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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书法钩沉录6
第六讲一件曾被误指为伪作的重要墨迹——《王诜颍昌湖上诗帖跋》
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品中有一件北宋王诜的《颍昌湖上诗帖》(图一为局部),该帖曾被元明时很多人指为黄庭坚书。卞永誉《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十二记录赵萧、王洪、陈继儒三人跋皆持山谷所书观点。但该帖末尾另有分别署名苏东坡、黄庭坚的两则跋。其中苏轼跋云:
北宋王诜的《颍昌湖上诗帖》(图一为局部)
晋卿为仆所累,仆既谪齐安,晋卿亦贬武当。饥寒穷困本书生常分,仆处之不戚戚固宜,独怪晋卿以贵公子罹此忧患而不失其正,诗词益工,超然有世外之乐,此孔子所谓“可以久处,约长处乐”者耶!元元年九月八日苏轼书。
黄庭坚一跋为行楷书(见图二),4行凡28字云:
余旧不多见晋卿诗,不谓琢句精巧乃能如是,所谓咳唾成珠玉也。庭坚。
因为该帖正文被指为山谷书,所以署名“庭坚”的这一则跋文便被认为是伪托,长期被排除在山谷书法作品之外。笔者所见各种黄庭坚书法专集、选集皆不收此作,著名研究黄庭坚书法的专家水赉佑先生开列《山谷伪迹录》时也赫然列进此作。
然而,这却是一个早该纠正的错误。关于《颍昌湖上诗帖》的作者,早在清康熙时期即有曹溶指出非山谷书,并考定为王诜之作。乾隆皇帝有跋文,对此叙之颇详,同时又命彭元瑞书录曹溶考证之跋文。按说伴随《颍昌湖上诗帖》作者的明确,再依据王诜与苏、黄的关系和书迹特征即可推定苏、黄二人跋的真实性。但遗憾的是,对黄庭坚之跋一直无人确认。
关于山谷此跋写作时间,其实我们可以从东坡题跋找到准确依据。
按,王诜字晋卿,出身名门,且尚英宗女魏国大长公主为驸马,喜收藏字画,与当时文人交往甚密。黄庭坚曾多次为王诜收藏的字画题跋,并对王诜书法有过“奇怪非世所学,自成一家”的评论。苏轼此跋称赞王诜以贵公子而能在逆境中自强的精神,符合王诜与东坡的关系。黄庭坚跋在东坡之后,且语气和行文格式均与东坡之跋相一致。通常作跋不采用书信中的平阙规则,但东坡跋“晋卿”字另起一行平头(以示尊敬),山谷之跋相同。由此可以断定,山谷此跋与东坡之跋应作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元祐元年(1086年)九月八日。考东坡行谊,当时自外官登州军州事应召回朝为礼部郎中,未几除起居舍人,而山谷则在头一年(元丰八年)九月自德州镇监任上调京任秘书省校书郎。苏黄两人自元丰三年(1080年)订交以来,诗歌酬唱和书信往来不断。元祐初两人相见于京师,自然情谊笃厚,交往密切。山谷时年41岁,因仰重东坡才情学问,执弟子之礼。从山谷此跋略显矜持的笔迹来看,可能与东坡见面时间不久,老师在前,作跋时难免拘束一些,这正符合元祐初年山谷书法尚不够成熟的事实。
从此跋整体效果来看,颜体风韵居多,这与他同时期的作品如《发愿文》《水头镬铭》《华严疏》等皆一脉相承。此作笔法既沉稳又不失伸展变化,反映他不肯为人后,不被颜柳所囿的思想动机。总之,《王诜颍昌湖上诗帖跋》从内容到形式皆与山谷先生完全吻合,它是一件毋庸置疑更不可多得的山谷早期行楷书墨迹。(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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