潍坊河湖文化书画摄影优秀作品展开展
文嘉行书册
文嘉行书册
文嘉(1501-1583),字休承,号文水,文徵明次子。文嘉精于鉴古,临古之功甚深,书画传其父衣钵。尤其是他的行书,嗣承家风又稍有变化,表现为线条疏宕柔婉、清丽秀气,结体紧结瘦劲、多取斜势,下笔能脱去习俗,殊为不易。文嘉一生勤勉,王世懋曾赞曰:“休承晚年书奇进,几不减京兆。”在文徵明谢世后的二十多年间,文嘉是吴门画派的领军人物。
我们这里要欣赏的是文嘉的一件行书册(右下图为作品选页)。此册为纸本,每页纵11.1厘米、横7.5厘米,共12页,(其中最后一页完全空白),规格相当于今天的64开大小的记录本,是一帧迷你型册页。也许这是用宣纸下脚料做成的一本小册子。第一页开篇有三方印,上方为“向友堂”朱文,下有白文“五岳”,另一朱白相间印无法辨识。所落为穷款,没有注明时间,另有“休承”、“荩父珍藏”、“士奇之印”等印。这种袖珍版册页最适合指掌间把玩欣赏。从创作角度而言,书家的书写首先要自己满意。这件便是,从内容可以感受到作者的洋洋自得。全册笔意劲朗,得衡山真传,欣赏者亦可从中领略到文氏家族艺术的丰厚底蕴。
“深山之中,每□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径。门无剥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松枝,煮苦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从容步山径,抚松竹,与麋犊共偃息于长林丰草间,坐弄流泉,漱齿濯足。既归竹窗下,则山妻稚子作笋蕨,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间,随大小作数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迹、画卷纵观之。兴到则吟小诗,或草玉露一两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边,邂逅园翁溪友,问桑麻,说秔稻,量晴较雨,探节数时,相与剧谈一晌。归而倚杖柴门之下,则夕阳在山……”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抄录册页中的内容,主要是羡慕这一派田园牧歌一般的景象和作书者的好心情。这完全是理想中士大夫那种不问世事、“悠然见南山”、“带月荷锄归”、“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夕阳山外山”式的生活方式。再看现实社会,忙忙碌碌,勾心斗角,人心不古,与这里所描绘的情景可谓有天壤之别。
此段文字中涉及到自然生态、居住环境、衣食住行、读书吟诗、书画怡情、家庭和美等诸多方面,展现了一幅美好的图画,仿佛影片中的场景再现。不过我想,这一切并不是虚构的,因为当时苏州是江南经济文化的中心。文徵明作为文氏家族中艺术成就之集大成者,起初会有一种艰辛,因为连续十次考试都不中,后以书画成名。文嘉作为第二代传人,生活条件应该有很大改观。同时文嘉也是长寿书家之一。虽然生活环境不知不觉中会有变化,但文嘉延续了文徵明对功利的淡泊心态,任何诱惑也阻挡不了他对于这种世外桃源生活的向往。
读上面这一段文字,完全体会不到失意文人的那种孤寂落寞的心境,或那种悲壮的口号式的嘶喊,以及“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挫败感。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一派祥和。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领略到书家情感表达的自然与纯真,以至于时隔数百年后的今天,我们读来依然觉得仿佛身临其境。
书法史中的父子书家著名者有若干,习惯上认为可并驾齐驱的仅“二王”父子。我认为小欧的书法也很有特色,不输其父欧阳询。在米、文两对父子中,子皆较父逊色。但文氏又有特殊性。文徵明在整个书法史中不但有重要的地位,属于明代书法中兴时期的重要书家;而且其整个家族更是枝繁叶茂,代有人才,这一点胜过赵孟頫和董其昌,有些类似王羲之。
文徵明长子文彭另辟蹊径,在篆刻史中威名炽盛,成为明清时期篆刻流派的一代宗师。就书法而言,文徵明书风在家族中薪火相传,这对于文嘉来说,难免有“崔颢题诗在上头”的尴尬。《明史·文苑传》中记:“彭、嘉并工书画篆刻。”而《三吴楷法跋》则云:“嘉书不能如兄,工小楷,俊而佻。”
当然,对于书法的任何评价无外乎继承与创新的老话题。但如果是一般人,这方面受关注的程度可能不会太大。而作为父子书家,文徵明与文彭就好像被放在一个聚光灯下,惹人注目。如果文嘉不是文徵明的儿子,对他书法的评价也许要宽容一些。虎父犬子,谁之罪?想起来文嘉比窦娥还冤。
其实,不管是文徵明的儿子还是学生,凡受到文徵明直接影响的,往往都被论者自然地放到文徵明的坐标系中。文徵明的创作很老辣。就我个人感觉而言,他早期的很多作品都写得生硬尖利,缺柔性、少韵味。这是他比不上董其昌的地方。文嘉此件墨迹比其父之字要清秀一些,且字形很小,所以愈发雅逸可人。当然,其结字和用笔都没有跨越文徵明的家法,故而可谓得于斯,亦失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