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收藏:蒲松龄画像印章之谜
浅析绘画艺术的“写意精神”
“写意精神”是绘画艺术的一种内在冲动。“写意精神”的本质或内在动力是主观自由和客观制约的对立统一体。可以说,在世界艺术史上,最早谈论、研究和践行“写意精神”的是中国绘画艺术。众所周知,宣纸墨画最早出现在中国。它的工具、材料、特征最能体现画家的主观自由表现性。
然而,人们一谈起“写意”就会联想到大写意,似乎只有大写意才能体现“写意精神”。当然,中国水墨大写意画确实能体现“写意精神”。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否认中国画的其他形式就没有“写意精神”。古今中外每一位画家内心都有对自由表达和自由表现的渴望和冲动,因此,我们应该把“写意精神”这个话题放在整个中国绘画,甚至世界绘画的大范围中去探讨。这样,我们就可以对绘画中的“写意精神”有更多的思考,也更能加深对“写意精神”本质的认识。在中国画中,“写意画”只是作为与“工笔画”相对的体裁类别。我们现探讨的“写意精神”,要比作为体裁类别的写意画的内涵博大得多。
从整个世界绘画范畴来看,中国水墨写意画无疑是最能体现“写意精神”的,且所取得的成就也是最高的。因此,在世人眼中,“写意”似乎只是中国独有的东西,其实不然。俄罗斯画家梅里尼柯夫在创作中也吸取了中国画的精华。这“精华”实际也就是中国画的“写意精神”———自由表现性。我们对“写意精神”的认识不能只是静态地停留在以往的印象或经验中,而应该打开思路,更动态、更广泛地去认识它。从世界绘画范围看,我们可能对“写意”的本质认识得更真切、更深刻。过去画家在对比中西绘画时,经常简单地把西方绘画归为“写实”,把中国绘画归为“写意”。从作品外观看,似乎如此;但如果从理性逻辑的角度上深入研究,恐怕还有许多问题不能自圆其说。我们现探讨的“写意精神”应该有更高的学术起点和更宽的学术视野。这样,我们对绘画“写意精神”的哲学本质就会有更深刻的认识,对中国水墨写意画的“写意精神”也会有更透彻的理解。
“写意”与“写实”似乎是相互对立、相互排斥的两个概念。但如果认真思考一下,我们便会明白:“写意”并不是写脑子里完全与客观世界不相关的那个“意”,而是要以客观世界的“物”和“象”来抒情达意。不过,借物象来抒情达意并不是中国画独有的特色,西方绘画又何尝不是借物象抒情达意呢?事实上,只要是人类的绘画,只要画家动手创作,就必然是在借物象抒情达意。
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西方绘画确实强调视觉真实,其自由表现也受到客观要素的制约。而中国绘画的发展也有不同的条件,它在尽量摆脱客观要素的制约中更凸显一种精神。因此,我们很容易通过感官认识把东西方绘画分为“写实”和“写意”两大系统。当然,与西方绘画相比,中国绘画中的“写意”特征体现得确实更明显。但是,这并不能作为判定中国画就是“写意”、西方绘画就是“写实”的理论依据。
众所周知,西方美术史中有很多画作有“写意”成分,如法国弗拉格纳尔的肖像画。尤其是他的《怪诞的样子》,笔触飞扬,完全是在画油画的“大写意”。西班牙格列柯和戈雅的某些画作,近看笔触纵横、颜色厚薄不一,与黄宾虹画差不多,有的画甚至比黄宾虹的还“写意”;退到一定距离再看,画中所有的东西都出来了,造型也很结实。
戈雅有一幅画某女士肖像的画,近看裙子画得稀里糊涂,但退远了看,则一切都恰到好处。这些都说明了欧洲绘画开始从“形而上”造型向辩证造型,即表现性自由过渡。到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时期,画家的自由表现精神有了更广阔的空间。但这种“写意精神”仍控制在主观自由和客观制约的辩证统一体中,没有失衡到成为现代主义开山始祖的地步。到现代主义,画家就大大越过了这辩证统一体的承受力,不再平衡地表现主、客观,而是无限地夸大主观自由表现精神。没有了客观因素制约的磨砺和滋养,画家表现的内容也就越来越苍白、空泛。但是,不管怎样,西方绘画在内在精神上也追求“写意”,只不过他们没有这个明确的叫法而已。“写意”这个词是中国美术理论独有的,但“写意”的内容和精神却是所有绘画普遍存在的。
