,渐圆的月亮倒被衬得如同淡黄的月之幽灵,在日落时分悬于空中,硕大无朋。在南非的一座城市,一位伟人刚刚结了婚,街道上灯火通明,欢迎他与新娘一道归来。“就连天空都被照亮了。”马屁精如是说。在摩羯座的照耀下,出于对彼此的爱,一对黑人情侣不惧野兽和恶鬼,一道蜷在一片甘蔗丛里,那儿有萤火虫在飞舞。“那是我们的星星,”他们悄声呢喃,它那温柔的光辉令他们感到莫名的安慰。

著名的数学家坐在私人的房间里,把文件推到一边。他已经计算完毕了。在一只白色的小药瓶里,还残留着一点药物,先前是这药让他在漫长的四个夜晚保持着清醒和活跃。每个白天,他都一如既往,平静、清晰而耐心地给学生们讲课,然后回来立刻重新进行这次重要的计算。他神情严肃,由于服用药物的缘故,面容略显憔悴发红。有一段时间,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他走到窗前,咔嗒一声将百叶窗拉了上去。那颗星悬在半空中,悬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屋顶、烟囱和尖塔之上。

他看着它,仿佛正直视着一名英勇敌人的眼睛。“你可以要我的命。”片刻的沉默之后,他说,“但我可以用这小小的脑子来把握你—乃至整个宇宙。我不会改变。就算是现在也不会。”

他看了看那只小药瓶,说道:“以后再也用不着睡觉了。”第二天中午,他一分不差地准时走进阶梯教室,按照平时的习惯,把帽子放在桌子的一端,仔细挑选了一根长长的粉笔。他的学生们曾经开玩笑说,如果指间不摸着根粉笔,他就没办法讲课,有一次,由于他们藏起了他的粉笔,他就被搞得束手无策了。他走过来,白眉下的目光望向起立的一排排富有朝气的年轻面孔,用他习惯的那种深思熟虑的平常措辞说道:“出现了一些情况—我无法控制的情况,”他停顿了一下,“这会妨碍我完成原先设计好的课程。先生们,请容许我把话说得简明扼要—人类似乎白活了一场。”

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听错了?他疯了吗?虽然有人扬起眉毛、有人咧嘴而笑,但有一两张脸依旧专心注视着他那须发斑白的镇静面容。

“我要占用今天上午的时间,把让我得出这个结论的各种计算尽可能地向你们阐述清楚,”他说,“这会很有意思的。我们不妨假设—”

他转向黑板,对着一幅图表沉思起来,对他来说,这实属寻常。

“‘白活了’是怎么回事?”一个学生对另一个耳语。“听着吧,”另一个朝讲师点头道。

不久,他们就开始明白了。

那天晚上,那颗星升起的时间晚了些,因为适度的东移令它沿狮子座移动了一段距离,向处女座方向移去,它的光芒极为耀眼,以至于当它升起之时,天空变成了明亮的蓝色,而除去天顶附近的木星、五车二、毕宿五、天狼星和指向小熊座的几颗星之外,其余所有的星反倒都隐匿不见了。这颗星皓白非常,美丽绝伦。那天晚上,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都能看到它的周围环绕着一圈苍白的光晕。看得出它变大了。在热带地区带有折射的澄澈天空中,它的大小似乎已接近于月亮的四分之一。在英国,地上虽仍有寒霜,但世界却被照得分外明亮,如同在仲夏的月光下一般。人们可以借着那清冷的星光阅读普通的印刷品,城市里的灯光显得昏黄而暗淡。

那天晚上,全球各地的人都彻夜未眠,在整个基督教世界,乡间热切的空气中弥漫着低沉而连续的阴郁声响,犹如石楠丛里蜜蜂的嗡嗡声,在城市里,这种低声的喧哗变成了持续的叮当声。那是来自上百万座钟楼和尖塔的钟声,召唤着人们不要再睡觉、不要再犯罪,而是聚集到他们的教堂里去祈祷。那颗令人目眩的星在头顶升起,随着地球沿轨道转动,随着黑夜的流逝,它越变越大、越变越亮。

所有城市的街道和房屋都灯火通明,船坞也亮着耀眼的光,凡是通往高地的道路都彻夜被灯光照亮,而且路上拥挤不堪。在文明大陆周围所有的海洋里,到处都是发动机轰鸣或风帆鼓荡的船只,船上挤满了人和生物,驶向大海和北方。因为那位数学大师的警告已经通过电报传遍了全世界,并被翻译成了上百种语言。

