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展览:徐雪村和他的《溪山访友图》长卷
大家好,以\\「荒野技术创意」很多人还不知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文 / 董书兵、刘范利
内容摘要:文章介绍了在力倡生态文明的时代背景下,笔者近年来在公共雕塑实践方面取得的新进展。以“荒野”为视角探讨艺术创作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倡导有限度地向自然索取以及归还过剩索取,寻求人与自然融洽相处的方式,在尊重生态与环境的前提下思考可持续的艺术创作方式。
关键词:荒野 生态 公共雕塑 艺术创作
随着生态与环境问题的日益严峻,对相关问题的关注不可避免地反映在当今的艺术创作中。生态文学、生态艺术等思潮的勃兴即可视为其现象之一,也是当代文艺的重要特征。雕塑领域体现在“生态雕塑”〔1〕概念的出现,除了考虑以生态与环保为理念在作品中的整体贯穿,还体现在与装置、行为、观念艺术之间边界的日益模糊和作品中批判性、社会性的增强。
就我个人的创作脉络而言,我最初的艺术实践以架上作品和城市雕塑为主,较多地考虑作品体量、空间、材质、色彩、韵味等雕塑本体语言的凸显和实现,城市雕塑中当然也会考虑环境与作品的关系,对景观绿化与植被也有相应要求,但这绝不能等同于创作中的生态理念。发起于2016年的“荒野艺术计划”〔2〕可以说是一个契机,也是我在艺术风格与观念上的一次重要转变。这一艺术计划下的系列作品,不单是由架上向公共空间的拓展,也不仅是作品体量上的突破和对空间的征服,从根本上讲是一种创作观念和实现方式的转变,这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将“生态与环保”的理念纳入作品构思与实施中。
不可否认,传统的雕塑制作在材料、能源、人力上的消耗都是相对较大的,尤其是一些大型城市雕塑的实现,似乎与提倡绿色生态的时代背景和人们对环境保护的诉求背道而驰。怎样在艺术实践中调节好这对矛盾显然并非易事,但却是每个雕塑家不得不面对的。近年来,“公共艺术”(公共雕塑)这一概念在国内大有对城市雕塑、环境雕塑取而代之的态势。〔3〕对“荒野艺术计划”下的几件作品如何分类和定位或许会是一个难题,因为它们与传统的城市雕塑、环境雕塑、大地艺术等概念并不能完全吻合,但这种阐释的义务属于理论家和评论者,艺术家关注的是如何将作品做好。
董书兵 风语者 钢管、卡扣 3000×3000×900厘米 2020 甘肃省瓜州县
沙漠、荒野之类,应属于被当代艺术和公共雕塑边缘化的场域,但也有一些艺术家钟情于此类地带。将艺术创作的现场择取在我国西北部的荒漠之中,除了环境和生态理念的考虑,还有一种寻根思想和地域性的渊源,这里不作为讨论的重点。我们想强调的是,“荒野”不单是一个形容人迹罕至之地的汉语词汇,也不仅是西方文学和生态学研究中的学理概念,它更应该是一种精神与视角,是一种审美体验和观念表达,甚至说是一种艺术创作的原则,即我们在“荒野艺术计划”中所倡导的——以荒野的视角去探讨艺术创作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有限度地向自然索取以及归还过剩索取,寻求人与自然融洽相处的方式,在尊重生态与环境的前提下思考可持续的艺术创作方式。
对环境与生态保护理念的表达,在直白性上首推广告、影像、行为等,雕塑与生俱来的古典精神以及永恒性和纪念性,都要求作品避免过于直白和浅显的表达。对于一些以生态和环保为主题的摄影、行为、装置作品,观者从中获得的视听感知会更加强烈与直接。相比来说,以雕塑的形式来反映某种理念则较为曲折、间接。但这并不等于雕塑作品不能融入环保与生态的理念,迂回曲折的表达虽在直白性上不能胜出,但在力度与内涵上往往更发人深省。
《大地之子》是我于2016年在甘肃省酒泉市创作实施的大型雕塑,主体形象为趴伏在地、恬然入睡的巨大婴儿,长15米、高4.3米、宽9米。俯卧的“婴儿”形象不仅暗合了“大地之子”的主题,在与自然的关系上,红砂岩石材的选用结合戈壁背景,也容易引起人们更广阔的情感体验。时至今日,这件作品在引发时人的话题与关注度上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孙振华先生曾评价《大地之子》“是瓜州文化发展到今天的一个历史转折”和“新的文化起点”〔4〕。也有论者从生态与环境的角度去解读“大地之子”,这样的解读方式显然是与我的初衷相契合的。2018年至2020年的《无界》与《风语者》也先后在此地实施完成,作品利用建筑型材与卡扣的直接组合,实现了低耗能环保制作。《无界》部分地遵循了建筑与雕塑古典而静穆的传统,但在雕塑的本体语言上已然溢出了传统雕塑对形体内外和空间的把持,在观念意图上,我也希望能更凸显人文关怀,更显远虑。《风语者》则是融入了运动和声音的综合性作品,运动和声音并不以消耗任何光电能源来实现,而是出于对当地风能(瓜州素有“世界风库”之称)的借用。
