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艺术:王问草书七言古风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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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遮挡了炎炎烈日带来的酷热。
盛恬提前抵达画廊,进行最后的检查。
哪怕她不需要凭借这次展览为自己谋取多好的前程,但毕竟是精心筹备数月的心血,她不希望在即将与观众见面之前出现任何差错。
不管成败与否,这场展览注定会留下她的名字。
而在她的身后,更有施工、宣传、物流、后勤等诸多部门,上上下下一百多人为之付出的努力。
盛恬踩着高跟鞋,一路检查得格外仔细,直到将画廊三层空间全部确认完毕,才稍微放松了少许。
上午九点,大型装置艺术展“群鸦”正式开幕。
从进门那段透着自然光的走廊开始,观众就沿着盛恬设计的线路,踏上了一段浪漫又奇幻的艺术之旅。
无论是否真的懂得周青所要表达的深度,前来参观的人群也屏住了呼吸,在光影流动的场景中,亲眼见证了他富有创造力与想像力的作品。
画廊中庭的天井是此次展览的重点。
数以万计的黑色玻璃碎片从穹顶齐齐垂下,由鎏金细线所牵引,在悄然变幻的灯影照射下,跟随一片巨大而缥缈的薄纱轻轻摆动,远远望去,仿佛一群漫无目的乌鸦,只能追随着虚无的领袖而盲目跟从。
“我为它取名‘群鸦’。”
玻璃碎片的下方,周青正在接受媒体采访,“起初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乌合之众’,但后来我认为这个名字过于尖锐也过于主观,会影响到观众看到它的第一直觉。”
盛恬坐在稍偏的位置,认真聆听周青阐述他的创作观。
作为这次展览的策展人,她今天换上了一条香槟色的网纱长裙,领口剪裁精良,显出她莹白修长的天鹅颈,裙摆蕾丝以手工缝制的方式修饰出层叠的花朵图案,长而摇曳地盖过细嫩的脚踝。
今天的她并不是主角,但盛恬安静地站在那里,乌黑的长发拨到一边,露出雨滴状的繁复耳坠,便自然而然有了柔美而优雅的风情。
好几个记者控制不住,稍稍把镜头往旁边侧了侧,将她也加进了取景框内。
周青的专访结束后,盛恬拿过话筒,接下来需要由她向观众解释此次的策展理念。
盛恬面向不断闪烁的镜头莞尔一笑,然后便不急不缓地开始阐述她对周青作品的理解。
一个优秀的策展人,并不是光把展览办好就行,她必须对艺术家的作品及其本人,进行深度的思考与评判。
今天来到现场的观众,有不少都是周青的粉丝。
起初看到策展人是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生时,他们心里难免对她抱有成见,怀疑她多半就是觉得策展听起来光鲜有逼格才会入行。
结果这会儿听完盛恬的介绍,他们倒是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这小姑娘别的说,对于装置艺术的发展历史和未来方向,倒是很有一番她自己的见解。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自信地讲出她的观点,寥寥数语背后,必定经过了长期且大量的理论研究。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盛恬把话筒交还给主持人,按照流程请周青到一旁稍作休息。
她牵起裙摆,陪同周青往下走了两步,脚步忽然就停住了。
她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眼花了。
段晏怎么会在这里?
可等她抬眼再看,却发现的确是段晏没错。
男人似乎是独自前来,也不知进来偷看了多久,此时正站在人群的外围,远远地朝她点了下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碰触,潋滟灯影徐徐洒落在他们身周,仿佛静静流淌的溪水,泛起温柔而缱绻的波澜。
周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笑道:“男朋友为你捧场来了,去吧,不用陪我了。”
盛恬抱歉地点了下头,一头雾水地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开口的声音愣愣的,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段晏稍低下头:“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盛恬抿紧唇角,觉得他这句话的表面意思,似乎是过来看她?
可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对,她是很好看,可段晏专程过来一趟,就只是为了看她?
盛恬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有话要对我说?
对了,肯定是这样。
今晚他们就要在父母的见证下,进行第一次以相亲对象为前提的会面。
段晏可能跟她一样,对于婚后各种安排也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想提前嘱咐她几句,免得到时候在父母面前闹难堪。
段晏刚要开口,视线余光就看见有人举起了镜头。
来不及多想,他本能地抬手挡住了盛恬的脸,直到看清来的是谁后,才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啊!”
