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艺术:王问草书七言古风卷
揩油读书法
某日,去一学生家家教,当我正对他家书架羡慕得要死时,小家伙发问了:“老师,您一定拥有很多书吧。”我不由在心里苦笑起来:孩子,我连一本《新华字典》都没有呢。书这东西,只要你迷恋它,拥不拥有就无关紧要了。而我嘴上给他讲的却是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一个地主做事。一天,地主给他十个铜板和一个小碗,要他去买点桐油回来。他跑到一家桐油店,说明买十个铜板的桐油。店小二打给他后,他往碗里一瞧:”怎么这么少?不买算了。‘店小二只好把沾有桐油的碗退给他。他就把这些桐油小心地收集起来,又去了几家店子,用同样的办法,终于‘买好’了桐油。而他可以把那十个铜板交给他生病的妈妈了。我啊,就是利用各种不花金钱的学习机会来读书的。我腹内的诗书全是揩来的呢。“在成长的岁月里,我最感幸运的是:尽管家乡偏远,家境清寒,家庭又几遭厄运,但都没有导致我中途辍学。当然,买书,对我只是一种奢望。我的书费能够靠卖鸡蛋挖药材东借西挪凑齐就很不容易了。书,就像商店里的糖果一样,惹人心馋,却是别人才买得起的东西。
念小学时,足不曾越家十里,不知这世上还有书店、图书馆、街头书摊,只知邻居家拥有《三国演义》、《西游记》、《封神榜》……被称为书香门第。但不肯借人,何况玩童?于是偷偷偷出,囫囵吞之,再神不知鬼不觉放回原处,一回两回,竟也知个大概。童伴或同学若有好看之书,常想方设法或借或用玩物作代价或抓紧时间于彼处快速浏览。《小溪流》、《少年文艺》阅过不少。
在外读中学时,开始接触书店和小书摊。那种喜悦的感觉就好像发现海滩上有许多美丽的贝壳却无多少人抢拾一样。那时,凡有时间,总爱在这些去处停留,这本翻翻,那本瞧瞧,了解内容提要,浏览主要情节。如果对方不出语催促或责难,甚至可以蹲下来看它几个小时,站起来时,双膝酸软,眼冒金星,不觉日已西斜,或者正入迷时被熟人喊醒然后恋恋不舍离去。很少想过自己要把它买下来,书后的价格更不太敢看,因为我求知的诚心是不能当钞票来支付的,反倒因为囊中羞涩而生出些许悲哀来。有时候心里也觉得内疚,要是所有的读者都像我一样,人家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于是也常常做点力所能及的表示:把书很好地放回原处或赶紧让给有购意的读者或以笑脸相向。能够回忆起来的购书经历仅有两次:一次是用来回步行八十里省来的六角钱车费买了一本《三字经》和一本《增广贤文》,还有一次是花九角钱买了一本六折旧书《周作人小品文选》,它们曾经是我的宝贵财产啊。
很多时候,想看什么没什么,只好拿到什么就看什么,多时泛读,少时精刍。那些年里,肚子里杂七杂八装下些九流三教之类的东西,也就高中毕业了。而只翻书不买书的习惯也保持下来了。
读大学了,负笈于麓山湘水,惊喜于图书馆的书籍比麓山红叶还多,我可以不花钱,不担心别人责难,不必抱歉疚之心读它们啊。于是成了其中常客,遍阅稗书野史,以书充饥的时候太多了。至于爱晚亭的周末舞会是如何的热闹拥挤,桃子湖的夜景是如何的如诗如梦,月亮岛上的炊烟又是如何的轻盈飘忽,我都是“矮人看戏何曾见”的。那时,我有一句“名言”:超过一元的消费品不买。因为别人家里一学期给他一千元,而我只有其二十分之一。出入五一路,袁家岭新华书店,我必须格守我的“名言”,一元不拔。面对喜爱之书,只好故伎重演,“巧揩桐油”了。好在那里场面浩大,任人选购,只要不存窃书之心,不必惶惶然。
我还有一套“揩书伎俩”是旅途揩旅伴之油。一本杂志一张报可以打发我从长沙到老家的几百里旅程,说声谢谢,即各奔东西。
写到这里,不禁想起我写给一位学生的赠言:明解经书,书残简断知古今;阳刻金石,石破天惊笑秦汉。视读书为快事、乐事,则任何外界因素也剥夺不了你读书的权力。现代社会,文化事业欣欣向荣,我想,哪怕是沦为乞丐,我也能于某个街角的垃圾堆里蹲上半天,获取知识的。
人穷不怕无书,只怕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