这颗新行星和海王星火烫地紧拥在一起,迅疾地旋转着,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向着太阳飞去。这团炽热的物体飞行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每秒钟几百公里,而每过一秒,它可怕的速度还在加快。实际上,按照现在的飞行状态,它必须得从距离地球几亿公里远的地方飞过,才不至于对地球造成什么影响。但在靠近其预定轨道的地方—因其仅是稍微受到了扰乱—巨大的木星及其卫星光芒璀璨,绕着太阳横扫而过。现在每过一刻,这颗炽热的星与几大行星中最大的一颗之间的引力就增大一分。那种引力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呢?木星不可避免地会偏离原本的轨道,进入一条椭圆形轨道,而在其引力作用下,这颗燃烧的星在冲向太阳的途中会发生偏移,“划出一条弯曲的轨迹,它必定会从离我们地球极近的地方飞过,说不定还会与地球相撞。地震、火山爆发、飓风、海浪、洪水,加上气温的稳步上升,我不知道最高会升到多少度”—数学大师是这样预言的。

而在头顶上方,为了验证他的话,那颗即将来临的末日之星闪耀着光芒,孤独、冰冷、颜色铁青。

那天晚上,许多人盯着它瞧,直盯得双眼生疼,在他们眼中,似乎看得出它正在接近。也是在那天晚上,天气变了,覆盖着整个中欧、法国和英国的寒霜即将消融。

不过,说到有人通宵祈祷、有人登船而去、有人逃向山区,你可千万别以为全世界都已因为那颗星而陷入了恐慌。事实上,惯例仍然统治着这个世界,除了闲暇时的闲话和夜晚的壮景之外,大部分的人仍然在忙着日常工作。在所有的城市里,除了偶尔有那么一家不一样之外,各个商店都依旧按照正常时间营业,医生和殡葬业者从事着自己的工作,工人聚在工厂里,士兵忙操练,学者搞研究,情人互相寻觅,小偷躲藏逃跑,政客则筹划着阴谋。报社整夜轰鸣,各处教堂里有许多牧师不愿开放神圣的殿堂、进一步助长被其视作愚蠢的恐慌。报纸上在强调1000年的教训—因为当时,人们也以为世界末日已经到了。这颗星又不是恒星—仅仅是气体而已—只是一颗彗星;它若是恒星,就不可能撞上地球。这样的事并无先例。

有些人态度轻蔑,打算戏弄戏弄那些感到害怕的人们。当晚格林尼治时间7 点15分,这颗星将处于离木星最近的位置,然后全世界就会目睹局面的转折。数学大师的严正警告在许多人眼里不过被当成是精心的自我炒作。终于,经过一番争论后,略有些激动的人们上床睡觉了,借此表明坚定不移的信念。

同样,那些野蛮蒙昧的人们也已厌倦了这新奇的东西,开始了夜间的活动,除了零星有那么一只嚎叫的狗之外,动物世界对这颗星不理不睬。

然而,等到欧洲诸国的观察者终于看见那颗星升起的时候,它确实晚出现了1个小时,但与前一晚相比并没有变大,此时还有很多人仍然醒着,他们嘲笑那位数学大师,认为危险似乎已经过去。

但随后笑声便终止了。那颗星在变化—1小时又1 小时,它稳稳地改变着,稳得令人害怕,每过1小时就变大1点,每过1小时离午夜的天顶就近一点,越来越亮,直到将夜晚变成了第二个白昼。倘若它没有沿着弧形的轨迹飞行,而是直奔地球而来;倘若它没有因木星而放慢速度,那它跃过当中横亘的那道深渊肯定就只需要1天时间。但实际上,它总共需要5天的时间才会路过我们这颗行星。