一声遗憾传来,项南伊郁闷地放下相机,“我本来说给你们拍张照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盛恬没有反应过来,她转过头,朝项南伊笑了笑:“拍我们做什么,别忘了我今天请你来干嘛的。”
“这不是刚好遇到了吗?”项南伊朝段晏点点头,然后又对她说,“那你们继续聊,我干活去啦。”
说完就返身往反方向走去。
段晏垂在身侧的手虚握了几下。
早知道是项南伊想拍他们,他刚才不应该挡。
盛恬完全没察觉男人的遗憾,她还在等待他的回答:“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不过眨眼的工夫,段晏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能带我参观吗?”
“……”
就三层楼的画廊能把你逛迷路吗,还要人带着参观,我怀疑你这是在鄙视我策划的参展线路。
盛恬无声地吐槽结束,终究还是没有拒绝,半信半疑地带段晏从一楼看起。
一路上她还旁敲侧击,试探着问:“今天晚上,你爸妈都会来?”
“嗯,他们四个人自己商量的,长辈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推辞。”
“……哦,感觉好正式呢,害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段晏侧过脸,沉默片刻后说:“盛恬,你如果不愿意,”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略显艰涩,“我可以出面替你回绝。”
盛恬想了想,摇头说:“算了吧,不是你也会是别人的。我只是觉得……觉得……”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找不到合适的形容,最后只能随口胡扯道,“觉得我们都这么熟了,突然变成这种关系,有点奇怪。”
段晏怔了怔,随即“嗯”了一声,便结束了这段对话。
盛恬今天为了搭配长裙,穿了一双尖尖的高跟鞋,没过多久就感到吃不消了。她正想着该怎么让段晏别参观了,结果对方倒先提出在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
前面不远处刚好有一张长椅,盛恬按捺住内心的欢喜,表示同意。
结果刚坐下来,她就后悔了。
这张长椅正对着一个展区,而中间最醒目的,就是那个害得她垃圾堆一日游的作品。
盛恬难以置信地扭过头:“你故意选这里的?”
段晏皱了下眉,随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视线淡淡地扫过那堆造型夸张的塑料袋,不咸不淡地问:“你那天翻垃圾就是为了它?”
盛恬:“……”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一猜就中呢。
段晏轻笑一声,气定神闲地坐直了:“那确实应该好好看看。”
要不是脚疼得厉害,盛恬恨不得站起来当场走人,留下段晏自己在这儿跟塑料袋们培养感情。
说不定看对眼了,还能搞一把行为艺术,今晚就宣布他要和塑料袋结婚。
盛恬弯下腰揉了揉小腿,突然意识到不对,这算什么?岂不是显得她连塑料袋都不如?
不行不行,她可以侮辱段晏的品位,但绝不能贬低自己的价值。
一想到价值,盛恬就想起自己有话要说。
她清了下嗓子,为了达到“大家有事好商量”的委婉效果,声音也放软了些:“你知道我这个人,是不习惯受委屈的。”
“嗯?”
“所以有些话我要先说好……”
盛恬发表完开场白,接下去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们今后如果结了婚,每周必须见三次面。
这会不会显得她特别惦记他?
而且万一段晏不同意怎么办,那她岂不是很尴尬?
她甚至都能想像出段晏会如何拒绝。
他肯定云淡风轻地理理袖口,顺便向她展示一下价值百万的袖口还有腕表,然后懒懒地抬眼,问:“一周三次?需要为你安装打卡机,要求我每次打卡么?”
虽然没有任何理论依据,但盛恬通过前车之鉴,相信这狗都不如的男人绝对干得出来。
于是她决定调整方向,语气也顺势变得高傲:“我不希望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所以你如果在外面还有什么牵挂,最好能尽快处理干净。”
段晏抬眸:“牵挂?”
盛恬矜持地点了下头:“比如交往过的前女友,我不关心她是谁,也不关心她和你的过去,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都不想听见。”
说完之后,她在心底为自己拍拍小手,说得太好了,这才是盛家大小姐该有的风范。
谁知段晏却如同听见什么都市异闻似的,怔然半晌,才问:“前女友?”
