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的石头会说话「简牍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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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南金石志》封面

拓园陈宅石匾——现存仙居乡拓园村

■杨思好

金石碑刻是我国古代记载史实、保存和传播文化的特殊版本的地方文献，也是重要的艺术存在形式。它的质地虽然坚硬冰凉，但它所记载的内容，却蕴含着千百年的历史信息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从中可窥视漫长历史所留下来的沧桑和先贤们的意趣、品德。其艺术价值，主要体现在文学、书法、镌刻三个方面：

1、文学价值

苍南的碑碣，有不少篇章出自古代学者、古文高手或仕宦显达之手，如《宋故孺人柳氏墓志铭》《朝散大夫直显谟阁黄公石墓志铭》《许君墓志铭》《竹西楼记》等等，其中所含的文学性及其艺术品质是不言而喻的。《谶诗碑》《直渎摩崖题字》中的吴锦荣题诗、《铁梅山摩崖题字》及《刘眉锡墓偈》《吴观周墓偈》《贡元萧桂芬墓偈》等用诗词体裁撰写的碑碣，更无须怀疑其所含有的文学性。一些墓志铭、碑记虽然以叙述为主要表达手法，是一种泛文学化的写作，但其中也不乏辞藻璀璨的美文作品，如《金乡袁氏公墓记》，先引用《礼记》之典故开篇，夹叙夹议，挥洒自如，文辞雅丽，语义通达，诚然是篇脍炙人口的优秀文学作品。对全书所录碑碣进行综合分析，其文学价值主要体现在体裁多样、写作手法多姿多彩、语言简洁形象等方面，诚然，对于地域文学的研究亦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体裁多样，毋庸置疑。有诗，如《凤山十咏诗碑》，有词，如灵峰摩崖词》；有古体散文，其中：有骈体散文，如《关西杨氏墓铭》《大玉苍山法云禅寺普同塔铭》现存灵溪镇仓浃村妙福寺的《德心永远碑》等等，甚至《永禁赌烟碑》、《永禁赌博碑》等禁示碑，也用骈文撰写；有传记体散文，如《郭府君墓志铭》《书杨理盛尊师碑阴》；有叙事体散文，如《新建平阳水头公馆碑记》《金乡困城记》；有议论体散文，《可也楼记》《卫前筑路记》等，类别丰富，各具特色。

写作手法多姿多彩是鲜明特点。在文章开篇技法上，或开门见山直陈其事，如《仓圣祠记》；或引经据典，如《杨公祠堂记》；或借用《诗经》的比兴手法，先言他事（物）以引出所言之事（物），如《路碑》。在表达手法上，有的抒情与议论并用，如《集鸿轩记》；有的亦叙亦议，如《涌泉观音院药师寮碑记》；有的综合运用多种手法，如《澹心斋记》，开篇直陈其事，以叙事与议论、抒事与叙事、抒情与议论并行，将叙事、写人、议论、抒发感情融为一体，通过排比、比喻、形容、白描等语言技法的综合运用，展开全文。在文章结尾处理上，有的以抒情收尾，如《张家堡地舆记》；有的以议论收尾，如《重修南监神庙记》；有的以叙事收篇，如《芦浦社仓记》；有的在篇尾附加韵体铭文，如《新建平阳水头公馆碑记》。同样在篇尾附加韵文的，但韵文体例又不尽相同，如《两山处士王君墓志铭》的篇尾韵文为歌行体，《苍雪陈公墓志铭》的篇尾韵文为三言儿歌体，《许君墓志铭》的篇尾韵文为“七言歌体”，《故国学内舍蘧君墓志铭》的篇尾韵文为古行歌体，即楚辞体，《王母太宜人史氏墓志铭》的篇尾韵文为四言古诗体，而《国学生松圃刘君墓志》的篇尾则以挽诗代铭，《瘗殇子慈童铭》的篇尾铭文则以数个连续的设问，以抒发中年失幼子之痛。

闽浙界碑——现立于苍南县南关岛西南侧山麓

语言简洁、形象是苍南碑碣中优秀作品的共同特点，如《重建桥记》，文简意赅，叙事清晰，全篇仅用寥寥172个字，即将双益村永安桥的优美环境、始建桥年代、建桥人、桥原名，重建桥的原因、必要性及建桥经过等描述得清楚明了而富有文采，特别是三言、四言、五言短句的交错运用，不仅赋予语言清新明快的节奏感，而且充分展示了简洁而形象的语言魅力。又如，《澹心斋记》仅用“不诡随，不忤俗，无甚亲，无甚疏，若相与于无相与者。然其持己也，衣无重绮，食无兼肉；性善饮，醉不伐德；工吟咏，不苟作，作亦不自收拾，辄随手散去。于书无不窥，旁及《素问》之篇，青乌之术，无不条贯枚举。而楪然自卑，若粥粥无能者”百余字，即将澹心斋主人的形象与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再如，《书杨理盛尊师碑阴》仅用"悉却诸事，坐一室，冬不棉，夏不葛；不炉，不扇，不靧面，不濯足；日再食，不问多寡旨否，或缺不馈，亦不索；蚊噬不搏，盗入室攫其物，不禁亦不呼。"这么一小段简洁明了而富有韵律的语言，把杨理盛这个人物形象和性格特征描绘得活灵活现，显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学修养。

