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书画鉴定专家
岭南走来的新文人画
郭莽园,书法家、画家。1942年生,广东汕头人,西泠印社社员、广东省人民政府文史研究馆馆员。曾受业于陈半醒、赵一鲁、梁留生诸耆宿,国画深入传统,熔南北宗于一炉。书法醉心南帖北碑,尤以榜书见长。兼攻治印,也工诗,融诗书画印于一炉。出版过《莽园画集》、《中国指墨》、《中国水墨收藏莽园卷》、《百年中国画家书法》等画册。
郭莽园
郭莽园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父亲喜欢艺术,在父亲的交际圈子里,一帮朋友都爱画画写字。6岁的郭莽园在艺术的耳濡目染中,确立了自己的梦想。“我就是喜欢这些人,做人就要做这样的人。”
郭莽园老师喜欢美食美酒,郭莽园对茶道的考究也是了得。茶室、清水、茶具自然是上好的,周边朋友凡得数种好茶,总是请他品鉴,他会当仁不让地鉴出其中“最好的几片叶子”,留下。冲茶也不含糊,什么茶、第几泡、每道茶的水温、浸泡时间,皆锱铢必较。有一次,见我冲金骏眉手势不达他的标,便忍无可忍唤其公子:郭青,你来冲!我当时就琢磨,此人该不是栊翠庵的妙玉转世吧!
郭莽园对美酒美食香茗的精致讲究,波及他对笔、墨、纸、砚的讲究,当然,作为画家,郭莽园求精的作派,在他的浅斟低酌中,最后唤醒的,仍然是他的书画。常听人说,郭莽园的画,好像没画完,简单、率性……不能说,观赏者大多仅停留在当下世俗的审美层面上,也不能说,他大胆的留白一定激活了无声胜有声的诗境,或直接秉承了南宋“马一角”“夏半边”的画外音。就我而言,郭莽园的画,有个特点:每一张画似乎都“长得不像”,即几乎不重复,但是从每张画中,都能见到他的基因,即用不重复的笔墨、情趣来体现画风,不肯重复画,这是目下画坛鲜见的,甚至,他没给自己定位是山水、人物抑或花鸟画家,而是“通吃”,可见,他难免将自己的“创新”逼得极苦。这显然很难有某个画面能在这种“昙花一现”中,脱颖而出,被市场追逐。
郭莽园 绘画
走近莽园先生的近作,他那大气、率性以及生辣的风格,给我强烈的感受,似乎有一种类似陈师曾的意趣郁勃于其笔墨间。当然,是否真是如此,我也只是妄作解人。
郭莽园 绘画作品
正如莽园先生的朋友所说,乍看他的书画,很难与“岭南派”挂起钩来。我绝不鄙薄“岭南派”,相反,我非常佩服“岭南派”在熔铸中外画艺、推动中国画走向现代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但是,由于它较多地关注笔墨以外的表现而较疏于对笔墨本体与画家本性的高境界融合,不无遗憾。因此,“陈旧”的中国画在自新面貌紧跟时代的同时,如何使“纯粹”的笔墨本体充实更为丰富的现代人文内涵,是摆在包括“岭南派”在内的所有中国画流派面前的历史课题。我从莽园先生的作品中,可以品味出他的这种思考。评论界说他的作品是“具有时代感的新文人画”,即是看出了这一点。
郭莽园 绘画
所谓“现代感”,当然是指作品的推陈出新。然而浅层次上的推陈出新是很容易的,信手涂鸦、形同杂耍即可。而对“现代感”起制约作用的就是“新文人画”四个字,即首先必须是文人作的画,其次是必须具有不与古同的作品,才可算是“新文人画”,这个“新”就顺理成章地具有“现代感”了。从这个角度去观照、去比较,我们不妨可以这么说:如果说大多数古文人的画风是内敛而清静的话,那么今文人的画风是外向而热情的;如果说少数古文人如徐渭那样的画风是狂放而愤世嫉俗的话,那么今文人的莽园画风是爽朗而拥抱人生的,处处体现出生活在太平世界中的自由心态,于是在绚烂的岭南画风中标举出了不与人同的清苍画格来。
郭莽园 绘画
对传统的继承,不仅仅是对文人画图式和符号的搬用,关键是要把作用于笔墨结构的雅正气息充分地发挥出来。而雅正气息的来源即是传统文化的浸淫和人格修养的冶炼。所谓“雅正”或“恶俗”,不因时代的变迁而改变其各自的本质。所改变的只是在新的时代中衍生出了新的审美情趣或新的“病变基因”,如此而已。因此,我们说要学好传统,除了图或符号外,更要学习古人在那时的条件下如何雅化自己笔墨的能耐。莽园先生对此当然有领悟。
莽园先生在《金石曲》组诗中写道:“五十年来事事休,片石千秋骨自留;秦彝周鼎斑烂处,乐夫天命复奚求。”可以洞见他乐天知命的襟怀。他正是以“游于艺”的心态进入艺术领域的。对于他来说,笔墨气韵既可发诸柔毫,亦可抒于铁笔,更可郁于指端,各臻其妙,即来源于“游”的动力。
郭莽园 绘画
据介绍,莽园先生好客好交游、好饮好佳肴,这些都是他“游”的物质基础。然而仅仅如此,当然只是一个俗人。关键是如何升华自己的精神,升华了精神又如何能动地作用于自己的艺术。在《列子》一书中提供了答案:“游之乐,所玩故也。人之游也,观其见;我之游也,观其所变。游乎游乎!未有能辨其游者。”“务外游,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于物;内观者,取足于身。取足于身,游之至也;求备于物,游之不至。”就是说“游者”必须全身心地投入,才能真正把握到“其游者”的内在真谛。这实在也是古今文人画的真谛所在。
因此,我们是否可以作这样的断言:搬用文人画的旧样式固然凡庸,而只重“外烁”、“任意”、“创新”的艺术最终也会失去可贵的本真。只有审美主客体的“神遇而迹化”,才能使“游于艺”的自我取得“进乎道”的审美愉悦。作为玩家的莽园先生想来亦是如此理解的吧?
从享受人生到“游于艺”,从“游于艺”到“具有时代感的新文人画”,是具有现代意义的艺术发展现象。以莽园先生为代表的画家们,业已在有意无意间进入了这个现象,显示了他们的开拓精神和创新实力。然而,我们还必须清醒地看到,与古代文人画相比,实践的时日尚短,文化背景的模糊以及精神归依的游移。我们不能因为古人无法批评我们而过早地产生成就感。
“具有时代感的新文人画”化解经典传统技法而取得恣意发挥的喜悦同时,如何确立起新的经典性,看来任重道远。当然,万事贵在实践。他们已经在实践着,只有实践者才有取得真知的可能,而我,也许只是浅薄的杞忧。像莽园先生这样的实践者拥有的传统文化底蕴和“游艺”精神,是可以承担起这个历史课题而予以解决的。
我觉得,一个饱读诗书的画家,最终笔下流露的,一定是他内心的独白,况且,他是个极具真性情的画家,有时想象,郭莽园作画应在夜半三更的微醺时分,当自己“独醒”着,享受着“斯人独憔悴”的宁静,做到“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
依我看,从郭莽园身上折射出的是浓郁的老庄“畅神”理念,他能在“坐忘”中享受他的适人之适,在美食美酒中挥洒他的疏野,在萧散超越中,追求他的真趣,一如“能闲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闲”,以达“无营”之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