由此可见,“写意精神”无非是画家在绘画过程中追求的一种自由表现的意愿。哪一位画家不期望自己能随心所欲、挥洒自如地画出色彩和造型结合得无比完美的作品?这是画家们追求的理想境界,也是人类追求自由的一种特殊方式。不管是画中国画还是油画,画家内心都期望自己的绘画能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只要他是艺术家,他心里就有这种渴望。
“写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难道绝对的自由就是“写意”的本质吗?西方现代主义把这个问题抬到一个高度,他们认为画家的绝对自由至高无上。但是西方现代主义走过一百年后,人们总结它的得失:它所强调的那种个人“恣情纵意”的绝对自由精神是否达到了我们追求的那种“写意精神”的典范高度?完全没有。西方现代主义画家那完全摆脱客观因素制约的自我张扬,得到的只是廉价的自由、低级的自由,并没有使人类绘画艺术得到提升,反而更加低迷。现代主义绘画的自我毁灭告诉我们:“写意精神”的本质不单是自由,而是自由加制约,是自由和制约的辩证统一,是主、客观的辩证统一。只有遵循这个艺术规律,我们才有可能进入艺术的自由境界。
中外美术史出现了许多大师。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就是因为他们在艺术这条自由与制约相互作用的漫长道路上,凭着对艺术的信念和意志,不断地征服制约、争取自由,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攀登,最后达到一个很高层次制约下的自由境界。
今天,我们每一位画家也应树立一个目标,那就是克服绘画过程中的层层制约,向更高的自由境界进发。
“写意”的中国画为什么能在世界上有经久不衰的魅力?这是因为它始终不忘主、客观的统一,它对自由的追求是恰到好处的,且从不摈弃客观制约,这和中国的中庸思想有关。而西方现代主义画家的做法很偏激、很极端。他们排斥外在客观世界的制约,最大限度地追求个人主观自由,结果只能跌入深渊。今天西方现代主义的展览几乎是清一色的陈词滥调的雷同,其主要原因是现代主义绘画排斥客观世界的制约。我们画家都生活在这个世界里面,为什么要排斥这个充满生命活力的多姿多彩的世界,而去画一些与这个美好世界无关的东西呢?西方后现代主义哲学大师列奥塔说:“我们先锋派的任务就是要画那些不可见之物。”这是矫揉造作的哗众取宠,毫无魅力。
我们说的“写意”绝不是写我们脑子里完全凭空生发之“意”,而是写“实”所引发之意,写“实”之意趣。画家“写意”要在主观和客观之间找到一个适合自己个性审美的“度”。这个“度”就是画家的个人风格。当我们认识一个概念的时候,一定要把它的对立面找出来做一个比较,从而获得比较准确的认识。“写意精神”的本质在哪里?若在单方面上把这个概念发挥到极致,最后变得如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一样,完全排斥客观世界,缺乏必要的客观制约,自我无限膨胀,那么这个自我就会变得毫无着落,只能四处乱撞或跌入危谷。
我们中国画在出现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等写意大师之后,仍然可以稳步地向前走,这与中国的传统哲学有着密切的关系。我们在探讨“写意精神”时,一定要认识到它的实质———在制约中张扬自由表现精神。离开主、客观的能动统一,离开鲜活世界的制约,中国绘画可能会无所据守。
21世纪,我们中国画家要有宽广的胸怀,在自尊、自信、自强地发展中国绘画的同时,也要认识到中国绘画的规律。中国绘画不是完全与世界绘画相隔绝的封闭之物,它在本质上也是人类追求自由的一种方式。只有全面认识问题,把中国绘画的独特规律放到世界绘画(人类绘画)的普遍规律中去比较、研究,才能更好地认识自己、发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