“是啊。”
盛恬故作轻松地回了一句,竭力控制住想要盘根问底的冲动,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说出那句“就是欺骗了你的感情让你从此不近女色的那个小妖精”。
段晏沉默地看着她,许久都没再说话。
盛恬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抬高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随时准备跟他battle一场。
两人因为沟通不畅而产生的对视,在其他人眼里,却有了另一番含义。
角落里,此间的两个员工正握紧彼此的手,为她们亲眼目睹的恩爱画面心神激荡。
“这也太深情款款了吧我的天!他们对视半分钟了有没有?”
“有的有的,之前说盛恬的男朋友是段晏我还不信呢,可眼前这是什么,这就是实锤啊!实锤!”
以往盛恬生气, 段晏多少还能猜到点原由。
可今天她眼尾眉梢都沾染了少许怒意, 他竟不知该从何解起。
半晌, 他也只能见招拆招,淡声道:“我没有前女友。”
盛恬狐疑地看向他, 试图从男人淡漠的表情里找到丝毫的破绽。
然而她失败了。
所以是真的?
盛恬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万分复杂, 同样是二十八岁,盛淮可比他“出息”多了。
而且要说段晏没人追, 她也不会信, 光她小时候见过的就不少了呢。
虽然盛恬在这方面也不比段晏有出息, 但她认为自己单身多年是有原因的。
中学时的那些烂桃花, 都被她三个堂哥毫不留情地掐死了。
后来上大学堂哥们管得倒是不严了,可她那会儿见识过段晏,眼光自然也高,学校里的男生根本看不上。
思来想去, 盛恬猜测还是跟他家里的情况有关。
于是眼神也不自觉地加入了几分同情。
段晏看着小姑娘的表情瞬息万变,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从小对感情的渴求就很淡。
以前追过他的女生, 确实个有个的好, 但都无法让他心动。
唯一一个让令他日久生情的,几分钟前还在认真地叫他把前女友都处理干净。
段晏揉揉眉骨, 无奈地轻笑一声。
盛恬还不死心, 追问道:“那你和女孩子约会过吗?”
“一起吃饭, 算么?”段晏以为她真要盘问婚前情史,从记忆深处挖出几段少有的经历,“就像你和周青那样。”
……怎么又扯回她这里来了!
盛恬心虚地摇摇头:“那种不算的。”
“那就没了。”
“哦, 还行。”
盛恬装出评估结束的样子,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其实心里有些小欢喜。
之前她以为段晏拥有一位无法忘怀的前女友,还为此介意了许久,总认为能让他从此对女人敬谢不敏的人,一定会拥有她特殊的魅力。
按照小说里描写的套路,或许都能算得上是白月光的档次了。
不过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白月光。
那她婚后的生活,稍微还有点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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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画廊闭馆。
盛恬留下来和同事讨论过今天的展览情况,针对细节做了相应的调整,等她全部处理完后,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半。
天边的霞光浩浩荡荡地铺开,把云朵调和成色彩厚重的油画。
段晏还在外面等她,考虑到今晚是家宴,他没有叫上方晋,而是自己开来一辆劳斯莱斯。
豪车本身就已足够显眼,加上他神色淡漠地站立在旁,则更让过往行人都不断回望。
盛恬差点就想装作不认识他。
她踩着折磨了她一整天的高跟鞋,快步坐进车里,着急道:“你快上来,被人看见就完了。”
段晏关上车门,不解地问:“什么完了?”
