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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词情韵兼胜「调笑转踏秦观」

时间:2022-12-13 08:53:26 来源:墨萱荐书

大家好,秦观词情韵兼胜「调笑转踏秦观」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文|墨萱荐书

秦观

我先来讲个跟两位著名词人——苏轼和秦观有关的故事。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提到过,有一次苏轼见到秦观,问他最近写了什么新词,秦观拿出一首《水龙吟》,开头两句是“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

苏轼笑着说:“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从楼前过。”

从这个段子,你大概可以体会,作为婉约派大家的秦观,在苏轼看来,其实相当啰嗦。

古汉语的写作有一个一以贯之的特点:凝练。

那为什么到了秦观这里,表达就不凝练了呢?不凝练的词,有什么好处吗?

有好处的。秦观词因此成为绝佳情歌。

你大概也很熟悉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吧?

秦观《鹊桥仙》

词中的“啰嗦”才是最好的抒情

迂回之所以不好,是因为《人间词话》区分好词和坏词的最重要的指标就是“隔”与“不隔”。

简而言之,王国维的意思是说,词给人带来的审美体验越直接越好,“直接”就是“不隔”,相反,拐弯抹角就会“隔”。

那么,用“桂华”代替“月”,行文多费一倍的篇幅,效果反而更坏,这真是事倍功半了。

今天我们同样推崇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行文风格,但事实上,我们依然会在很多时候迂回曲折,使用替代字。

举一个不雅的例子:你在宴会上,大肠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排泄冲动,那么在这个时候,你对同伴们最直接的表达应该是:“我去拉屎。”

当然没人会这么讲,因为这太直接了,会给人带来不舒服的联想,破坏饭桌上的美好气氛。所以你需要替代字,比如:“我去茅房。”

这样的替代字在很久以前一定有过很得体的时候,但显然在今天也已经很不得体了。

说了“茅房”会在下意识里迅速引发“排泄”的联想,这样的替代就失去了意义,人们就需要新的替代字来取代旧的替代字,于是陆续有了“厕所”、“卫生间”、“盥洗室”。

这样的替代字,生活上称为委婉语。委婉语的功能意义,就是制造“隔”的效果。

用“桂华”代替“月”,虽然不能说是委婉语的文学应用,但毕竟起到了委婉语的效果,让人首先想到桂花的颜色和芳香,而桂花香特有的弥漫感像极了月光的弥漫感,月光因此有了活色生香的新感觉,在流动中带着桂花的味道。

王国维指出的缺点,我倒觉得恰恰正是词的优点。

词特别适合委婉的表达,而委婉的表达难免啰嗦一些。

王国维讨厌啰嗦,认为啰嗦话要么是为了凑字数,要么是为了凑文采,所以秦观词里的“小楼连苑”、“绣毂雕鞍”那些话才会被苏轼取笑。(《人间词话》)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下半段,秦观大概有点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问苏轼有什么新作。

苏轼说道:“我也有一首词说的是楼上之事,有一句是‘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

旁边的人感叹道:“三句话说尽张建封燕子楼一段故事,奇哉!”(《吹剑三录》)

燕子楼里,曾经发生过唐代名妓关盼盼凄美的爱情故事,白居易为此写过好几首诗。

恋人间的情话一定啰嗦

秦观的啰嗦反衬出苏轼的简洁,一繁一简,似乎高下立判。

但如果填词的艺术性真的在用这个标准来评判高下的话,那么可想而知的是,苏轼应该是公认的填词大师,秦观却很难在词坛混出什么名气。

然而事实刚好相反,在同时代的人看来,苏轼的词虽然文采好,境界高,但剑走偏锋,用写诗的手法填词,最多算是非主流的名家。

秦观的词才是根正苗红的词,才是主流词坛里的范本,体现出填词艺术的最高水平。

我们一起读一读秦观那首《水龙吟》的全文:

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毂雕鞍骤。

朱帘半卷,单衣初试,清明时候。

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

卖花声过尽,垂杨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

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

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

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如果我们用苏轼和王国维的标准来看这首词,就会发现何止前两句啰嗦,简直通篇都是废话。

先看上阕,从头到尾就没讲出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先说一个人骑马从楼前过,只不过楼是“小楼连苑横空”,显然是一座高级的楼。

马是“绣毂雕鞍”,显然是一匹华贵的马。换到今天的语境,相当于一个富家子弟开着法拉利经过一处高档娱乐区。

楼上的女人向下张望,不是愣头愣脑地张望,而是“朱帘半卷”,既想看清楚,又带着几分羞涩,不敢把窗帘完全拉开。

接下来交代时间:“单衣初试,清明时候”,天气暖起来了,刚刚换上单衣,这是清明时节,对古人来说,这不是像今天一样的扫墓季节,而是踏青恋爱的季节。

恋爱的季节有着恋爱的天气,那是“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明明天气转暖了,却有轻柔的凉风破坏了这份暖意,明明天晴了,却又下起了小雨,雨水仿佛在故意逗弄着太阳。

风太轻柔,像是停下来了,但还是丝丝缕缕地吹着;雨太微弱,像是要放晴了,偏偏又淅淅沥沥地继续下了起来。

风和雨,还有恋爱的感觉,都是“欲无还有”。寒对于暖,雨对于晴,阴对于阳,女对于男,那轻轻柔柔的“破”与“弄”,充满着不曾说破的撩拨意味。

“卖花声过尽,垂杨院落,红成阵、飞鸳甃”,卖花人的吆喝声已经听不到了,院子里摇曳着袅娜的垂柳,落花漫天飘飞,落在井口有着鸳鸯图案的砖上。

这里之所以提到鸳鸯,是因为恋爱中的人会特别关注这种成双成对的象征着长相厮守的吉祥图案。

整首词写到这里,已经完成了一半,但几乎什么事都没讲,只是反反复复地渲染气氛。

下阕才终于进入正题:“玉佩丁东别后。怅佳期、参差难又”,分别之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名缰利锁,天还知道,和天也瘦”,词人必须追求仕途上的发展,没办法和意中人长相厮守,相思和无奈把人折磨得消瘦、憔悴。

“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回忆当初的耳鬓厮磨,一分记忆,一分伤感。

“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缘分怕是无法再续,如今陪伴自己的,也只有旧时的明月了。

这首词写的是一段真实的爱情故事,上阕的第一句“小楼连苑横空”和下阕的第一句“玉佩丁东别后”嵌着女主角的名字“楼东玉”。

今天我们虽然不知道这首词的唱腔,但即便只是读下来,那长短参差的句子,欲说还休的暗示,三番五次的旁敲侧击,语着羞涩的吞吞吐吐,很美,很温柔。

诗就很难写出这种味道,因为太齐整的句子和太工整的对称怎么都不可能营造出吞吞吐吐、柔肠百转的语感。

另一方面,词是一种即时性的视听艺术,很像今天的音频节目。做音频节目,口语化的处理是很必要的技术,如果用凝练的书面好好说。尤其是结构精巧的复句,听众吃不消。

说到凝练,用典是所有修辞方式里最凝练的一种,而秦观这首《水龙吟》更接近于口语,但又不是纯粹的、过于日常化的口语,通篇只用到半个典故,就是“玉佩丁东别后”。

但苏轼那句以简练著称的“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就是标标准准的用典了,你必须事先知道唐代名妓关盼盼的轶事,还得知道白居易的燕子楼诗,才能理解词意。

这样的凝练,在视听艺术里显然并不合适。只有等词逐渐脱离了音乐之后,把诗和词一视同仁才算有了几分道理。

墨萱说

所以说,在古代所有的文学体裁里,词是最善于言情的一种。

而且,越是句式长短不齐,越容易驾驭百转千回的情感表达。

从这个角度看,词的不凝练也就有了实际的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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