2、书法艺术研究价值

金石质文献的文化内涵依托文字得以凸现，而文字的魅力又需借助形象语言和书法的意境、意趣才能得以展现。因此，金石质文献往往是集碑质、碑文和书法艺术融为一体的综合艺术品，研究金石质文献中的书法艺术，对于金石质文献本身的研究具有重大的意义。

苍南的墓志碑碣，有不少的书丹者为古代学者、书法高手、达官贵人，如《松岗许君墓表》由明代进士、南京太常寺少卿王健书丹，《平阳州重作阴均水门记》由温州知府汤逊誊书，《贡元萧桂芬墓偈》由孙锵鸣、黄体立等人撰并书。纵观这些金石质文献留下的真迹，或方峻奇伟，或清朗流畅，或平和含蓄，或浑厚质朴，或灵秀妩媚，或苍劲古拙，展示了一些历史人物的书法风格，展现了苍南地区不同历史时期书法艺术的发展、演变与受外界的影响，也让今人得以欣赏、品评各家各体之风格，得到至高的审美享受。其中：《朱曼妻墓地莂》，篆书带隶，字形较为方折，或参用大篆，或从简体，近似缪篆，一笔一画基本为单刀刻成，风格生动有神，为书法珍品，是一件极为珍贵的晋代篆书石刻遗文。《黄石圹志》是一方宋代碑刻，碑面整饬，以平直之笔写隶，不在蚕头雁尾上作矫饰，笔力拙质而富有变化（如碑文中的三个“山”字的写法各显特色），点画、偏旁俯仰有致，撇捺左右开张，笔画略呈方棱，转折崭齐，刀刻的效果较明显，但书工细腻，石料又为上品，入刀处力避露出刀锋，使笔画仍具书写感；结体端庄方正，法度严谨，有骄横不可一世的气概。此石与同时出土的《王蕙圹志》《林氏圹志》均为隶刻中之珍品。《宋故孺人柳氏墓志铭》书丹者陈桷，系平阳蒲门（今苍南县蒲城）人，宋政和二年廷对第三，得中探花，官至礼部侍郎，赐三品服，墓志为其留世不多的书法真迹之一，是研究陈桷这个历史人物及其书法艺术的重要物证，得以保存，弥足珍贵。《故建安书院山长陈公墓志铭》《选真寺记》两碑，为元人遗迹。前石由进士陈高誊书，通篇章法自然，构字短扁精紧但笔划疏密有致，用笔流畅而有劲力，字体整饬秀丽、意态闲雅，含蓄之中透露舒展。后石由进士出身将仕郎建德录事孔克表撰并书，与前石相比，结体同样短扁，但用笔略显瘦细，字距与行距亦相对显得疏朗，用笔趋向雄逸，字体多几分峻爽、少几分妩媚而又不失天真的韵致。陈、孔两人少有书法真迹留世，此两件真迹也可谓珍品。《金乡袁氏公墓记》《重修阴均东魁两陡门记》《涌泉观音院药师寮碑记》三碑均出自近现代温州书法名家之手，《金乡袁氏公墓记》由瑞安池志征书丹，用笔横瘦竖壮、转折处圆中寓折，古朴劲健而又灵动潇洒、不失秀逸之气，结体秀丽而圆健、严整而又有纵敛跌宕之势，自成风格、别有奇趣。《重修阴均东魁两陡门记》为马公愚手迹，用笔苍劲古朴、具有魏晋风骨，结体平正静穆、端庄典雅。《涌泉观音院药师寮碑记》由杨悌撰并书，谋篇布局错落有致、富有节奏感，笔画挺拔劲健、直笔下垂如悬针，但又灵活峻逸、气势恢宏，结体宽博丰腴而不肥厚笨拙，不矜不妍、神采超俊，气势磅礴，气慨凛然，别具端庄秀雅之美。此外，《王母太宜人史氏墓志铭》《刘氏圹志》《遗爱亭碑记》《重筑蒲壮所岭路碑记》《张家庙碑》《金城梅友王公志》《金镇文成碑记》《凤山十咏诗碑》《卫前筑路碑》《诰授定国将军河南南阳府副总兵林公神道碑》《书杨理盛尊师碑阴》等等，均为不可多得的优秀书法作品。

得胜嵯——现立于马站镇南垅村大姑营

3、镌刻艺术研究价值

从狭义的角度讲，刻写有文字或图案的方形石块都可称碑刻，秦代称刻石。碑刻的镌刻艺术一般包括刻字和刻图两种不同的内容。碑刻的文字一般由书法高手誊抄或书丹，但誊抄手笔并不一定通篇划一整齐，为确保碑刻文字的整饬、严谨而有变化、不呆板，刻石者往往要根据刻石的特点，在刻划誊抄稿时发挥刀在点画中所起的作用，或斩头或切尾，刀锋所至，并非完全忠实地体现出原先的笔迹，但又要保存誊抄书法的基本艺术特征，这就要求刻石者对书法艺术要有所感悟。因此，可以说刻字是书法艺术的二道创作。

碑刻纹饰、图案的镌刻，一般由刻石者根据师承技法独立创作，图纹的线条变化、结构造型等，均具相应的艺术特质。这些碑刻，有单一刻字、刻图加标识文字、刻字又加图案纹饰三种类型。单一刻字的居多，但刻字艺术此处不加评述。

（本文题目为编者所加）

朱曼妻地莂——现存温州市博物馆

本文来源：苍南新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