“画廊这边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盛恬低头系安全带,一本正经地向他科普,“职场新人刚来的时候都要低调点,不然容易被同事孤立。”
段晏顿了顿,无声轻哂。
小姑娘说这话的语气特别认真,估计以为自己掩饰得特别好,却不想想她从小金山银山培养出来的气质,恐怕早就将她出卖了。
盛恬见他不信,只好再强调道:“是真的,网上都这么说。你看我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敢穿在国外定制的小裙子,这条还是国内小众的设计师品牌。”
说完她满意地指着裙摆上的蕾丝花朵,“虽然才十万出头,不过还蛮好看的,低调又优雅。”
段晏垂眸,他对国内小众品牌了解不多,但光看剪裁与设计,就能知道盛恬没有谎报价格。。
对盛恬来说自然不算多贵的裙子,可恐怕也只有她,才会认为六位数的裙子有多低调。
盛恬欣赏完她的新裙子,抬头又说:“对了,我要先回家换衣服。”
段晏点了点头,调转车头往云湖公馆开去。
同样的裙子不能连续出现两个不同的场合,托他母亲苏幼琴的福,这点淑女礼仪他还是略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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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上八点,夜幕降临。
城市绚烂的灯光盖过了星辰的光辉,以另一种更为繁华的方式,揭开了沂城的夜色。
今晚两家人定在董府见面。
董府在旧巷子深处,巷口不能进车,盛恬只好踩着另换的一双高跟鞋,慢吞吞地走在古旧的青石板路上。
她回家后不用再顾虑同事的心情,自然穿上了自己习惯的品牌,颜色还算素雅乖巧,只可惜裙摆收得极窄,害她走起路根本迈不开步子。
“这店肯定是我爸订的,”她谨慎地避开路上的石子,“他就喜欢这种幽静的地方,也不知道为女士考虑。”
段晏看着她那双鞋跟镂空的高跟鞋,足弓下还有品牌的logo吊坠,走起路来哒哒作响。
小姑娘怕扭到脚,每一步都走得足够小心,却免不了还是会踩到光滑的石板。
可即使如此,她背脊依然挺得很直,光看上半身的仪态,绝对猜不到她正在走一条什么破路。
段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脑海中忽然闪过美人鱼的故事。
“还有多远呀?”盛恬怀疑自己每一步都走在刀架上,委屈巴巴地抱怨道,“我下次再也不来这里了。”
“前面转过去就到。”
段晏答完,顿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你挽着我。”
盛恬犹豫了一下,段晏依然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也没催促,只是淡淡地望着她。
“……好吧,确实不太好走。”
她给自己找到理由,低下头,乖乖把手伸过去,挽住了段晏的手臂。
巷子里几盏引路的壁灯昏黄,朦胧的光晕照过来,减淡了她脸上的红晕,却又加深了她唇角的笑意。
夏夜的晚风稍热,她缓缓呼吸几次,鼻尖闻到段晏身上冷淡的木香。
以前她总嫌这种香味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可今晚大概是心理原因作祟,竟让她品出了它独特的清雅。
董府的木匾招牌近在眼前,店门外的一段路也平整许多。
盛恬在心中倒数三秒,却发现段晏没有像平时那样抽回手。
转性了?
她奇怪地看他几眼,男人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向餐厅外穿真丝旗袍的服务生说明身份时,声音也仍然平静而动听。
是她熟悉的段晏没错,没有走到半路被掉包。
盛恬还在懵懵懂懂地疑惑,那边服务生已经微笑着带他们往里走去。
董府的大门不显眼,进去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致。
里面是一处建得精致的园林,沿着淼淼池水穿过弯曲的回廊,才总算看见了他们此行的终点。
四位长辈已经到了,正在喝茶聊天。
苏幼琴先看见他俩,温柔地招招手,向另外三人说:“段晏和恬恬到了。”
“苏阿姨好,段叔叔好。”盛恬在外人面前向来懂规矩,没有出声抱怨她爸订的这地方害她受了多少苦,礼貌地打完招呼,才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我来啦。”
段晏跟在她身后进来,同样礼数周全地问好。
简短的寒暄过后,两人分别在父母身边坐下,刚好面对面。
苏幼琴为人温婉,轻声细语地关心起盛恬今天的展览,听完后还连声夸了几句,显然对她满意得不行。
沈婷含蓄地笑了笑:“她算什么啊,小打小闹而已。还是你们家段晏有本事,这么年纪就已经掌管恒扬了。”
“恒扬不算什么,他爸给他罢了。恬恬可是自己在外面工作,比家里要难多了。”
“哪里哪里,她只能顾得上一个展,不像段晏,一个决定能影响多少人。”
两位母亲眼看已经进入商业互吹的友好环节,盛家鸿却被墙上一块竹篾装饰吸引了目光,只时不时搭几句可有可无的话。
段谨明对装饰不感兴趣,对商业互吹也懒得参与。
他前两天刚从外地旅游回来,皮肤晒黑了点,笑起来就透着股不羁的爽快感:“怎么样恬恬,好久没见了,想不想段叔叔啊?”
“当然想啦。”
盛恬笑眯眯地跟他搭话,“您这次是去青海了吧?路上玩得还开心?”