次夜,在它出现于英国人眼中之前,它的大小已经变成了月亮的三分之一,寒霜消融已成定局。它从美洲上空升起,大小与月亮相差无几,但白得令人目眩,而且很炽热;随着这颗星升起,随着它逐渐积蓄力量,刮起了一阵热风,在弗吉尼亚、巴西和圣劳伦斯山谷,它的光芒不时穿透雷暴云难闻的浓烈气味、闪烁的紫色闪电和前所未见的冰雹。在曼尼托巴,出现的则是冰消雪融和破坏性极强的洪水。那天晚上,地球所有的山脉上,冰雪开始融化,所有从高地流出的河水浑浊地汹涌而来,很快,上游的河水中就裹挟了打旋的树木和人畜的尸体。在那阴森的星光下,河水稳稳地涨啊涨,终于漫过河岸流淌而出,追赶着在河谷中奔逃的人群。

电影《2012》剧照

沿着阿根廷的海岸,从南大西洋往北,潮水涨得比人们记忆中的随便哪个时期都要高。在许多地方,风暴驱赶着海水往内陆奔流了上百公里,囫囵淹没了一座座城市。夜间变得相当炎热,以至于太阳升起时倒像进了背阴处一样。地震开始了,并且不断加剧,直至整个美洲从北极圈到合恩角(智利南部合恩岛上的陡峭岬角,位于南美洲最南端)的山体都在滑坡,张开了道道裂缝,房屋和墙壁倾颓毁坏。在一次强烈的地震中,科多帕希火山(一座层状火山,位于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厄瓜多尔境内)有整整一边都滑了出去,火山岩浆喷薄而出,喷得那么高,覆盖范围那么宽,流动的岩浆速度那么快,在1 天之内就流到了大海。

那颗星就这么越过太平洋,黯淡的月亮尾随着它,雷暴像长袍的褶边一样拖曳在后,越涨越高的潮波艰难地跟着它翻涌,迫不及待地泛着泡沫,倾泻在一座又一座岛屿上,把岛上的人统统卷走。直到那道巨浪最终来临—在炫目的光芒中,带着熔炉般的热气,来得既迅疾又骇人—那是一道有15米高的水墙,在亚洲绵长的海岸上如饥似渴地咆哮着,横扫内陆,席卷了中国的平原。这颗星现在比鼎盛时的太阳更热、更大、更亮。

它无情的光辉照耀着这个幅员辽阔,拥有宝塔、树木、道路和宽阔耕地的城镇及村庄的国家,那里的人们无助而恐惧地盯着炽热天空,日夜无眠。然后,低沉轻微的洪涛声越来越响。那天晚上,亿万人无处可逃,四肢在高温下沉甸甸的,呼吸急促又喘不上气,身后的洪水像一堵飞奔而来的白墙。然后是死亡。

中国被照成了一片耀目的白,但在日本、爪哇和东亚所有岛屿的上空,那颗硕大的星却成了一团暗红色的火球,因为一座座火山正喷出蒸汽、烟雾和火山灰,向它的来临致敬。上方是熔岩、炽热的气体和火山灰,下方是沸腾的洪水,整个地球随着地震的震动摇晃着,隆隆作响。没过多久,西藏和喜马拉雅山上亘古以来的积雪便开始融化,沿着上千万条逐渐加深和汇拢的水道滚滚而下,倾注在缅甸和印度的平原上。印度丛林中缠作一团的树顶燃起了上千处火焰,在树干周围湍急的水流下,有些黑乎乎的东西还在无力地挣扎,倒映出血红的火舌。在群龙无首的混乱中,一大帮男男女女沿着宽阔的河道,逃向人类最后的希望——大海。

那颗星以快得可怕的速度变大、变热、变亮。热带的海洋不见了光芒,黝黑的浪涛不断地骤然落下,一圈圈旋转的蒸汽鬼魅般从浪涛间升起,其间点缀着在暴风雨中上下颠簸的船只。

然后,奇迹出现了。对那些在欧洲等候着这颗星升起的人来说,似乎地球已停止了转动。在下方和高地的上千处空地上,那些为了躲避洪水、倒塌的房屋和滑坡的山体而逃到那里的人们等候着它升起,却是枉然。1 小时又1 小时,在可怕的焦虑中,这颗星没有升起。人们又一次望见了那些他们以为已经一去不复返的古老星座。在英国,尽管地面一直在震颤,头顶的天空却炽热而晴朗;而在热带地区,天狼星、五车二和毕宿五却透过遮天的蒸汽显露了出来。那颗硕大的星晚了近10小时才终于升起,此时,太阳在离它不远处升起来了,在白色的正中央位置有个黑色圆盘。