董书兵 无界 不锈钢管、卡扣 6000×4000×2100厘米 2018 甘肃省瓜州县
在这些作品中,我考虑了地域性、环境与公众心理行为之间的互动性和关联性,同时,我也希望这种观照不止于一般公共小品雕塑中的趣味性互动,而是一种终级人文关怀和精神性的追求,我们也可以称其为“道”的实现。依据柏拉图“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的概念,可以将艺术中的纯粹精神解读为“美”,也可以认为美与道家经典中“道”的概念殊途同归。这种“美”与“道”是潜藏着的暗流涌动,不是欢愉的视听表象,而是在意识深处唤起公众共鸣与回应的方式。我力争抛却种种话语、主义、身份、权力的遮蔽性的虚假表象,从纯粹的生命体验和本真诉求出发,使精神性得以实现。这些在沙漠中营造的地带,是艺术的场域,也是心灵和精神的空间。
结合“荒野艺术计划”下《大地之子》《无界》《风语者》等作品的实施,我们总结出以下几点经验以供交流。这些浅显的经验总结,显然并不具有方法论意义上的普适性,我们仅希望借此更加丰富公共雕塑的创作方法。
首先是寻求更加自主、开放的创作模式。“荒野艺术计划”下的系列作品,以艺术家自筹资金的方式打破了委托与被委托的关系,拓展了大型雕塑的实施方式,也是艺术家与政府、企业之间合作的新形式。创作与实施方式直接面向社会和公众,广泛吸取社会各界意见。团队成员则由在校本科生、研究生参与其中,将个人创作与教学相结合,拓展了课堂教学的维度。
其次是雕塑作品中高新技术的引入。计算机辅助设计在大型公共性雕塑中的运用已不是什么新事件。以《大地之子》为例,创作过程中即通过扫描取得模型数据,再逐块进行3D雕刻,是对大型雕塑传统创作手法的技术革命。数字技术的加持,使作品实施越过了对材料、能源、人力产生巨大消耗的雕塑放大、翻制等环节,对自然环境的影响也降到最低。
董书兵 大地之子 红砂岩 1500×430×900厘米 2016 甘肃省瓜州县
最后是在尊重生态与环境的前提下思考可持续的艺术创作方式。在作品的实施过程中,我们的团队遵循不能因施工对周边生态、地貌产生破坏的创作原则,现场工作棚及相关配套设施的搭建均采用环保及可循环利用材质。由于“荒野艺术计划”地处“极旱荒漠保护区”内,除了克服创作中多风、干旱、炎热的困难,我们对爱护环境、节约用水、垃圾处理、地貌恢复等细则也无不时刻遵守并亲力亲为。
回到文首对作品定位的讨论上,这些作品在形式、媒介、场景、方式上与一些以观念表达和批判性为特征的当代艺术作品面貌不尽相同,可以从中读出艺术家对雕塑本体语言和古典精神的坚守,但最终的意义指向,抛开人类对于自身生存环境日益恶化等关乎切身利益的表象问题,还关乎一种人文关怀,这也是生态艺术主题和背景的应有之义。在全球环境问题日益严峻的态势下,任何一个国家和个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艺术家应有置身其中的责任感并尽可能发挥作品的影响力。相对自然历史而言,人类历史与文明仅是其中极其有限的一个阶段,对地球上一切资源与生命要有足够的尊重心、包容心、接纳心,对现代技术的运用要适度,除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唯一路径,再无其他出路可言。因此,在广义上,我们有理由认为这组作品是生态的,在艺术与审美以外,力争凸显当代艺术家的国际视野、人文关怀、生态意识,以及对于绿色生态家园的良好愿景。
注释:
〔1〕2014年“生态——锦江湿地公共雕塑展”在成都锦江湿地开幕,展览在国内第一次提出了“生态雕塑”的概念;2017年,武汉举办首届“27度角——东湖国际生态雕塑双年展”;2020年“‘生声’中国当代生态艺术展”在北京798艺术区开幕。生态艺术、生态雕塑思潮的出现将会深刻影响艺术家的创作方式和未来公共雕塑的发展进程。
〔2〕“荒野艺术计划”(Program of Art in Wilderness)前身为“戈壁大型雕塑创作计划”,发起于2016年5月,选址于甘肃省酒泉市瓜州县戈壁滩上。此计划采用艺术家与当地政府、企业单位及其他社会力量广泛合作的创作方式,目前这一创作计划中先后完成的作品有《大地之子》《无界》《戈壁方舟》《风语者》《汉武雄风》等。
〔3〕参见孙振华《城市雕塑还能走多远》,《美术观察》2021年第3期。
〔4〕孙振华《瓜州与〈大地之子〉》,见董书兵《大地之子·董书兵作品》,吉林美术出版社2019年版。
董书兵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教授、系主任
刘范利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雕塑系博士研究生
(本文原载《美术观察》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