段谨明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就说:“那简直太开心了,段叔叔这回没开车,直接跟一帮年轻人玩的骑行,比在办公室里吹空调舒服多了。”
盛恬配合地表示出赞赏,但也不敢夸得太过,她还挺怕段谨明心血来潮,约她下次也一起去。
她还是更喜欢私人导游加豪华酒店的旅行方式,这种艰苦的旅游她听听就行了。
盛家鸿也在此时结束了艺术熏陶,回过神来说:“老段也别跟她讲了。我的女儿我最清楚,细皮嫩肉一点苦不能吃。”
“那下回你来吗?”段谨明放弃得很快,转头就想拉盛家鸿一起。
盛家鸿沉吟一声,果断道:“我下半年还有画展,没空。”
四个大人认识多年,彼此知根知底,话题自然容易歪掉,直到主菜一道道送上了桌,才慢慢把话题转到了今天的正事上。
一提到正事,盛恬也不敢乱接话了。
她安安静静地小口吃菜,不时偷看一眼段晏的脸色,想借此判断他的想法。
可惜段晏没有让她如愿。
人多的时候他就显得更加沉默,寡言少语之余,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盛家鸿身为一个艺术家,想法比较细腻,他怕两个孩子有心理负担,便说:“我们做父母的,其实也就希望你们将来能好。所以你们千万不要有压力,先试试,合得来自然最好,合不来也不要紧。”
沈婷也附和道:“是啊,恬恬这孩子呢,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我们也清楚她有些娇气。”
她望向斜对面的年轻男人,笑着说,“段晏,阿姨就拜托你,以后多担待?”
盛恬脑子里“叮”的一声!
完了,段晏这人肯定会顺着她妈妈的话往下说,就像当初在医院里跟她爷爷说她确实娇气一样。
她抬起头,想朝段晏使个眼色,希望他能在家长面前给她留点面子。
结果段晏根本没看她。
他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朝沈婷和盛家鸿的方向,非常平静地沉声道:“不会。”
话还没说完,盛恬就想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不会是几个意思?以后不会多担待?
这岂止不给她留面子,这简直是不给整个盛家面子。
大概是她跃跃欲试的小脚,终于引起了段晏的注意。
他稍稍皱眉,视线从她瞪圆的双眼扫过,连片刻都没停留就又错开,然后继续他刚才没说完的话。
“在我看来,盛恬并不娇气。”
盛恬脸上一红,为自己刚才的猜忌感到羞愧万分。
段晏还在那边向她父母作保证:“叔叔阿姨把她照顾得很好,她是个单纯的女孩子,我也知道你们的顾虑,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他停顿半拍,终于舍得拿正眼看向盛恬,接着笑了一下,温声道,“你也可以放心。”
一闪而过的笑容在盛恬眼前被无限循环放大播放。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心想怎么回事,这人今天的态度好过头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在演戏呢。
今晚有父母在场,段晏当然要说些场面话。
至于他刚才那个笑容为何显得特别撩人……
谁叫人家拥有能够力争奥斯卡的精湛演技呢?
本来这出戏演到这里,就可以完美收工了。
可段晏今晚不知哪来的敬业精神,深色的瞳孔里仿佛翻涌着无数难言的情意,在室内的灯光下静静望过来,连平日深邃的轮廓都显得温柔了太多。
盛恬不敢再与他对视,悄悄拨了下头发,挡住红得能滴血的耳朵。
她低下脑袋,假装专心地吃起碗里的青菜。
她连周围人在说什么也听不见,来来回回就只剩段晏刚才那句“你也可以放心”在耳边缱绻萦绕。
怎么会这样?
几天不见,这人的演技居然进化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吗?
那以后他要是天天跟她演这种戏,那她怎么抵抗得了啊。
沈婷碰了下她的胳膊:“想什么呢,苏阿姨问你话呢。”
盛恬抬起头,茫然地眨眨眼。
苏幼琴并不介意她暂时的失礼,笑着又重复一遍:“阿姨刚才问,恬恬觉得段晏怎么样啊?”
盛恬下意识去看段晏,男人抬起眼,像是很期待似的,若有似无地勾了下唇角。
又来了又来了。
这位影帝请停止飚戏!