在亚洲上空,那颗星移动的速度开始落后于苍穹,然后突然间,当它悬在印度上空时,它的光芒被遮蔽了。那天晚上,从印度河入海口到恒河入海口,印度平原全都变成了一片浅滩,闪烁着波光,水中矗立着庙宇和宫殿、小山和丘陵,上面黑压压地挤满了人。每一座尖塔都聚集着一群人,他们敌不过热浪和恐惧,一个接一个地掉进浑浊的水中。整个大地似乎都在恸哭,忽然间,一道阴影掠过绝望的洪炉,从凉爽下来的空气中吹出一股冷风,聚起簇簇云朵。人们抬头仰望那颗星,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看到一个黑色圆盘正慢慢从亮光中穿过。那是月亮,挡在了那颗星和地球之间。正当人们趁着这一刻喘息之机向上帝呼号时,太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怪异速度从东方飞快地冒了出来。然后,那颗星、太阳和月亮一起在苍穹中疾驰而过。

于是,在欧洲的观测者看来,那颗星和太阳不久就彼此紧挨着升了起来,匆匆向前冲了片刻,然后放慢速度,最后停顿下来,星星和太阳在天顶汇成了一团夺目的火焰。月亮不再遮蔽那颗星,而是在璀璨的天空中不见了踪影。虽然那些仍然幸存的人在注视着它的时候,在饥饿、疲劳、高温和绝望之下,大多数人都处于迟钝的糊涂状态,但仍然有人能够理解这些迹象代表的含义。先前,那颗星和地球运转到了相隔最近的位置,绕着彼此转了个弯,那颗星已经飞走了。它已开始远离,速度越来越快,它冲进太阳的仓促旅程已进入了最后阶段。

然后云团聚集起来,遮蔽了天空的景象,雷电交加,笼罩了世界各地;整个地球上下起了人们前所未见的倾盆大雨,火山在华盖般的云层映衬下闪耀着红光,滚滚泥浆从闪光处倾泻而下。陆地上到处洪水横流,留下充塞着淤泥的废墟,大地如同被风暴蹂躏过的海滩,四下里凌乱散落着所有曾经的漂浮物,以及人畜的尸体。一连多日,洪水从陆地上奔流而过,卷走挡道的泥土、树木和房屋,在乡间垒起巍峨的堤坝、冲刷出巨大的沟渠。那是些伴随着那颗星和高温而来的黑暗日子。在此期间,地震一直在继续,持续了许多个星期、许多个月。

但那颗星已经飞走了,人们为饥饿所迫,慢慢地鼓起勇气,或许会爬回他们被摧毁的城市、被掩埋的粮仓、被浸透的田地。寥寥几艘船在那时的风暴中得以幸免,它们晕头转向地驶来了,船身支离破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穿过曾经熟悉的港口新的标记和浅滩。随着风暴的平息,人们发现,无论在什么地方,天气都比很久以前更热了,太阳变大了,月亮的尺寸则缩小到了原来的三分之一,现在,两次新月间隔的天数变成了80 天。

但是,这个故事没有讲到不久后人与人之间出现的新的兄弟情谊;挽救法律、书籍和机器的事;以及在冰岛、格陵兰和巴芬湾(北冰洋属海,位于北美洲东北部巴芬岛、埃尔斯米尔岛与格陵兰岛之间)的海岸上发生的奇怪变化,来到这里的水手们发现这些地方葱翠而舒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故事也没有讲到因为地球温度升高,人类朝着两极向南或向北迁移。这个故事仅仅涉及那颗星的到来和离去。

火星天文学家们(火星上也有天文学家,只不过他们是与人类大不相同的生物)自然对这些事情深感兴趣。当然了,他们是从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些问题的。“考虑到那枚穿过我们太阳系、飞入太阳的投射物的质量和温度,”其中一位天文学家写道,“它与地球擦肩而过,地球却只遭受了如此轻微的破坏,这真是令人吃惊。所有熟悉的大陆标志和海洋体积都仍然原封未动,实际上,唯一的区别似乎就是两极周围的白色区域(据认为是凝固的水)缩小了。”这说明,从相距几百万公里的地方看来,人类最大的一场浩劫显得何其微不足道。

-完-

文:(英)H.G.威尔斯/ 著 罗妍莉/ 译

本文收录于《意外之外:太阳火》,未来事务管理局主编

图: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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