盛恬脑子一片空白,懵懵地小声答道:“段晏他……他也不娇气。”
段晏:“……”
苏幼琴:“…………”
四下一片寂静。
盛恬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 恨不得两眼一闭现场开始交待遗言。
她怀疑段晏这人偷偷给她下过蛊, 才会导致她每回在他面前, 都跟中了降智buff似的总是发表一些智障言论。
而且段晏除了起初的稍稍愣怔以外, 并没对她这句话有多大反应, 只是很淡地笑了笑, 好像无意中听到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
所幸段谨明适时大笑几声,反而把冷掉的场面救了回来。
他抬手示意苏幼琴别问了:“这么多人在场, 恬恬会害羞的。”
盛恬适时低下脑袋, 装出一副“我们未婚人士脸皮就是这么薄”的大家闺秀样。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份上, 她也不必再装。
大家看着小姑娘连袖口下的小臂都泛起了粉红色, 便以为她当真是不好意思回答苏幼琴提出的问题,才会不过脑地说了句傻话。
四位家长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只不过看向彼此的目光中,都带着几分欣喜。
当晚回到家里, 苏幼琴在花园里坐了很久。
她现在的丈夫刑致远从书房找过来,很体贴地为她披上披肩, 轻声问:“怎么一回来就坐这儿?又和老段吵架了?”
“没有, 五六十岁的人有什么好吵。”
苏幼琴拍拍刑致远的手背,静了片刻又握住, “我就是有点高兴。”
“为段晏?”
苏幼琴说:“是啊, 段晏这孩子你知道, 他一直很懂事,从小就比别人叫我们放心。”
刑致远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自己也有个儿子,不知是叛逆期太长还是怎么的, 反正到现在都还不能让他省心。
刚和苏幼琴重组家庭时,他还特别羡慕她,同样是男孩,段晏比他家刑野规矩多了。
直到后来,他才渐渐像苏幼琴那样,发现段晏过于让人放心。
冷静自持固然是优点,可连回到家里都能做到滴水不漏,说到底其实还是和家人有着很强的距离感。
苏幼琴比刑致远更了解段晏。
他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位老人都是不擅于表达感情的人,等他初中再回到永南街,一来性格早已养成,二来和父母骤然团聚,彼此都不知该如何拉近距离。
加上当时苏幼琴和段谨明时常因为一些生活琐事争吵,哪怕已经尽量避开段晏,但他难免会察觉到父母不合。
那几年她对段晏,喜爱和心疼都有,却唯独不知该如何疼爱他。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性格也一年比一年更清冷,苏幼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盛恬这小姑娘活泼,讨人喜欢,也没什么心眼。”
苏幼琴想起盛恬,眉间就多了一丝笑意,“将来他俩如果真的能结婚,段晏自己有了家庭,说不定情况能改善些。”
刑家和盛家走得不近,但刑致远对盛家那个唯一的女孩也有印象,他皱了皱眉,奇怪道:“活泼么?我怎么记得她小时候,我见过一两回,都是在哭鼻子呢?”
苏幼琴笑了笑:“都过去的事了,人家现在也没有老哭。要说的话,小时候段晏还挺喜欢她呢,他那会儿跟我提得最多的就是盛恬,谁敢碰她一根头发,他都要跟人急。”
夜里湿气重,苏幼琴揉揉膝盖,起身回房。
进门时她不解地念叨了一句:“奇怪,长大了反而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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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段晏被人魂穿了。
她细思了一下经过,认为就是从小巷里主动伸手让她扶着的那一秒起,段晏就不再是她所认识的段晏。
上回在董府的家宴才过去没两天,他俩在微信上的聊天记录就超过了以往几个月的总和。
而且聊的内容覆盖面还极其广泛。
既有“吃饭没、今天下雨记得带伞”这种日常关心,又有“巴黎某博物馆近期举办《新潮与前卫》双年主题展”这类贴近盛恬工作的主题。
最恐怖的是有天晚上,他们还友好地探讨了一下某女装奢侈品牌最近的风格改变是否跟它家新晋主设计师的成长经历有关。
聊的时候盛恬本来还挺开心,放下手机后小臂上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段晏好端端的关心这些干嘛?
“还能干嘛,你这不是跟他交往了吗?”
被叫出来当参谋的项南伊直指关键核心,“他多少也要表现出男朋友的样子吧。”
盛恬一愣:“他算我男朋友吗?”
项南伊拿起相机拍了张远景,她最近新买了几个镜头,这两天正忙着新鲜:“不然算什么?你们现在正在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这一点还需要我提醒吗?”
盛恬揉了下太阳穴。
项南伊说的没错,自从上回在董府吃过饭以后,他们两家应该就默认他俩要开始下一步接触了。
虽然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是从那一天起,段晏就很快进入了状态,饭局上那种暧昧的温柔,恐怕也多半是因为这个。
换句话说,她和段晏正在……恋爱期?
得出这个结论后,盛恬有点迷茫。
项南伊删掉刚才的试拍,重新调整过参数,转头问:“是不是觉得,这和你想像中的恋爱不一样?”
盛恬闷闷不乐地点了下头。
这真不是她矫情,实在是段晏开始得一点征兆都没有,按部就班地就走起了流程。
虽然尽到了周到体贴的职责,但总还是少了些让人小心脏噗通噗通的浪漫。
项南伊想了想,建议道:“虽然正在恋爱但感觉不到是在恋爱,宝贝儿,你这个问题太哲学了,我帮不了你。”
盛恬咬紧嘴唇,“嗯”了一声表示理解。
别看她成天拉着项南伊讨论这种话题,其实项南伊自己也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
项家早在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给她指定了一位未婚夫。
未婚夫长得文质彬彬,也很博学多才,可惜就是从订婚直到现在,人都还在国外钻研学术。
项南伊都担心等她那个便宜未婚夫回国的时候,不知道还剩多少根头发。
思来想去,盛恬想到了一个最佳人选。
“喂,三哥呀?”她给盛淮打去电话,很不好意思地问,“你以前和女朋友,每天都做什么呢?”
盛淮停顿许久,才挣扎着说出四个字:“儿童不宜。”
“……”
盛恬直接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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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过后的第三天,盛恬照常去画廊。
“群鸦”开展正好也是三天,今天是工作日,人流量比不过周末,但参观人数仍然超出了画廊的预期。
要说原因,除了展览本身质量过硬以外,更要归功于宣传这边做得足够到位。
光是项南伊在微博吆喝一嗓子,她那几百万粉丝里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盛恬早就托人给她买了部绝版的相机送去,今天到画廊之后,又从一家网红店订了下午茶送到此间的宣传部门。
宣传那边有个小姑娘跟盛恬关系不错,一见到她来,就把她拉到小角落里,神神秘秘地拿出手机:“给你看个宝贝。”
盛恬笑了起来:“什么呀,你别吓我。”
“不吓你不吓你,”小姑娘熟练地点开微博,戳了几下屏幕后递过来,“你看,那天开展的时候有人拍到你了,照片还挺好看的。”
盛恬接过手机,发现当真拍到她了。
博主应该是周青的粉丝,九宫格照片以周青本人及其作品为主,但中间那张正好镜头带到了她。
盛恬把照片放大,发现屏幕上她笑容自然,仪态大方,妆容首饰也没出任何问题。
她很少在媒体面前曝光,但这回作为策展人难免会面对媒体,所以提前也跟家里打过招呼。
家里表示了理解,毕竟他们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在公众面前露脸的时候,只不过盛家向来行事低调,也不会因此炒作,所以在社交平台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盛恬又看了下评论,就十来条而已,重点还没放在她身上,便放心地把手机还给对方:“是拍得不错,你存下来发给我吧。”
“好嘞!”小姑娘轻松地应道。
就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盛恬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下午去展馆那边看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接到段晏的电话,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饭。
盛恬算了下时间,觉得按照段晏这种频率,他们说不定今后还真能每周见三次面。
“晚上想吃什么?”
段晏应该是在办公室里,周围一点杂音也没有。
盛恬一时想不出来,就说:“要不然你定?”
“好,我让方晋过去接你。”
“不用了,你把定位发给我就好。”
盛恬惦记着自己在画廊的人设,不想方晋再开辆豪车过来引人注意。
挂断电话后,盛恬抿了抿嘴角,总感觉自己好像太贪心了。
她既想段晏对她好,又不想他只因为“将来她或许会是段太太”而对她好。
被这样的心情所影响,她对今晚的约会也丧失了那么点期待。
反正左右不过是一家高级餐厅,没有其他人在场段晏也不用发挥演技,他们或许会相敬如宾地吃完饭,等主厨过来询问时再礼貌地表达一下感谢。
然后就各回各家,准备等待下一次约会。
下班后,盛恬心不在焉地坐进车里。
段晏仿佛计算着时间,准时发来一条定位。
定位地址在cbd附近。
盛恬本来以为看这情形,段晏吃完饭还要回恒扬工作,结果她盯着那个地址多看了几秒,依稀想起这是cbd附近一个高档楼盘。
她心中一怔,发语音问:“这是哪儿啊?”
段晏同样回了语音,声音清冽且平静:“我家。”